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二人针锋相对,张璁不由轻咳了一声,缓声道:“海防一味的被动防御,弊端明显,朝廷也想化被动为主动,建造一支大规模舰队,不过,这需要长青大力协助。”
还要东兴港出血?胡万里苦笑着道:“恩师,小琉球金矿一年保守估计也有二十万白银的,赋税又是十万两白银,一年三十万两,三年就能建造一支上规模的舰队。”
既然说开了,张璁也不废话,直接说道:“舰队需要大量的火炮。”
又要火炮!胡万里干脆的拒绝道:“东兴港一年许诺朝廷百门野战炮,这已经是东兴港火炮铸造作坊的极限,无力再为战船铸造舰炮,战船火炮实则与野战炮是同一类型,工部完全可以自铸。”
对于东兴港的火炮铸造能力,张璁并不清楚,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胡万里这话的真假,他倒是清楚,一百门野战炮确实不容易,至少要铸造数百门火炮,才能得到一百门合格的火炮,看来,只能是到了东兴港观看火炮铸造作坊再说了。
船队出了港,张璁、王廷相便进了船舱,关上门,王廷相便迫不及待的道:“罗峰公同意向小琉球大量迁移人口?”
“子衡留意到没有,如今迁居小琉球的多是闽浙粤三省沿海百姓,这不利于日后朝廷对小琉球的掌控。”张璁沉吟着道:“北人善骑,南人善舟。小琉球孤悬海上,移居北方各省百姓更为妥当。再则,朝廷不向小琉球输入人口,长青也会想方设法的招揽百姓前来开垦,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听的这话,王廷相不由大为欣喜,以胡万里对人口的渴望,绝对会同意购买人口的,问题是价钱。他当即附和着道:“罗峰公所言甚是,北人不善水,迁移北方百姓过来,短时间内不会壮大东兴港舰队。”微微一顿,他才试探着道:“要不,在下先去探一探长青的口风?”
“不急。”张璁含笑道:“到了东兴港再说。”略微沉吟,他才接着道:“大量人口迁移小琉球。这事不是没有风险,皇上只怕未必会同意。”
张璁这话明摆着是叫他上折子建言,王廷相岂有不知之理,他不由暗骂了一声老滑头,不过,这主意也确实是他出的。而且他也想极力促成这事,当下便道:“发展水师舰队是解决小琉球问题最有效的法子,由小琉球的出钱为朝廷发展水师,实是一举两得之事,皇上断无不允之理。长青是罗峰公的门生,这事就由在下上折子建言。”
“如此甚好。”张璁含笑颌首道。
下午。船队便抵达东兴港,当船队缓缓驶进东兴港港湾,张璁、王廷相都站立船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东兴港不大,停泊的船只也不多,码头上人也不多,远远不及万里港繁忙,相比起万里港,甚至可以说很冷清,这让二人有些诧异,在二人的预想中,东兴港应该远比万里港繁华才对。
上了岸,也没有鸣锣开道那一套,仅有的一辆马车自然是让给张璁、王廷相两人乘坐,胡万里自骑了匹马一路随行进了内城,内城也一如港口一般冷清,街上根本看不到几个人,而且多是女人,但街道两旁的房屋倒是不少,虽然不精美,看着却甚是整齐。
王廷相放下车帘,有些不解的道:“这小子是不是将人口都疏散了?东兴港怎会如此冷清?”
沉吟了片刻,张璁才道:“是有些奇怪,房屋看起来并不少,是不是都在作坊里。”
“大人在作坊也就罢了,小孩呢?怎的连小孩都没看到几个?”王廷相诧异的道。
到了东春园门口,下的马车,王廷相忍不住看向胡万里,问道:“长青,东兴港为何如此冷清?”
冷清?胡万里微微笑了笑,道:“这时间段,都还在作坊忙碌吧。”
“那怎的连小孩也不见几个?”
“东兴港小孩不多。”胡万里伸手礼让着,边走边说道:“稍大点的孩子都进学堂读书了。”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微觉诧异,道:“都进学堂,女孩子也进学堂?”
胡万里点头道:“是的,不论男女都进学堂,东兴港所有的孩子,包括农户的孩子,三岁以上的都进学堂,全部免费。”
一行人听的都是暗自惊讶,全部免费入学!东兴港还真是有钱!王廷相奇怪的道:“三岁就开始入学?能识字?”
