王锡白带着烂醉的伯爵最后一次回到帕思谷。伯爵醒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晚,但是酒气却已经散去了。
根据王锡白临行前出于情感方面的告别检查,李时桢是体内灵力实在产生透支消耗才会晕死过去,如若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李时桢想要彻底醒过来,不睡上个一天是绝不可能的,王锡白本着能帮一点是一点的心思,硬是给李时桢施法强输了一口气,自己则满脸苍白的往帕思谷下踉跄而去了。这时,下山请回雨林的几人都回来了,雨林从一开始的失魂落魄再到讶异,咬咬牙,也只剩对着一副惨状默然落泪。过了一会儿,便对着伯爵众人说了一些话,保证安置好李时桢,处理好王锡白和他们一通事情。
王锡白最后点点头,说李时桢半日内就可以醒来。
伯爵众人感激一阵,帕思谷上腾出了一个尚没有被破坏的房间把李时桢安置好了后,雨林等人便围着王锡白。至于摘风的事情,雨林顾不上什么。李玄虚查探之后,得到的结果也并非意料之外:他逃了。
而另一个假作的靖王早已离开,这一回,伯爵和雨林脑子里不谋而合的想法算是破灭了。他们低声咒骂着,现在脑子里也有些乱,安排了沙罗、维多和一众幸存的骨干安葬那些根本是烂作泥水的残骸后,就一言不发阴沉的下山去了。
李玄虚看着地上的惨状,抹了一下眼泪就和老兵们围了上去,又是一阵哭号与咒骂。伯爵不忍再看,还是回到了主营里,数人都是面面相觑,李润良五官有些扭曲,嘴里满是咒骂,众人坐在鹰顶上,谁也没有说话,压抑的气氛弥漫在众人身遭,听着身后的哭喊,所有人都没有贸然起行。
鹰门的屠杀怎么瞒也不可能瞒得住。苍鹰城这么肯定也要乱上一阵,不说其他的,他们的战斗甚至将会延续到整个朝国以至于外界,甚至牵扯到别的种族和各大势力。
事情很复杂,也很难办,更早的秘密离开,一定是秘密离开苍鹰城,其实才是上策。因此翌日清晨的帕思谷,他们就已做好了告别的准备。此时正在安置的一座屋子里。
“所以,从城门走,但一定要不招摇的走。柳月潭放掉那身行头,换件布衣,你要觉得有风险,就用条围巾把自己下半边脸围着。李小五的裙子也不能穿着……换掉就好了。妈的,那我呢?伯爵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李润良上蹿下跳着,似乎很沉不住气。柳月潭则没什么精力对付他,观察风吹草动。她一醒来就是这样像俯首等待猎物一般的模样。李小五点了点头。伯爵认为李润良提的方案还是有道理的,不过……
“天啊,李润良,你能不能消停一下?”伯爵说,“我操,从我们准备走开始你就一直都是这几句话,小五,你为什么还听得进去……”
他们依然看向了主营的方向,那里一片肃默,唯一的声响,是帕思谷下攻击着关卡的平民们。因为他们已经整整一整天没有见到鹰门有人往来了,城中由他们负责的事物则很多都出了问题,况且王殿出事,鹰门扔毫无动静,现在不由得他们不进行一些抗议了。李润良也不忍心,还面对着墙偷偷的给他们祈祷着,李时桢则反常的念着“自然庇佑”的信仰语言,伯爵知道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但是时间不允许他们做太多的哀悼。然而比之他们,伯爵还遇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
“我有些事要办。”
在一行人借助乔装集结于苍鹰城城门附近一处偏僻巷子之前,伯爵是这么和他们说的。他们先行抵达集合的地方,而伯爵则会办完自己的事后随后赶上,依他所言,并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因为城内此时已经遍地混乱,他于是也是一番打扮,一身破棉衣,脸上缠满的布条除了眼睛和鼻子没有留一个空隙,环抱着他自己,做出瑟瑟颤抖的模样。
伯爵下了狠手。他的目标是绝对隐藏自己可能得行踪,为了这“有些事要办”,他爬进了苍鹰城的水沟里,一路通行到了自家庄园里。这一下,“有些事”就很明了了。因为伯爵是有完整的家室的。如此多的人里,只有伯爵拥有完整的家庭出身,还是个名门望族。伯爵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改的,其实如若按照家庭的规矩,他现在应该是苍鹰城的“公爵”,可是伯爵认为“公爵”显老,父亲也不让他参与政治斗争,于是他也就宁愿不做这个名存实亡的老爵,这也对他毫无益处。他和王锡白根本不需要政治手段来拉拢。直到最后,伯爵甚至改了自己的名字,让他就此成为“伯爵”,以拉开他和政治的距离。家族众人一度因为此事把他打的滚到庄园花园里,搅的一身蒲公英籽。
