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太诡异了吧,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不,是连听都没有听过这种诡异的事情,我只知道人的执念和怨气可能会幻化成型,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记忆也可以。
它的手冰凉冰凉,抓住我的手指头,让我感觉就好像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扎进来一样,我惊恐的不停后退,它也没有再继续拉紧我,只是贴着我的手,我往后退,它就慢慢跟着我一起挪动。
在它彻底从九黎的身体里面挣脱出来以后,我听到了君维药的声音焦灼地响了起来——
“快躲开!别碰到它!那是他执念太深,生出来的心魔!”
心魔……?加上君维药的话,我好像隐约想明白了九黎是打算要干什么。
他执念太深,生出了心魔,又以为被他催生的心魔就真的是我遗忘的记忆,可实际上,他的心魔,只会一点一点的融进我的身体,腐蚀掉我真正的魂魄,抢走我的肉体。
心魔是由欲望和执念生出来的,欲念也就特别重,尤其是对一个真正的肉身的渴望特别强烈。
我必须得跑,可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跑,都是冲不了几步就撞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上。
九黎的心魔微笑着,一双青灰色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它不急不慢地跟在我身后,像是认准了我不可能逃出这个地方。
我俩跟捉迷藏似的,我不停的跑,它就在后面慢慢的找,跟我转了才两三圈,它就停了下来,还是跟刚才一样定定的看着我,慢悠悠的喊出了我的名字。
“二两……”
它的声音听起来也跟我一模一样,可它的声音有种诡异的蛊惑力,它一喊我的名字,我就感到身上的力气变弱了一些。
看到我脚步慢了下来,它笑的更诡异了,“二两……”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我看到君维药的眼睛一片血红,豁出一切了似的用力砸着这个幻境,却一点用都没有。
刚开始,我还能听到君维药的声音,慢慢的,我耳朵里却只剩下了一阵阵蚊子扇动翅膀一样的嗡鸣。背靠在那层看不见的墙上,我慢慢地滑了下去,身上穿着,头上戴的,都沉甸甸的压的我难受。
它拉起我的手,阴冷的脸上笑的很得意,它抓着我的左手,把它的手牢牢地贴在我的掌心前面,那种被钢针扎过一样的刺骨寒冷又出现了,我瞪大了眼睛,它的指尖,竟然真的慢慢融进了我的身体里!
它融进我身体里越多,那种钢针猛扎一样的感觉就越疼,我疼到连气都快穿不上来了,我知道它这是在慢慢腐蚀我的魂魄。我又疼又慌,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鬼使神差的,我的眼前忽然就闪过鱼婆婆的那张脸,我好像又听到她在说,“二两,一定要记住婆婆的话……”
对了!我一个激灵,鱼婆婆那天现身提醒我的,指的不就是现在我遇到的么!?
快想想鱼婆婆的话,什么死,什么生……一着急,我发现鱼婆婆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过去的……未来……我忍着从左手上一点点蔓延开的剧痛,努力地想着,突然,好像有道光在我脑袋里突然闪了一下,鱼婆婆跟我说过的话,全都在我脑子一个字都不少的闪了一遍——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才是你真正能把握的。生死一线,有时并无分别。生可以死,死也可以再生,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绝地保命之策……”
“倘若迷失沦陷环境,切记眉间一滴血……”
置之死地而后生,眉间一滴血……我脑袋里灵光一闪,用还能动的右手拔下了头上插着的一根簪子。
什么都不做的话,今天我一定会死在这里,虽然冒险了一点,但只要有一点能让我逃命的可能,都要好过于在这个地方单纯等死!
如果同样都是死,至少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体会被心魔给抢走!
