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月中秋,京师里越发具备节日的气氛。桂子飘香,京城内外的大小店铺中到处都有月饼售卖。
顺天府府学士子兼城东美食镇勾栏2街311铺老板的李幽在勾栏瓦舍中又厮混了一日,带着微微的醉意从汇聚各种新奇玩意、把戏的大杂院中出来。
日头西斜。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热闹的街区中。不断的有戏曲或者戏法,以及叫好的声音传来。
街区里人流汹涌。一派盛世的繁华场面。
长随跟着过来,扶着李幽,嘴里说道:“老爷,李相爷府上的管事来传话,说你今晚可以过去了。”
李幽一袭青衫,身材比较矮小,走路歪歪斜斜的,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挺直身体吩咐道:“好。快去备马车我要回城。”
城东美食镇这里距离京城四十里。既然李府来信今晚可以去,他肯定是要快速赶回去。先回家洗个澡,再去李府等候着。
马车很快就来。李幽坐在马车中倚坐着,微醺的酒意反而他的思维更加的清晰。
京师这里不管何时去看,总是一派繁华的景象。而且随着京师警察局的成立,治安一日好过一日。
因为这里的治理非常简单粗暴,只要是犯罪,够得上打板子标准就立即流放辽东。
当然,现在流放到辽东恐怕也会被迁徙到长城之外去。关外那么大一片土地啊。
这惊天之功如果能送到李阁老头上去,他这个顺天府府学的生员前途总得有点吧?
要不是国子监的监生们需要坐监读书。他早就跟着张昭的路数转到国子监去。张昭有军务需要处理,当然不用坐监。他可没有这么牛逼的差事。真要把他关在国子监里不得把他逼疯啊。
所以,去年张昭国子监改革没有成功实在是太可惜。其实监生里早就怨声载道。
李幽的思维有点发散,一路到家里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出来,重新坐上马车去小时雍坊的李府,他的思路才算是稍微聚焦了一些。
现在朝堂之中,最大的格局就是首辅刘健正在上书辞职,已经是第十三次上书,但天子慰留,不许他辞职。
对于李幽来说,他是希望看到刘老首辅去职的。原因有两点。第一,刘首辅离职,顺序接任首辅的就是次辅李东阳。第二,刘老首辅是朝堂中压制张昭的旗帜性人物。他去职之后,张昭的权力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扩大。
他作为李阁老和张昭之间的联络人,这两位的权力大增于他而言是超级大利好啊!
马车抵达李府。此时已是夜间,层层庭院中灯火通明,还有乐曲时不时的传来。
李幽捻须一笑,下马车后由李府的一名管事带到一处僻静的花厅中稍坐等候。
片刻之后,李府的大管家专门过来陪着李幽说话。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中等身量,眉毛都白掉,看起来神情颇为疲倦,走进来见李幽正怡然自得的喝着茶,看着报纸。禁不住一笑,拱手道:“李秀才,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李幽将手里的真理报放下,起身回礼道:“钟伯客气。”他经常在李府里厮混,知道这位大管家的份量。
李阁老的兄弟、嫡子已经死的七七八八。这句话咋一看像是在咒骂李阁老。李阁老今年才不过五十七岁。正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但这真的是实情啊!
李阁老兄弟四人,死得现在就剩下四弟。还是庶出的弟弟。他嫡子两个。长子李兆先死于弘治十四年。次子10岁而亡。庶子一名,周岁而亡。
现在是从四弟处过继一名儿子李兆蕃过来继承家业。
所以李阁老家里真的是人丁不旺。能得到大管家钟伯来露一面招待他,确实是李府比较看重他的表现。
李幽道:“岂敢。在下在这里正好清静的等着阁老召见。”
钟伯道:“四公子正在外面招待士子们。阁老还有些许公务,李秀才还要等等。”
李幽习以为常的道:“无妨。”他来李府多次,知道在李阁老事务繁忙。等待是常有的事。
钟伯微微一笑,人都道李秀才为人狷狂,这不还是挺好沟通的吗?招呼来一名小厮在小厅外候着,给李幽送来茶水、糕点。他才离开。
…
…
李幽等到晚上十点许,被人带着穿堂过院去见李阁老。
见面地点是在书房中。
李东阳正坐在炭盆边烤火,神情略有些疲倦,看上去像一个五六十岁的家翁,笑道:“子远来了。过来坐。”有点看子侄晚辈的意思。
李幽真算起来,七拐八弯的也算是李东阳的远支。他的恩师李教谕是李东阳的族人。而他和恩师也就隔着几代人的关系而已。
上一个李东阳这么看待的还是张昭。不过张昭如今越发的出色,而且和天子、太子关系甚好,自成一体。
李幽依言坐过去。八月中秋前后深夜里略有些冷,但真没到要烤火的地步。可见李阁老身体之差啊!
李东阳烤一会儿火,舒服的坐在软椅中,说道:“子远,朝中的局势你想必也知道。一时间半会儿也改变不了。你发一封信给子尚,让他把申请成立辽东布政司的奏章发到京中。”
李幽微微有些错愕,道:“阁老,这?”这是放弃“倒刘”吗?
李东阳摆摆手,指点道:“子远,你于利益的心思有些重。斗争也需要底线。不能耽搁国事。”
李幽还是有点不甘心,起身躬身一礼,道:“阁老,何不在真理报上发文把此事进一步呢?届时刘首辅必定去意更坚定。”
他说的此事,就是指的王承裕担任辽东巡抚之事。这是刘阁老的意见没有被弘治皇帝采用,而是听从李阁老的想法。现在京师官场是都知道的。但没人会在报纸上乱说。
如果这件事在报纸上登出来,刘健必然会求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做样子外加试探天子。
李东阳摇摇头,“不必如此。子远,你去吧。”
李幽无奈的道:“学生明白,会把事情办好。阁老,那学生告辞。”李阁老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势。他纵然权势之心热络,但为之奈何?这首辅他真的想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