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地走了进去。
我前脚刚刚踏进门里,母亲便是一路小跑着迎接了上来,又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我。“阿娇,泽平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憋在房间里画画,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连饭都不出来吃。他那屋血腥味重得厉害,我怕……”
她的眼里有浓重、无法驱散的担忧。
她那副担忧的模样,落在我心上,莫名地堵了堵。将心比心,如果出事的人是我,她也会那么担心吗?
我从来没有奢求得到他们的关心,可不得不说,心里还是非常嫉妒。
却又听母亲继续往下说,“孩子他爸说,泽平是中了邪,出去请人来看了。可我怕那人看不好,阿娇你从小跟着他奶奶,她不是会很多术法吗?有没有交你一招两招?”
奶奶名义上是做棺材的,可实际上街坊邻居都知道,她还非常擅长算命迁坟,甚至有人说她还能驱使厉鬼,让它们帮着她干活……这些事情越说越玄妙,不过奶奶的确很有本事,而且她的确擅长各种鬼术。
我愣神的时候,母亲突然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臂,“阿娇,你有办法的是吧,那……那就算妈妈求你好不好?你救救泽平……”
我有那么一瞬是想转身离开的……
但是还是非常无奈地冲着母亲点了点头,说到底我还是不忍心,不忍心她那么可怜……
然后我二话不说地,抬脚一踹,把房间的门狠狠一下给踢开了,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沐泽平趴在桌子上,整张桌子都被鲜血染成了深褐色……他那副模样,也不知道是昏倒了,还是已经死了。
母亲一下子就扑了进来,然后一个劲地叫着他的名字,慌乱地用纱布压着伤口,还说要打120急救。
我吐了口气,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只是走到书架上,将放置在上面的佛龛取了下来。然后退出房间到了阳台,用打火机引燃一堆纸,再把佛龛扔进火堆里。
把这东西烧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忙这些事情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在意,她只是抱着沐泽平下楼,应该是要送他去医院吧……
她紧张他,而我什么都不是。
他是她的儿子,而我只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她觉得没有用,所以干干脆脆地就把我给舍弃了。眼眸微微往下,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
等到把佛龛烧完之后,我便默默不语地起身,离开了那个对我而言从不意味着是家的屋子。
心里还是非常沉重,从那里出来之后,我就不大高兴地回了寝室,都忘记之前答应过某只会回出租屋的事情了。
安琪不在,她之前有跟我说今晚会去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晚会,估摸着就不回寝室睡觉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小心些,等会如果宿管要查寝,帮忙应付下。
说是查寝,其实也就是应付应付,基本上不走心。
我只是比较哀怨,今晚得自己一个人睡觉。
…………
然后毫无疑问地,我又做噩梦了……自从认识了商洛之后,我就噩梦不断。而且倘若光是噩梦就算了,偏偏这个噩梦,还有极强的指示性。
梦里出现的,是一条幽深僻静的走廊,好像就是女生宿舍外面的走廊。它悠长地往外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边都是层层叠叠的迷雾,能见度近乎于零。
我皱着眉,就算知道这只是个梦,但兜兜转转怎么也走不出去。反而雾气越来越大,很快就把我团团围住,什么都看不清。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
我当然知道这是个梦,但是保不齐我就会在做梦的时候受伤……
“姐姐,姐姐……”
一个温柔、软糯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似乎是个小女孩的,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边雾气似乎要淡那么一丢丢。
在那里,放着个十来厘米高的日本娃娃。
和在陈锋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穿着传统的白色和服,在袖子两边有黑色的印花。留着厚厚的齐刘海,头发随性地捆了捆,垂在身后。只是原本用纽扣做成的眼睛,突然冲着我眨了眨。
然后,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姐姐,姐姐……”她最开始用软糯的中文,生硬地开口。到了后来,竟然变成了无比熟练的日语。因为平时偶尔会看些日漫,一些特别简单的称呼词,还是听得懂的。
它也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地叫我姐姐。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想越觉得心焦。寻思着得快些离开才好……
可是娃娃拦住我的去路,冲着我冷冽地笑了笑。原本只有十来厘米的身子,突然急速地生长,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和我差不多的大小。
然后,她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增大,很快就把整个走廊给填满了!
