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1-5 19:05:05 本章字数:12326
太后闻言,脸色立时大变,眼睛一瞬掀大眼皮,飞出冷冷寒芒,满目皆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爱睍莼璩
皇帝的神色看似十分平常;可他这话这态度不啻于已经表明已经同意他们两人的婚事,并且不顾太后的干预,准备下旨赐婚。
“陛下!”
太后瞪目之后,重重一声唤叫。
皇帝沉沉看她一眼,眉宇隐隐流转着诡深难测的暗芒。
“太后,朕既是墨白的叔叔;也是东晟一国之君;朕觉得小语与墨白之间既然情投意合,朕自然不能做这种拆散有情人之事;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朕这堂堂的一国之君就更不能做这种拆姻缘的恶人了。”
东方语微微扬起嘴角,无声欢笑;目光闪亮闪亮地看着皇帝。
皇帝这几句话真是太给力了。
他自己不愿做拆散人姻缘的恶人;那么言下之意,若太后继续坚持反对,太后就是这样让人痛恨的恶人了。
皇帝看了看太后,见她表情僵冷,面色阴沉,又缓缓道:“至于太后你刚才所担心的问题;朕觉得都不是问题;小语与情儿的亲事及后来退婚的事;朕觉得小语说得对;既然幽兰郡主都可以代表东晟嫁到阿布罗和亲;那她与白世子之间情投意合的婚事自然也没什么可授人以柄的。”
“若是太后认为情儿退婚那会将事情闹得有点过火,在百姓中留下什么印象;朕觉得就算百姓真还记得那件事;那也不过是多一点谈资;一点也不影响他人;可要说起幽兰郡主;朕记得忠勇候的孙子……嗯,朕想太后你该明白两件事在百姓心目中的利害得失。”
“而说到小语的身份;按照我东晟律法;只要子女成年之后,就有权承袭父母身上所留的爵位;朕记得小语这孩子早就已经过了及笄;她的生母又只得她一个孩子;那么朕钦封的一等公爵,自然非她来承袭不可了。”
“如果太后认为她的身份还是配不上白世子的话;朕记得太后你之前曾意欲封她为明珠郡主?”皇帝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这才歇了一歇,语气虽是询问,然他的态度其实十分肯定,他也无需太后应答,只那么一问,又接着道:“既然她与白世子互生爱慕;朕觉得不如成全他们;这样吧;朕决定封她为明月郡主,收为朕膝下义女。”
“这样一来,又落实了太后你之前对她的赏赐;也成全了他们的身份般配。”
东方语讶然挑了挑眉;她并不想当什么郡主;她将梅如歌的身份托出来,就是这个意思。
可皇帝这圣旨一出;自是不能更改的。
她到头来,还是免不了得顶着郡主的头衔招摇。
太后已经被皇帝这一番听似句句情理之中;实则字字偏袒着东方语的的话给气得呼吸不顺了。
这会,皇帝已经一锤定音;哪里还有她反对的余地。
又是公爵头衔;又是明月郡主;这身份论起来都快比墨白这个世子要高出半截了。
至于退婚的事;又被皇帝用冷兰若的事给应对过去。
太后除了自顾在心里生自己的闷气过;实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左右这件事。
皇帝见太后沉着脸不说话;随意地笑了笑,又道:“现在,朕就以墨白叔叔的身份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此外,朕还以东晟国君的身份祝福他们;自然少不了给他们一道赐婚的旨意。”
“朕想,太后你这会应该没有任何意见了吧?”
东方语有些好笑地看着皇帝深邃眼眸里那循循悠荡的真诚目光。
太后就算有满肚子的意见,这会哪里还能说得出口。
太后咬牙;目光森冷地瞟向东方语;又掠过墨白;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落下一声喟叹,半晌,咬牙冷冷道:“既然陛下觉得应该给他们赐婚;那就依陛下所言吧,哀家没有任何意见。”
东方语目光亮亮地看向墨白;两人目光相遇,淡淡交织出温柔的色彩。
皇帝转目,似笑非笑地看过他们。随即低头开始写赐婚圣旨。
太后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又道:“陛下,哀家还有一事。”
皇帝眼神一冷,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缓缓道:“太后还有何事?”
