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顿时不知所措,手里的匕首也停了下来。
我抬头,往门口望去,秦少轩站在门外,他看到我无暇的容颜,眼里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又被受伤取代。
秦少轩从来不曾在意我的容貌,我那么丑的时候,他都义无反顾地喜欢我,所以,他现在也没有过多的惊讶。
自我被展昇掳走后,一别两个月,秦少轩变得很憔悴。令我难受不已。
在丘水寨时,我偷偷电话给他报平安,当时他刚问我在哪,就被楼湛天发现了。
楼湛天夺走我的手机,不仅删除了秦少轩的号码,还施法让手机接不到秦少轩的电话、无法通过电话查到我的下落。
再度见面,却是这番情景,不知秦少轩来多久了,又听了多少?
虽然我之前和他说清楚了,但这种情况,更伤他的心。
如果没有疯道人和楼湛天一搭一唱般的话,秦少轩定能理解我要杀疯道人的举动。
毕竟,他知道疯道人在牛头村的所做所为,可现在他似乎误会了。
“秦、秦大哥!”我艰涩地叫了秦少轩一声。
秦少轩怔看着我,嘶声道:“小丫头,能不能放了我师父一马?”
我不想放过疯道人,不知该咋回答,也不敢直视秦少轩。
在我纠结之时,楼湛天搂住我腰肢,“阿音,若是放了疯道人,他会毁你爷爷的名声!”
楼湛天肯定是知道秦少轩来了,故意配合疯道人的话。
他到现在还在挑拨我,怎叫我不恼?可又推不开他。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秦少轩眼里,有如锥心般。
秦少轩可能察觉到我和楼湛天关系的变化,所以,他没有像以前一样为了我、和楼湛天大打出手。
他努力敛去眼里的痛意,说道:“不过是我师父的猜测,我代他保证,绝不会对外提及谭前辈。”
听秦少轩这话,我便知道、他很早就来了。
我没猜错,秦少轩到处寻找我的下落,没有和疯道人同来湘西。
疯道人和秦少轩习得一种遇到危险、不管离得多远,都能把求救讯息传递给对方的术法。
这种术法名叫‘牵魂术’,是以魂力施用的。能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传递给同样会牵魂术的人。
在被神秘人封住道行之前,疯道人及时施以牵魂术。
秦少轩正好在离湘西不远的一个小镇里找我,他收到疯道人的求助,顾不得师徒之间的不愉快,急急赶来。
他凭着牵魂术的牵引,今晚也刚好赶到这个集镇上,并找到这家死尸客栈。
秦少轩靠近死尸客栈时、发现不对劲,便隐去气息,悄悄靠近这里。
他是疯道人的徒弟,疯道人肯定察觉得出他的到来。
至于楼湛天,他修为高深,秦少轩的到来,自然瞒不过他。
唯独我不知道,疯道人说出带有误导性的话,是想让秦少轩对我死心,刚好又称合了楼湛天的意。
事到如今,我也不辩解了,但愿今日过后,秦少轩会彻底放下我。
“秦大哥,我当然相信你,但做出保证的人是你,不是疯道人。他是你师父,你总不可能管束他。”
“小丫头,我师父做下那些错事,你要杀他无可厚非,但他是我师父,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死。”秦少轩痛苦道。
即便他再喜欢我,也不可能让我杀了疯道人。那我们之间不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能理解秦少轩夹在中间的痛苦,在感情上已经伤了他,我不愿在这件事再伤他一次。
可错过了这次,以后就没机会杀疯道人了,我也怕疯道人为了报复爷爷,一离开,就污蔑爷爷。
楼湛天看不惯我为了秦少轩左右为难的样子。想动手杀了疯道人。
我急忙阻止楼湛天,他怒道:“怎么?你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放了疯道人?”
本来我已经够烦了,楼湛天还来添乱,我气吼道:“我已经够烦了,你能不能别逼我?”
原本以为楼湛天因我的态度大怒,没想到他不再说啥。似乎有些理亏的样子。
而秦少轩在听到楼湛天说他是不相干的人时,愈发痛苦,他说,“小丫头,看在我面子上,仅这一次!”
言下之意,以后即便我要杀疯道人。他都不会阻止。
“秦大哥,错过这次机会,等他恢复道行,就换成他杀我了!”我苦笑。
“他不会!”秦少轩的语气变得笃定,眼里透着决然。
后来,我才知道秦少轩为了我背负欺师、大逆不道的罪名。
“少轩,你疯了!这丫头心里根本没有你。何必为了她伤了我们的师徒之情………………”
疯道人很了解秦少轩,一听就明白秦少轩未道明的意思,愤怒大吼着,劝秦少轩对我死心。
秦少轩以前时常含笑的星眸,此时染上了一层雾气。
我心口闷得难受,和秦少轩同住在一起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我脑海中,沉重的愧疚感似要把我淹没了。
不敢再去看秦少轩,也不想再僵持下去,“秦大哥,你带他走吧!”