我咬咬牙,抓紧了手里的簪子,对着自己的眉心就用力扎了下去——
一阵剧痛刺透了我的眉心,我能感受到自己温热粘稠的鲜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然而,心魔对我的侵蚀,并没有停止。
它还在一点一点地融进我的身体,我整个左胳膊都已经疼到快麻木了。刚才我自己捅自己那一下,用的力气也不小,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经快要活生生裂开一样。
绝望在瞬间缠住了我,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保命的口诀,原来根本就没用。估计是血流的太多,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我一阵头晕眼花,也没力气再抓着手里的簪子。
我手一松,沾满了鲜血的簪子就掉到了我脚下,就在簪子掉到地上的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我听到了一声玻璃被击碎的脆响从我脚下传来,紧接着,无数道裂痕从我脚下瞬间蔓延成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爬遍了这整个玻璃球的表面,大概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九黎的幻境就在瞬间碎成了无数片细小的碎片,化作了一层粉尘。
捆住我的玻璃球消失不见的一刹那,快要失去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左手臂,九黎的心魔伴随着碎掉的幻境碎片,也一起碎成了星星点点的透明粉尘。
我脚下一空,重重地摔了下去,却又一个闪神,发现自己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我低头一看,自己穿的是正常的睡衣,那些沉甸甸的东西,还有那只明晃晃的镯子,都已经彻底不见了。我的眉心好像也不疼了,我试探着用手一摸,干干净净,一点血都没有。
我没事了,我已经彻底安全了!对了,九黎呢!?如果刚才九黎也在幻境里,那他这会在哪儿呢!?
一想到九黎还有可能在这里,我又是一阵紧张,抓紧了身边的君维药,“九黎呢?走了没!?”
君维药的眼睛还是血红的,舌尖舔了舔尖锐的獠牙,我看的出来,今天他的怒火真的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他挑了挑嘴角,“在,二两,听我的,往后退一步。”
我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脚步刚刚一挪动,一团黑影就伴随着浓烈的腐臭味从墙角
那闪了出来,我连看都没有看清,君维药就已经出手了,我只能看到空中爆开的一团血雾,弥漫的血雾消散以后,一只发黑的银镯子当啷啷掉到了地上。
窗外的血雨停了,凄厉的怨灵哭号也已经消失不见,透明清澈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户上,把上面的血迹给冲刷了个干干净净。
我捡起地上的镯子,原来跟坏掉的那一只是成对的。
原来九黎在死后,一直都附在自己亡妻戴过的镯子上,难怪在带上那一只跟它成对的镯子,我才在梦里见到九黎。
握着那只早就没了光泽的镯子,我心里忍不住有点惆怅了起来。九黎对亡妻的痴情,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可是痴情到变成了执念,把自己都给毁了,这样真的好吗?
虽然我差一点就要因为九黎的偏执丢了这条命,但我对他却怎么也痛恨不起来,说到底,九黎也是个可怜人。
“咱们把这个镯子埋了吧。”我说。
君维药盯着那个镯子,脸上还是有点不痛快,勉强才翘了翘嘴角,“行吧。”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能帮九黎埋了那个镯子,爷爷说九黎虽然已经魂飞魄散,不可能再出现了,但是这个镯子上还残留着太多的怨气,要是不好好化解,留着怨气这么重的东西,早晚都要出事。
于是,最后还是爷爷帮忙找一个高僧朋友,把那只镯子送到寺庙去了。至于我就老老实实,在家早晚跪拜感谢了整整七天祖师爷,这次要不是自称鱼婆婆的祖师爷提点我,搞不好我这条小命早就丢了。
我很想再见鱼婆婆一次,可是自从上次在夜市见到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天晚上,我又一个人在房间里祭拜祖师爷,爷爷把祖师爷的画像也给挂上了,说就在自家挂一挂,又不宣扬,也不算是不听祖师爷的话。
虽然不确定鱼婆婆现在能不能听到我的话,我还是喜欢在祭拜完她以后自言自语一会儿。
“祖师爷呀,算了我还是叫你鱼婆婆吧,婆婆呀,你说等这辈子我死了以后,君维药那个一根筋的老僵尸怎么办啊?”
九黎的事让我想到了很多,同样生而为人,也总要有生离死别的一天,对于先走一步的那个人来说,死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对于孤零零活下来的那个人,却意味着连说都说不出的痛苦煎熬。
我是人,是人就有生老病死,等死亡的那一天到来,君维药要怎么办?
“守你轮回转世,下辈子再找你,不然还能怎么办。”
我抓起软垫就往后面砸了过去,“本事了啊,还学会偷听了!”
我这么咋咋呼呼的扔他,其实就是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君维药脖子一晃,那软垫就擦着他飞过去了。
“我可没偷听,你声音那么大,想听不见都难。”
“哎呦喂。”我挖苦他,“偷听就偷听,还不好意思承认了,放心吧我能理解你,毕竟一个人单身狗在地下躺了那么多年,有个稍微猥琐点的听墙根的爱好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