这个名门望族的子弟,一身显贵的公爵,竟然就叛逆的行走各方。伯爵的能力他们很清楚,因此也不会过多阻拦。然而尹柳川放飞了伯爵这面风筝,但这面风筝要飞,毕竟还是舍不得就这么飞走了的。
他来,是为了告别,更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其实他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说要出走,却又总是借助着贵族力量办事,他自己除了些剑法,除了还算优越的战斗智慧,哪样能支撑他的性情?伯爵打算,彻底让这份可笑离开自己,此行,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任他,至少也要派一些刺客、武士跟着他,那就跟便是了:只要下定了死的决心,跟就跟吧,只要人数不会太引人注目,到时候城外不动声色的集合就好了,走,那就走吧。
伯爵悄咪咪溜进了庄园中,然后就看到五个持枪身影站在被他打开的盖子前,他们正在咒骂着虐杀一只把伯爵母亲尹费里程吓得摔了一跤的昆虫。五人愣了一下,就朝自己猛冲了过来。伯爵翻了出来,想把外面这一层垃圾扯下来,手刚动就被一枪点了回去,伯爵赶紧低声:“喂!你们仔细看看我是谁……”
啪!一枪杆打到他的头上。伯爵也火了,手一提就把几杆枪从肩膀上拍了出去,刚要自我介绍,就见寒光迎面,伯爵眼疾手快身子一晃,踏着枪尖就飞跳起来,一个后空仰翻落地,直接开口就说:
“我是……”
蹭!横身躲过一枪。
“尹……”
伯爵直接被一枪迎面扫的差点摔下去,顺势两个后滚翻才堪堪没让自己身上开两个口出来。
“羽……”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继承于父母的本名报出来了。
这几个家仆的枪法不错,伯爵还没翻起身来就已经到位,五杆枪对着地上的伯爵撵起来,看样子是要他自己滚出庄园去了,伯爵一气起身,身子往前猛的一抖欺上身去,双手一环一紧,就把五杆枪一齐抱在臂下:“操……舍甫,你这个歪嘴的混蛋。我是伯爵。”
“妈的……有人冒充我们少爷……”舍甫是伯爵小时候很熟悉的家仆之一,常常和他在一起,因为先天原因,他的嘴有些歪,因此留了很大的胡子遮挡它们。舍甫叫了一声,顿时五人齐齐抬手,把伯爵挑了起来,然后竟然是整齐的把枪在手里转了半圈,就把刚刚坐到地上的伯爵封死了,伯爵也就干脆坐地上了,“妈的!舍甫,把单片眼镜叫出来!”说罢,伯爵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或许眼前的情况也还算是正常。
刚才几人叫起来,就早惊动了庄园里的众人,扛着扫把和草叉二话不说就涌了过来。他们围住伯爵后,舍甫才打量着眼前这个潜入来的乞丐沉默了一下,就回身去找被伯爵叫做“单片眼镜”的管家了。伯爵也就乖乖待在原地,顺便把衣服脱掉,在庄园内,这里应该还是安全的。脸上的布条是干脆缠死了,要扯下来还必须用上兵器,他的刺剑已经交给可靠的家仆暂时保管安放了,看到那把剑他们的申请也很奇怪。伯爵认为这么夸张的打扮倒也不至于,换件家仆的短衫也足够了。
伯爵听到庄园银灰色的铁门发出撞击声,门旁边两侧的桑树枝条被风吹得拍打起门来。他干脆不把衣服再穿上了,这绝对不是什么恶劣的作秀行为,伯爵肩膀后侧有个形状怪异的胎记,管家看着自己长大,肯定也认得这个,免得他把脸全裹住了连管家都认不出来
那领事带着管家来了,管家戴着一副单片眼镜,一件黑金色礼服,拄着伯爵从小看到大的木拐杖,一步一颤的走过来。那单片眼镜是他宝贝般的东西,因而伯爵也这么叫他。伯爵缓缓坐起身,家仆都给这个面目有些沧桑的老人让开道路,而这老人看到伯爵的一刹那,就几乎要把拐杖丢到地上了,他立刻扑了上来,摸着伯爵脸上缠得严实的布条,再看看地上那件脏衣裳,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对不起……”伯爵赶紧对着老人家嘟囔了一句,“可能欺骗了您的感情,我没事。说来话长,当父亲面一次说掉吧。那么多时日……或许快几年了吧,没有见过您了……您还和以前一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叛逆……明明一直不回家,见到大家还是……”伯爵回头看了一眼家仆们,和他们惊愕的目光对视,“还是挺出乎意料的……”
说罢,伯爵搀扶着神情恍惚的管家,嘴里呢喃着什么,一步一步,走向庄园花白色藤纹的华丽城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