“哀家记得墨白在十岁那年就以身体需要静养为由,搬出了安王府;至今仍然独居在外没有回去;哀家觉得他既然要成亲了;那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成年人;他是世子,将来安王府的爵位是由他来继承的;他自然不能再继续住在府外。”
皇帝停下书写动作,侧头看她,“那么依太后的意思?”
“哀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哀家就是觉得他们要成亲也可以;但这婚礼一定要在安王府操办;而他们成亲之后,也一定得搬回安王府来居住才行;这算是哀家对他们的唯一要求。”
皇帝沉吟了一下,目光在墨白与东方语脸上转了转,随即道:“太后这个要求不过份,朕觉得墨白你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该在安王府操办;你是安王府未来的主人,也就自然没有理由在成亲后还在外面独居。”
东方语无声挑了挑眉;看向墨白的眼神带着淡淡询问与疑惑。
墨白冲她点了点头,“陛下,臣成亲之后会搬回王府。有小语在,臣的身体也比过去好多了;自然也就无需在外面静养。”
“这就好;眼下可是皆大欢喜了。”皇帝淡淡一笑,眼神幽幽掠过墨白,瞟向太后。
太后垂下眼皮,嘴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抹勉强笑纹来。
皇帝随后写完赐婚圣旨;墨白与东方语拿着圣旨谢了恩,便准备高高兴兴出宫。
但太后出了御书房之后,又在出宫的路上等着他们。
“墨白,你成亲这样的大事,选日子可得好好选,慢慢选;反正你父王赶回来也需要时间。”
东方语心下愕然;太后亲自等在这里,如此郑重其事提醒墨白,须得安王爷回府才能操办婚事;让她心里对那个传闻中的安王爷越发好奇起来;好奇之余又不免生出重重疑窦。
墨白淡漠看着太后,妖魅脸庞上仍是冷漠得面无表情的模样,“多谢太后关心;臣和小语暂时还不打算急着成亲。”
太后错愕,“不急着成亲?那你们为何要进宫讨赐婚圣旨?”
“这是臣的私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墨白又是冷冷淡淡的语气。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一向待她冷淡的孙子,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挫败;当年那件事……,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墨白就是不能原谅她。
“这也好;反正绣嫁衣也需要时间。”太后说着,眼神虽然仍不减平日的凌厉,可说到底,她反对不得,也只能学着接受东方语将来成为安王府未来王妃的事实,“小语呀,这绣嫁衣可不能马虎;你一定得自己亲手绣,这样以后的日子才能平安顺遂。”
东方语懒洋洋地笑了笑,她知道太后突然如此严肃提出绣嫁衣的事;太后一定事先就已经了解过,她根本不擅女红。
当然,她现在也可以说谎将太后敷衍过去。
不过,她自觉没有这个必要;不会女红就不会女红;这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太后,你该知道我从小就失去母亲;而且从幼时到及笄都一直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根本没学过女红;这绣嫁衣的事,我想我是做不来的。”
太后闻言,立即皱起眉头,凌厉目光里透着不满,还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怎么成,就算你过去不会,现在也还可以学;嫁衣一定得自己亲手绣,未来才会吉利。”
“太后,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不觉得我不会女红又怎么样!如果说一定得亲手绣嫁衣,未来才会吉利;若按照这个说法;我相信绝大多数的新娘都是自己绣嫁衣的;但真正过得平安顺遂的又有几人?”
少女声音淡淡,语气与目光亦十分平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屑的意味,“可见这吉利不吉利;未来过得好不好;跟是否亲手绣嫁衣一点关系也没有。”
太后闻言,顿时气得语塞。
她本来想借着东方语不擅女红这事,好好训导一顿;没想到,这丫头牙尖嘴利;是非曲直到了这丫头嘴里,完全能变成另外一番模样。
让人反驳不得,还气个半死。
罢了罢了!
墨白喜欢娶那就娶吧!