我被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转身逃跑。但是它的头发却像是被打了激素一样,突然急速地增长,很快就追了上来,将我死死地缠住。
头发明明是容易折断的,但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都没有办法折断。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黑色如同瀑布一般的长发,一簇一簇地变成了手指粗细的毒蛇!它们嗖嗖地靠近我,冲着我一个劲地吐着红蕊。那副模样,张牙舞爪的,那叫一个狰狞!
眼见得,都要扑到我的脸上来了!
偏偏耳畔边,还盘旋着娃娃软糯的声音,她一声声地叫着我姐姐,别提有多甜了!
“救命!”
我歇斯底里地尖叫,却很清楚……或许没有人会来救我……也没有人救得了我。因为,这是在我自己的梦里!
…………
一阵手机铃声,好巧不巧地在这时候响了起来,竟然把我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我吓得猛然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着正在响动的手机,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手机还在平稳地响着,等待着我回过神去接电话。
我没有接,可它竟然不知放弃地,又打了过来。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来来回回响了十几次了。
电话是,商洛打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本事无比地担心,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之后,悬在半空的担心,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关于商洛为什么会有手机这事情,我之前曾经问过他。他说有一种通灵符,是专门连接人间和地府的。人死后后辈会给他们烧各种各样的手机、房子、车子之类的东西,鬼如果要在人间使用,就需要往上面贴通灵符,然后就可以使用了。具体是样的符咒我没有见过,但是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刚刚把电话放在自己的耳边,那边就响起了商洛无比焦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他担心极了。我今天没有回出租屋,又好久不接他的电话,天知道他该有多担心了。
因为心虚,我只能尴尬地冲着电话笑了笑。又想到刚才的梦,连忙告诉商洛。“我要给你说,那个娃娃,它可能盯上我了!它刚才有在我的梦里出现,会突然变大,它的头发还会变长,变成蛇,要咬我……”
我害怕极了,解释得结结巴巴,翻来覆去说了好几次,才给商洛说清楚了。
他那边沉默了会。
就在我焦虑不定的时候,他的声音却变得慵懒而无精打采了起来。“阿娇,那个佛龛你毁了吗?”
他问我这个?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佛龛已经毁了,我放了一把火,把它彻彻底底给烧了。
不过佛龛都不是重点,我心里忧心的,还是那个不愿意放过我的娃娃。
眉头皱成一团,都要打结了。
可是电话那边的声音,竟然变得更慵懒,更随性了。甚至某只都可以非常不走心地和我开玩笑说。“阿娇呀,看来那一百万,得让你赚了。”
什么意思,什么钱?
商洛的脑回路,很抱歉,我真的跟不上……
然后他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平静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了出来,半开玩笑地说,“既然那个娃娃不放过你,那我们只能带着它回日本,找个神社存放或者烧毁。这么一来不就达成了陈锋的委托,他得按照约定,给你一百万。”
不是……他这是接了?
之前不是说,要好好考虑下的吗?他怎么这样,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我短暂的沉默,引起了某只的兴趣,然后商洛特别悠闲地问我,“阿娇,你这犹豫不决的,是不想挣这个钱了?”
挣钱?
我一下子回神过来,赶忙无比干脆地告诉商洛,“挣,哪能不挣的!只要你觉得没有问题,那这一百万我还挣定了!我现在……不,我明天一大早就给陈锋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接活。”
我本来想说今晚的,但是想想现在都凌晨三点多了,还是等明早吧。
虽然我是一刻都不能等了,但是别人好歹要睡觉吧?
兴致勃勃地把商洛的电话挂断,虽然在梦里被娃娃滋扰了,但挂断电话满血复活!一百万呀,想想那叠成了小山的毛爷爷,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