“幼儿的教育是分开的,三岁到七岁属于幼儿教育。”胡万里含笑回道,做为穿越者,他自然清楚幼儿启蒙教育的重要性。
“这种教育制度倒是让为师打开眼界。”张璁含笑道:“长青是如何想的?”
一行人进了北院,在厅房落座之后,胡万里才含笑道:“幼儿启蒙教育越早,孩子越聪明,东兴港的教育体系将分为四个阶段,幼学、小学、中学、大学,目前正在建立中学,大学,我准备建在万里港周边。”
王廷相疑惑的道:“是否对应蒙学县学府学国子监?再则让女子读书是不是。”
“让女子读书是迫于无奈之举。”胡万里起身为二人斟了茶,这才落座,侃侃说道:“东兴港不仅教儒学,也开数学、音律、画画,到了中学,还要增开格物等自然科学,随着小琉球的开发,先生将极为欠缺,只能从学生中选拨,女子教幼学和小学还是能够胜任的,特别是幼学,必须的女子担任。”
稍稍顿了一顿,他才接着道:“小学、中学、大学基本上也可以说是对应蒙学县学国子监,不过。幼学、小学是普及教育,不选拨。所有的孩子都要免费读完小学,中学大学则要考核选拔。”
听的这番话,张璁、王廷相不由面面相觑,这岂不是意味着,小琉球的百姓以后都能读书识字?半晌,张璁才道:“这的花多少银子?”
“花不了多少银子。”胡万里不以为意的道:“校舍可以着地方自建,主要开支是先生的薪水,一个县一年的开支估计在六七千两银子罢。”
两人一阵无语。东兴港还真是财大气粗,大明一个县每年上缴的赋税差不多也就三四千两银子,还不够教育开支的,略微沉吟,王廷相才道:“都读书,谁来种地?”
“种地?”胡万里一笑,道:“当然是考不上中学的回家种地。”
“这岂不是浪费?”
“怎么能说是浪费?”胡万里正色道:“全民普及教育是为了更好更全面的选拨人才。大明不知道有多少天资聪颖的孩子因为没有机会读书而泯于众人,再说,学生窃以为,每个孩子都有读书的权利,朝廷不能只收赋税而不回馈于民。”
收赋税还要回馈于民?每个孩子都有读书的权利?这是什么古怪的想法?张璁愣愣的看着胡万里,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如此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应该出去走走,看看东兴港究竟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他便道:“东兴港可以微服私访吗?”
微服私访?想摸东兴港的底细?胡万里不由暗笑,这么长时间。薛良辅早就应该将一众工匠叮嘱好了,只要不泄露作坊的工艺和产量。其他的倒是无所谓,他当即微笑道:“当然可以,东兴港秩序很好。”
待的胡万里退下,张璁缓缓呷了口茶,才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门生老夫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对这个东兴港,老夫也是越来越有兴趣,子衡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累。”王廷相起身笑道:“在下对东兴港也是大为好奇,长青能有这种想法,着实是令人惊讶。”
两人说着就出了门,也不叫护卫队兵丁做向导,信步而行,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大街上,东兴港街道不宽,但很直,尤为难得的是很干净,地上基本看不到垃圾,给人感觉是随时都有人在清扫,街上人不多,多是老人和妇女,店铺也不多,而且多是杂货铺,售卖的也都是生活用品。
好不容易看见一家茶楼,二人便信步走了进去,这茶楼不小,但却很冷清,只有两桌老头在下象棋,一名掌故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含笑道:“二位客官,里面请。”
张璁一眼就留意到他右手少了两跟手指,在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他才道:“生意如此冷清,不怕亏本?”
“客官是才来东兴港的吧?”掌柜的笑道:“东兴港要作坊下班之后才会热闹起来,都是做的晚上生意。”
“东兴港有多少工匠?”王廷相随口问道。
“一千多吧。”掌柜的随口回道,接着便问:“二位客官是喝茶还是喝酒?”
有一千多工匠?张璁、王廷相都是一惊,王廷相随口道:“茶楼还卖酒?”
掌柜的一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些个工匠多半都好喝上几口,小的这茶楼早上卖茶,晚上卖酒。”
“来壶好茶。”王廷相说着道:“反正也不忙,掌柜的能否闲聊几句?”
“二位客官想知道什么?”掌柜的吩咐人上茶之后便在二人面前从容坐了下来。
“一千多工匠,东兴港都有些什么作坊?”