好歹这丫头还有一身不错的医术,就算不擅女红;至少还能好好照顾墨白的身体。
太后心里气恨;目光变幻几许;看着东方语,露出又恼又无奈的眼神,沉默了一会,才垂下眼睫,透着一丝倦意,拂了拂衣袖,冷冷道:“罢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哀家管不了你们;哀家回宫去。”
东方语与墨白相视一笑,继而转身出宫去。
拿了皇帝的赐婚圣旨;东方语才对她老爹东方夜说起要与墨白成亲的事。
东方夜对于她这种先斩后奏式的做事手法;除了报以无奈苦笑;实在不知拿她怎么办。
反正对于这个女儿;他从来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东方夜看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宠溺中透着语重心长,“小语,爹并不是想要反对什么;可你自己习医的;你总该比别人更清楚白世子的身体状况;眼下这种情形,你们现在成亲真的好吗?”
“爹你放心;我已经积极寻找法子调养他的身体;嗯,还有,我们并没有打算现在立刻就成亲。”
东方夜诧异看她,“不是现在,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大概得在过年后吧。”少女笑了笑,神态坦然,目光清澈;丝毫没有一般女儿家的羞怯与娇羞。
她这样的神情,看得东方夜心里越发的滋味杂陈;一方面,为看到她如此独立自当而感觉欣慰;另一方面,也因为她的独立自处而觉得有些失落。
女儿太自强自立;他这个当爹少操了心;却也少了很多为人父的感慨喜悦。
因为东方语与墨白只是讨了赐婚圣旨;又暂约定不对外公开这事;是以除了家人之外,并无人知道他们已经定下婚事。
“小语,为什么我们得延迟日子成亲?”某人看着静好恬淡的如玉少女,心情郁郁地问,“你不是已经答应嫁给我了?难道你还想考验我对你的心意?”
东方语看着某人郁郁气色的妖魅容颜,眸光闪闪中,透着认真的意味,“墨白,我问你;如果我们现在就成亲,你忍得住……嗯,不和我那个吗?”
“那个?哪个?”男子皱了皱眉,一脸纯真无辜姿态。
少女感觉自己脸上发烫,跟一个成年男人讨论这种问题,实在是件尴尬的事。
不过,她很肯定这家伙是故意将糊涂装单纯;她才不相信他不明白她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她低头,眼睛碌碌转了转,径直往男子某个重点部位用力盯去。
然后,她凉凉笑道:“就是这里;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就成亲,以你的身体条件又不允许情绪激动;你真能做到光看不吃?”
她虽然在笑,可眼神却透着恶狠狠的味道,就连目光也似带着实质的力度,使劲往某人那地方戳去一样。
某人被她如此大咧咧地一盯,就似被她温柔的小手抚过一样;忽然浑身便是一僵。
某人苦笑了一下,透着无奈的哀怨瞟了她一眼,迎上她恶狠狠的眼神,只得求饶道:“小语,你饶了我吧;我可是从心理到生理都正常的男人;你别再用这种目光看它了;我担心你再看下去;我可等不及成亲那天的洞房花烛就……”
少女见他脸色越发郁卒;隐隐还见苍白中透着潮红;不由得也随即红了脸,转过身去,轻啐一声:“呸,我就知道男人都是色胚。”
墨白站了起来,自身后用长臂绕搂着她纤柔腰肢,严肃道:“别的男人色不色我不清楚;可我清楚我自己身上每寸肌肤,都只对你色而已。”
“越说越没正经了。”少女轻笑着,推开了他。
顺势倒了杯冷茶给他,笑骂道:“来,先喝杯凉水降降火。咱们再好好说话。”
男子将茶杯接了过去,却没有依言喝凉水。
仍旧目光幽怨看着少女,淡淡道:“小语,你说推迟到年后才成亲;那就是说你已经有把握可以让我……嗯,情绪激动也不影响身体了,对吧?”
少女有些气恼地瞟了他一眼,“我是研究出一个办法,可以试着慢慢疏导你体内沉积的毒素;但这也要看你配不配合。这个办法最忌的就是情绪激动,而已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会见成效,你确定你能做到吗?”