秦少轩张了张唇,话却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他把疯道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脚步微晃的走到门口。
我紧望着秦少轩,他突然回过头,忧伤的目光和我相撞。
“小丫头,保重!”秦少轩说完,眼眶已泛红。
他转头之际,我看到一滴晶莹的泪珠自他白皙的脸上、缓缓划落,将他的悲伤渲染到了极致。
这一幕定格在我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秦少轩似耗尽所有力气,才说出‘保重’二字,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死心。
他一定没想到,此时决定放手,往后却注定………………
******
秦少轩他们一走,我宁愿露宿荒野,也不愿待在死尸客栈。
楼湛天不肯,他强令我在客栈休息,还用鬼术把店主的尸体清理得不留痕迹。
其实。我本来很气楼湛天,但转念想到,如果换成以往,他肯定会直接杀了秦少轩师徒,而不是就说那么几句话。
如今,楼湛天已经开始顾虑我的感受、多少肯听我劝了。
今晚这件事,我不该迁怪他。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引起的。
楼湛天见我难过,也没有追究我逃跑的事,默默地拥着我。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楼湛天已经准备好热腾腾的早餐了。
他用客栈的厨房亲自熬的粥、配了小菜。
看到熬糊的粥,和他沾了几道黑痕的脸。我心里百感交集。
我接过粥,随口问,“你用炭火熬的?”
“灶上熬的。”楼湛天淡应道,丝毫没察觉自己脸上有黑痕。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糊糊的、带着些焦味儿,有些苦。
本该没胃口的我竟一口气、把粥全喝完了。
我抬头时,对上楼湛天、来不及褪去的笑容。笑里似隐含着满足。
头一次见楼湛天这样笑,我怔住了,一是忘了反应。
直到他伸手擦去沾在我唇边的粥水,我才回过神。
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他,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我问道:“你、你拿到鬼卷了吗?”
说到鬼卷,楼湛天眸色瞬沉。摇头不语。
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没心情、而且也忘了问楼湛天赶尸匠的事。
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让赶尸匠跑了?以他的本事,不可能连一个赶尸匠都制服不了才对。
我问出心里的疑惑,楼湛天瞥了我一眼,淡淡道:“因为你!”
“咋是因为我?”我有些错愕,他自己没拿到鬼卷。想赖到我头上不成?
楼湛天倒没隐瞒,说出错失鬼卷的原因,我听完,一时无话可说。
原来赶尸匠身上明明有鬼卷的气息,但楼湛天却没在他身上找到鬼卷。
想来赶尸匠为了更好地匿藏鬼卷,在身上施了法,让人找不到鬼卷藏在他身上哪个位置。
楼湛天料想赶尸匠应该把鬼卷藏在体内。正想杀了赶尸匠、解剖尸体,就察觉到楼下的动静。
他以为我出事了,来不及以鬼术困住赶尸匠,随手把人打晕了,就急赶到楼下。
事后,楼湛天和我回到楼上时,早就没了赶尸匠的踪影了。
楼上的客房都有窗。可能有人通过窗口救走了赶尸匠。
楼湛天越说、脸色越难看,我听得很心虚,也有些意外。
我没想到楼湛天会担心我的安危,还暂时放弃找鬼卷,因此和鬼卷失之交臂。
要知道,楼湛天一心想要拿到鬼卷、找到鬼棺。
我可不敢相信在他心里、我比鬼卷重要,说不定他以为赶尸匠逃不了?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楼湛天现在应该很后悔吧?
短短瞬间,我想了很多,却忘了掩饰自己的情绪。
楼湛天俊眉紧蹙,不悦道:“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只是在想,你布了隔音结界,咋能听到楼下的动静?”我不想让他窥知我的想法,急忙岔开话题。
鬼能布下两种隔音结界,一种能听到外界的动静,一种把外界的动静全屏蔽了。
楼湛天昨晚布的是后面一种,他开始不知道我在楼下和人打斗,后来咋知道?
我问了楼湛天,他说是感应到我有危险,我才知道店主最后砸出铃铛那招,并非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要不是楼湛天及时出手,说不定我真的得重伤。
只一个早上,我心里对楼湛天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以致于他说要找到鬼卷后再离开,我没有一点不情愿。
******
因为赶尸匠被楼湛天的鬼术打伤,所以,楼湛天能凭着残留在赶尸匠身上的术法余效,寻到他的下落。
这集镇前面有一个苗族村寨,楼湛天探到那个赶尸匠、就躲在那个村寨里。
我们问了集镇的居民。知道那村寨名叫‘今田寨’。
今田寨近几日正在举行鼓社祭,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我听过鼓社祭,据说是苗疆最隆重的祭祖庆典。
苗人认为木鼓是祖先亡灵的居所,是一个血缘家族的纽带与象征,鼓社是个以木鼓为核心的祭祀组织,故称鼓社祭。
第一天起场,第二天祭祖和祭雷神。第三天是祭五谷神、最隆重,最后一天送祖。
湘西的风俗、确实与汉人有很大的不同,要不是我心情烦闷、还有情势问题,对鼓社祭倒有些兴趣。
今田寨离集镇不远,我和楼湛天便走路过去。
还走没到今田寨,我们远远就看到山道边的一个广场上、聚集了大批的苗族人。
吹吹打打的非常热闹,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架着双鼓。燃着火堆。
也不知用啥木柴烧火堆的,燃烧间、竟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一个苗族汉子手上端着个盘子,在场外走来走去,他看到我和楼湛天面显惊讶。
他走向我们,许是见楼湛天通身带有冷冽之气,便没有问楼湛天,而问我。“今天是我们今田寨杀社鼓猪大典的日子,两位可是来观礼的?”
我扯出一抹客套的笑容,正要答话,楼湛天就直冲入人群。
完全没有一点预兆,我都不知道楼湛天要干啥。
我连忙追上去,着急大喊,“湛天。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