“还有什么作坊?就是火器作坊。”掌柜的毫无顾忌的道:“东兴港就是以铸造锻打火枪火炮为主,二位客官能进内城,难道不知?”
“这内城平素不准外人进来?”
“别说进内城,上码头都不行。”掌柜的笑道:“东兴港管理很严的,外来船只,旗号不明的不准进港,进港之后,一般也不准下船登岸,更别说尽内城了。”
“一千多工匠,都是哪里人?东兴港的火炮产量大不大?”张璁含笑道。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掌柜的有些谨慎的看了二人一眼,暗自琢磨两人的身份。心里却是暗忖,要不要派人去通知护卫队。
见的对方流露出警惕的神情。张璁微微一笑,道:“东兴港工匠的工钱高不高?”
这个问题,掌柜的倒是毫不迟疑的回道:“很高,东兴港的工匠是很受人尊重的,就因为他们有着丰厚的收入。”
王廷相接着问道:“有没有南京来的工匠?”
听的这话,掌柜的直接站起身,看了二人一眼,道:“罗子。茶怎的还未上来?”
见这情形,张璁抚须一笑,道:“好了,不提工匠的事情,东兴港的孩子都是免费就学?”
掌柜的却是没心思陪他们闲聊,当即便点头道:“不错,所有的孩子都是免费就学。而且还管一顿午饭。”说着一揖,道:“小的去看看茶水怎的还未上来。”
待的掌柜离开,张璁不由笑道:“长青好手段,咱们微服私访怕是探查不到什么情况。”
王廷相微微点了点头,道:“看来长青说的都是真的,东兴港确实是在贩卖火器。一千多工匠,这规模不会比南京军器局小,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挖来如此多制造火器的工匠。”说着,他微微一顿,道:“罗峰公。是否等等,等工匠歇息后。找几个工匠打探一下?”
“不用了,问不出什么东西,工匠的警惕性应该会更高。”张璁抚着长须,沉吟着道:“工匠的利益与东兴港的利益是一致的,不可能透露什么,明日让长青陪同去参观一下东兴港的火器作坊。”
“胡长青怕是未必会同意咱们参观他的火器作坊。”王廷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东兴港自成一体,防范甚严,外人根本无法入内,长青为什么要防范如此之严?东兴港售卖火器也不是什么秘密,唯有一个解释,此举是防范东兴港火器作坊的工艺流失。”
次日一早,胡万里赶到北院,陪着张璁、王廷相二人吃早餐,用过早餐,洁手净面之后,张璁便开口道:“长青今日有何安排?”
胡万里含笑道:“东兴港以北是东兴镇,可说是小琉球最早开发的地方,人口稠密,比东兴港还略微繁盛。”
张璁摆了摆手,道:“东兴港火器铸造才是为师最为关注的,先观看东兴港火器作坊吧。”
观看火器作坊?胡万里眉头一皱,开什么玩笑,东兴港火炮的铁模铸造和水力钻床都没什么技术可言,只是大明工匠没想到而已,一旦泄露出去,东兴港连立足都成问题,稍一迟疑,他便直言不讳的说道:“恩师,非是学生敝帚自珍,东兴港的经济来源,主要便是售卖火器,若是工艺流失,东兴港也就失去了立足之本,还望恩师见谅。”
东兴港火器制造果然有特殊的工艺!不过,胡万里说的如此直白,张璁也不好强人所难,见这情形,王廷相连忙斡旋道:“听闻长青治军有方,咱们去参观一下东兴港护卫队军营如何?”
军营倒是无所谓,胡万里微微颌首道:“护卫队日常训练,有新兵的队列训练,出海实弹训练,靶场的火枪实弹训练,不知浚川公想看哪一种?”
听的这话,王廷相诧异的道:“护卫队每日都有实弹训练?”
胡万里点头道:“东兴港护卫队兵丁是职业化的兵丁,兵丁每月两块银元,出战另有补贴,日常任务就是训练,多半都是实弹训练,熟练的炮手都是用炮弹喂出来的。”
二人登时无语,东兴港弹药不要钱?如此烧钱行为,亏的东兴港能够坚持下来,大明沿海卫所的兵丁根本就没法比,与东兴港比起来,他们就是农民!
张璁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东兴港新的兵制,当即便道:“兵丁来源于何处?”