“嗯,我可说好了;若是你不能做到,就是年后我也不会成亲的;这年后就会顺延成年后又年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少女眼角一挑,隐了笑意,有意泼他冷水,“我可不想在洞房花烛缠绵悱恻的时候,忽然被某人惊出一身冷汗,还得手忙脚乱给某人施救;我可先说明了,我虽然答应嫁给你;可没说什么时候才嫁给你;这个期限长短,端得视你身体的状况而定。”
男子闷闷一笑,正想着喝杯凉水降降火气,一低头,却看到少女玉手伸来,一把将杯子夺了开去。
随后听着她嘀咕:“凉掉的茶水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别喝了。”
“小语,我一定听话乖乖配合你的治疗;争取一定在今年过了年后就将你娶回家。”男子眸光温柔流漾,静静凝定少女绝色脸庞;大手伸来,顺势包住少女显得小巧的指掌,肌肤相触,便是心意的契合。
男子凝着少女玉雪凝脂的指掌,低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东方语闲闲一笑,将一杯热茶递到他唇边,闪闪眸光里,透着几分诡诈的狡黠,“这可是你说的;你到时可不能耍赖。”
“我,风墨白,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耍过赖。”男子眼眸微眯,流泛出点点星芒,一闪一闪地闪耀着少女纯澈眼眸。
少女嫣然一笑,指头往他肩上那只从来都没睡饱的小家伙指去,“我综合了无数医书,终于想出了法子可以试着慢慢疏导你体内沉积的毒素,不过这个法子需要用你肩上这只小家伙的性命;你会不会舍不得?”
“要杀了融雪?”墨白愕然,眸子也在瞬间缩了缩。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玩味一笑,幽幽道:“怎么,不舍得?难道它的性命比你的性命重要?”
墨白放开握着她的指掌,将肩头上那只眯眼慵懒安睡的小家伙扯了下来,语气淡淡中带着一丝怀念的味道,“融雪就像我的朋友一样;它从我三岁那年起,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说实在话;你让我为了自己的性命取了一个朋友的性命,这样的事我实在……”
“三岁?难道这小家伙是你师父送给你的?”少女眸光闪闪,明亮眼神之后,却是一抹心疼的了然。
“你怎么猜到的?”
墨白抚着融雪洁白光泽的毛发,眼神越发显得怀念。
少女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心里却是在想,他师父当年将这只小家伙留在他身边;除了让它给他作伴;其实还有另外一层用意;雪貂乃罕有物种,它的血液与毛发都珍贵异常。
即使是它本身所散发的气味与它所带来的变化;亦能改善墨白发病时的情况;另外一层用意。
她想,他的师父也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用上这积雪貂,为他延续被人歹毒谋算多年的性命。
融雪与墨白朝夕为伴,墨白不舍是正常的。
幸好,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取了雪貂的性命。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要想你的病情有进一步起色,唯有牺牲这只小家伙。”
少女笑眯眯看他,神态认真而严肃;有心想要考验一下他。
墨白垂下眼睫,漆亮眸子里浮起了几分挣扎。
半晌,他定定看她,慢慢道:“小语,你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可以疏导我体内沉积的毒素的,对吧?就算时间长些也没关系;虽然我很想立刻就与你成亲;可让我牺牲它的性命……,请你原谅,我做不到。”
少女满意一笑,随即从他手里夺了雪貂过来,轻轻道:“融雪,你的主人为你,宁肯自己病着,还得戒女色;你是否也愿意为你的主人做点什么呢?”
“嗯,比如每月痛一次,换新鲜的血液,好让你的主人早日排清体内沉积的毒素?”