“东兴港居民家中但凡有年满十五岁以上的青年,只要不是家中独子,都必须无条件入伍。”胡万里沉声道:“当然,如果移民增多,有足够的民户,则可以从中挑选优异者,军营服役的时间也不是没有限制,基层军官和兵丁暂时定于三十岁退役,退役以后发放补偿金或是土地或是安排差事。”
王廷相呐呐着道:“在役每月有两块银元的饷银,三十岁退役还有补偿。这条件太优厚了吧?”
“军人保家卫国,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条件自然要优厚点,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有助于提高军人的地位,百姓会以入伍为荣。”胡万里缓声道:“和平时期,这个兵役的时间还可以缩短一半甚至一大半,一旦有大战,还可以重新征召退役的老兵入伍。”
藏兵于民?张璁、王廷相不由对视了一眼,这法子是真心不错,只是有些耗钱。而且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攻击小琉球,这些护卫队兵丁绝对都会死战,因为他们保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家的亲人,而小琉球的百姓也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拥护护卫队,因为家家都有子弟在护卫队。这个兵役制比卫所制可是好的太多,至少不会象卫所兵丁那样出现大量的哗变和逃亡,而且战力也远不是卫所兵丁可以相提并论的。
半晌,王廷相才轻叹了一声,道:“这法子是好,却是只适宜小琉球。大明马步官兵、水师官兵百余万众,若按此法,朝廷一年岁入只够开支官兵两月之饷银。”
“兵贵在精,不在多。”胡万里沉声道:“朝廷可以裁军的,象沿海卫所官兵根本就是摆设。徒耗钱粮,大明沿海有三支舰队足矣。”
裁军?张璁心里一动。沿海卫所官兵确实可以大肆裁撤,根本就没什么作用,不过这动静太大了,嘉靖未必敢!
“砰砰砰砰。”一排接着一排,火枪不间断的连续射击,大量的硝烟弥漫整个火枪队列,张璁被呛的连连咳嗽,王廷相却是看的两眼放光,他惊喜的冲着胡万里大声喊道:“长青这是用来对付鞑靼骑兵的战法?”
胡万里微微笑了笑,等的停止了射击,他才含笑道:“浚川公看出来了?这种战术确实是刻意针对鞑靼骑兵野战的,配合野战炮,大明边军完全可以与鞑靼骑兵堂堂皇皇的野战,而且,完全可以取的压倒性的胜利。”
微微一顿,他才笑道:“浚川公可愿去西北创建奇功?”
去西北创建奇功!王廷相不由一愣,连张璁也是一愣,王廷相堪称全才,不仅仅只是一个文人,在嘉靖三年,他曾统兵两万平定四川芒部沙保、向信的暴动,也正是因此而升至兵部右侍郎,期间又对边防事宜提出针对性策略建议,有着很高的军事才能,胡万里建议他去西北,显然不会只是一句玩笑。
胡万里确实想让王廷相去西北立功,朝廷一旦在西北与鞑靼大打出手,就必然无暇顾及东南沿海,不敢打小琉球的主意,他这纯粹是想祸水西引,转移朝廷的重心和注意力。
王廷相也确实动了心,以火枪配合火炮,能在野战中打败鞑靼骑兵,必然可以再现大明立国之初的辉煌,彻底打败鞑靼,消除西北的威胁,这绝对称的上是奇功,甚至能以文官封侯也不一定。
看了看张璁,又看了看胡万里,他不由轻笑道:“老夫去西北,长青可是愿意全力协助?给多少火枪和火炮?”
“东兴港工匠也要吃饭。”胡万里苦着脸道:“不能给,但可以卖,火炮赶不及,火枪完全可以卖,朝廷采买,晚生保本就行,三两一枝,东兴港的火枪可都是精工细作,不要担心炸膛。”
三两一枝火枪,若真是精工细作,这价钱还真是不贵,听的这话,连张璁都动了心思,大明工部不是不能锻造火枪,但是速度慢不说,质量也不好,炸膛的情况时有发生,而且根本无法大量攻击西北边军,他当即问道:“东兴港能够售卖多少枝火枪?”
能够售卖多少?东兴港火枪锻造作坊现在就近千名工匠,工艺提高之后,一月生产一千枝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他却不敢如此夸张,当下便笑道:“一月五百枝没有问题。”
扫了两人一眼,王廷相含笑道:“老夫去西北并不是最适宜的人选,长青去西北,才是最为适宜。”
听的这话,张璁不由眼睛一亮,这话不无道理,真要将胡万里派去西北才是最适宜的,火枪火炮朝廷根本不要花一个大子儿。连兵丁,朝廷都不要出什么。胡万里必然会带东兴港护卫队去,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胡万里是无论如何不会去西北的,而且胡万里早就声明了听调不听宣,不登陆做战。
果然,就听胡万里笑道:“东兴港正摩拳擦掌准备远征安南,西北是没机会了。等的征服安南,西北早就被平定了。”
嘉靖令东兴港远征安南的事情,王廷相早在胡万里找他要安南的征战史时就有所怀疑,在船上也询问过张璁,不过,他估计这事情可能会不了了之,毕竟嘉靖当初是因为忌惮东兴港坐大。才会不顾朝廷声誉和影响将东兴港险入安南的泥潭中,如果朝廷有足够的银子建造舰队,能稳妥的控制小琉球,别说是嘉靖要重新考虑,张璁也会尽力阻止东兴港远征安南,毕竟安南不是那么好征的。
听的胡万里而今主动提出征安南。张璁、王廷相两人都颇为惊讶,胡万里可不是什么愚忠之人,他能不声不响的发展东兴港,而且还弄出个听调不听宣,这么个人。怎么可能乖乖的听话,去打安南?
张璁不好问。王廷相却是没有顾忌,当下就直言不讳的道:“东兴港真要去征安南?”
胡万里点了点头,神情认真的道:“安南必须征,即便皇上没有旨意,安南,东兴港也是非征不可。”
王廷相诧异的看着他,不解的道:“这又是为何?”
“大明要征南洋诸藩属国,就必须要先征安南。”胡万里沉声道:“安南就是进入南洋诸藩属国的桥头堡,越早征越好。”
“藩属国也征?”王廷相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征安南也就罢了,毕竟大明以前在安南建过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可征其他藩属国可就没理由了。
“什么藩属国?”胡万里不屑的道:“那本就是咱大明的地盘。”
因为要征安南,胡万里这段时间对东南亚各藩属国是下过一功夫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把他喜欢坏了,原来明朝立国之处还是很牛B的,明初,老朱可不是盖的,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设立的三个宣抚使司和六个宣慰使司,统称‘三宣六慰’。
三宣指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六慰指车里军民宣慰使司、缅甸军民宣慰使司、木邦军民宣慰使司、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司、孟养军民宣慰使司、老挝军民宣慰使司。
其中,孟养宣慰使司、木邦宣慰使司部分在今缅甸境内,八百大甸宣慰使司在今泰国境内,车里宣慰使司的部分、老挝宣慰使司的全部在今老挝境内,余均在中国云南境内。
也就是说,东南亚大部分在明初的时候都是大明的地盘,这两年,缅甸那旮旯蹦出一个东吁王朝,吞并了孟养宣慰使司、木邦宣慰使司。
胡万里的意的看了王廷相一眼,才道:“自打丢了安南,朝廷官员是不是将‘三宣六慰’都主动放弃了?那可都是咱大明的疆域,咱们要改土归流,全部收回来。”
对于‘三宣六慰’,张璁自然是清楚的,不过他知道的并不详细,因为“三宣六慰”都归兵部管,而且官员都是土司,宣慰使什么的都由当地部族或政权的首领世袭,内部自治,虽然名义上,“三宣六慰”要承担朝廷的“征役差发”和“贡赋”,土兵(地方军队)要接受朝廷的调遣。但自大明退出安南,又厉行海禁之后,朝廷对安南以外的“三宣六慰”基本就失去了控制,只是徒有虚名,他自然不会如何上心。
听的胡万里提及要改土归流,将“三宣六慰”全部收回,他不由一阵心跳,真要如此,不仅是嘉靖,就是他这个首辅都要跟着名留青史,不过,想到前前后后在安南折损了大量的兵力,他就有些担忧,如今西北的心腹之患还没解决呢,可没精力顾及什么“三宣六慰”。
微微沉吟,他才道:“东兴港兵力不过二千,长青有信心平定安南?”
“朝廷不是还调拨了五千兵马给学生吗?”胡万里含笑道:“若是朝廷允许学生自募五千兵丁,区区安南。学生还真没放在眼里。”
七千人征安南?王廷相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在详细的研究了朝廷数征安南的战史之后。还敢出此狂言,看来是有着极大的底气和依仗,真不知道他的底气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依仗,火枪?眼珠一转,他便含笑道:“长青该不是研制出了威力更大的火枪吧?”
胡万里现在哪里还敢露宝,当即便笑道:“不是火枪,而是战术。三段击或是四段击的战术,安南兵能够抵挡?配合以火炮和战舰,平定安南,根本不在话下。”
“砰砰砰”火枪又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张璁、王廷相都重新审视起这所谓的三段击来,面对这接连不断的火力攻击,不管什么百战雄兵都会心胆俱寒。溃不成军。
待的枪声停下来,王廷相才道:“安南闷热潮湿,火药容易受潮,长青可有法子防范?”
“可以防范。”胡万里点头道。
王廷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道:“这火枪确实是一大杀器,只是射程短了点。若能再远点就好。”
听的这话,胡万里心里不由暗笑,王廷相这是希望他对火枪进行改良,提高火枪的射程,如今东兴港为征安南准备的遂发枪。枪管都长一米,射程也超过了五十步。就是与鞑靼骑兵的弓箭对射都不吃亏,更不用说安南兵的弓箭了,完全可以在安南兵的弓箭射程之外压着打。
从靶场回来,胡万里又陪着张璁、王廷相去造船作坊逛了一圈,虽说准备开发汉武港,准备在汉武港建造更大的造船厂,但胡万里对东兴港这个造船作坊仍然是极为重视,这里虽然无法建造一二三级风帆战舰,但造辅助舰是没问题的,而且他准备在这里研发试造他脑中印象极深的飞剪船——高速风帆船的极致。
看着一排五个船坞都在紧张的建造战船,数百个工匠小工围着半拉子船体忙碌,张璁、王廷相都不由暗自惊讶,东兴港居然还有自己的造船作坊,当看到其中还有红头发高鼻子蓝眼睛的西洋人,两人更是惊讶,王廷相迟疑着道:“是弗朗机船匠?”
“对。”胡万里点头道:“这五艘都是弗朗机战舰,是为征安南做准备的,再有两个月就能完工。”
又是五艘战舰,东兴港舰队的增长速度太快了,张璁不由望了一眼王廷相,两人眼里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回到北院厅堂,待的胡万里离开之后,王廷相才道:“东兴港舰队的发展速度和战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咱们的预想,罗峰公如今还敢往小琉球大量迁移人口吗?”
“迁,必须的迁!”张璁毫不迟疑的道:“以前不明东兴港底细,还梦想着围剿东兴港来着,如今看来,围剿东兴港根本就是自寻麻烦!东兴港有着强大的火器铸造能力和造船能力,而且还有着大规模的船队,朝廷就是全力围剿,也无法全歼,东兴港只要将工匠转移到满刺加,很快就能够东山再起,届时,朝廷根本无法承受东兴港的报复。
因此,朝廷只能刻意笼络东兴港,尽量引导东兴港为大明开疆拓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与东兴港交恶,只会将大明带入战乱,而且大明根本没有希望胜利。”
王廷相对此也是深有同感,与东兴港交恶,或是开战,绝对是得不偿失,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如果所料不差,东兴港应该还有威力更大的火炮和火枪,朝廷数征安南,动辄二三十万大军,胡长青敢以区区七千兵力放言平定安南,所依仗者,必然是威力更大的新式火器,否则,他不可能如此执着的要征安南,东兴港本身兵力就少,他根本损失不起。”
有道理,张璁轻叹了一声,道:“老夫这个门生还真是让人看不透。”略微沉吟,他才道:“子衡去套套长青口风,看看用人口能否换来东兴港支持朝廷建水师舰队,皇上对东兴港很不放心,唯有朝廷拥有强大的舰队,拥有随时登陆攻击小琉球的能力,皇上才会放安心,否则,朝廷与东兴港迟早得有一战。”
“这法子,长青必然会同意,但皇上却未必会同意。”王廷相有些担忧的道:“大举迁移人口入小琉球,东兴港实力会急剧膨胀,三五年光景,就可能兵力过万,战舰过百,皇上岂会甘心?”
张璁不以为意的道:“子衡无须担心,朝廷只要拥有随时登陆攻击小琉球的能力,东兴港就不会轻举妄动,发展的越好,东兴港就越会有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