墨白先是愕然,后是满目欢喜。
这丫头,原来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不过,戒女色?真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墨白欢喜之余,又是哀怨与无奈,看那笑意吟吟的少女;越发想要将她狠狠揉进自己骨血里,好永不分离。
接下来长达两个月的时间,墨白为了能够早日抱得美人归;只得忍痛暂时依照东方语的办法好好调养身体;而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据东方语说,为了保证药力发挥到最佳效果;所以她决定不出现在墨白面前。
也就是说,墨白得两个月不能再看见她。
也就是这个时候,墨白才明白她先前所说的戒女色是什么意思。
东方语不见墨白,主要是为了让他能够静心寡欲;她手里已经有凤血玉;又有宁楚费心思千里迢迢给她送来的爱惜果;再加雪貂珍贵的血液;她才开始融合各家之长,研究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试着给墨白去毒。
药材有了,还有看一个人的心志;若墨白不能做得真正的心静如水;药效就不能发挥到最佳效果。
这也是她先拿雪貂的性命来考验墨白的原因。
一晃眼,时间便从寒冬腊月跨入了新一年的开春时节。
过完新年,墨白戒女色两月期满,他迫不及待便跑到绿意苑来见东方语。
只不过,他这一来却是扑了个空;因为这天,东方语与其他人一道送东方语回军营去了。
东方磊得皇帝特许留在府里过了年;这天就该回军营去了;而东方夜有心想锻练东方磊,是以请旨暂留府中,待东方语出嫁之后再回军营去。
墨白思念佳人心切,哪里能在府里坐等东方语回来;直接便又奔到城门寻人去。
他赶到城门的时候,正好来得及给那已经准备扬鞭启程的东方磊送了一程。
东方磊,这个跟东方夜长相有七成相似的少年;对东方语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敌意;因为东方夜将他从小带在身边教养的缘故;是以他的性格也出落得跟军人一样,豪气、光明磊落,是个心胸开阔的少年。
他此刻看到墨白风风火火赶来,只为见他姐姐一面。
因此特意骑马绕到了墨白面前,压着声音,目光闪闪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轻轻道:“未来姐夫,恭喜你以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墨白愕然,想要再细问;东方磊却扬鞭一甩,在漫漫长路中扬起满天灰尘,掩一身磊落身影扬长而去。
对于东方磊这句带着幸灾乐祸般的告诫;墨白转身便将这话置之脑后;在他眼里,无论小语做什么都是好的。
他知道东方语做某些试验的时候,偶尔会将家里搞得鸡飞狗跳;不过,这又如何呢,这既不伤大雅,更不涉人命。
只要她愿意,他自然毫无条件宠着她。
除了家仆,他还有很多侍卫可供她试验。
只要她高兴就好。
墨白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些默默隐在附近保护他的侍卫们,禁不住齐齐的打起了莫名寒颤。
他们哪里想得到,他们的主子,为了讨未来女主人的欢心;轻易的决定将他们贡献出去了。
过了两个月戒女色之期;墨白在配合治疗的同时,跑绿意苑越发的勤了。
日子渐渐在光影交替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墨白治疗的时间已经长达五月有余;东方语按照他身体的状况,施行循序渐进的治疗方案,虽然不能令墨白体内沉积的毒素一下排清;但渐渐的却让他可以不再倍受毒素蚀食之苦。
随着墨白身体情况好转;他们已经定下举行婚礼的日子。
就在一个月后的初八。
日子定好;自然得发喜贴了。
喜讯一公布,很快传遍了东晟;也传出了东晟。
半个月后,一辆马车自城西洛居门缓缓驶了进来。马车很普通,顶篷上甚至给人破旧的感觉;上面覆着一层灰灰的黄沙;车厢四周亦沾了不少那种灰黄的沙粉;不过相对于车篷顶上,不那么明显罢了。
进城,不管你是皇亲还是国戚,一律都得接受检查;毕竟这帝都可是天子脚下;天子想要晚上睡得安稳;必须得把好入门关。
这辆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马车驶到城门,被守城官差勒令停下。
被沙尘打旧的帘子被人掀开,自车厢里递出一只手来;一只枯黄、表皮有此蜕化裂开的手。
但看股肌骨纹理,可见这人年纪并不大;一只手能枯黄并裂开成这副让人有些惨不忍睹的模样;只能说明一种情况;这个人长期遭受着风沙侵袭;干燥的风勇猛的沙尘,足可将人再水嫩娇白的肌肤也盘剥成眼下这副枯黄干裂的模样。
这只枯黄干裂的手递出来后,自车厢上袅袅走下一个面纱覆脸的年轻女子,她态度合作,神态谦恭,十分配合着守城官差的检查;她转身再走往马车的时候,步子一如既往的完美优雅;这种优雅似乎天生带来一样;而她步子的尺寸更是完美得似乎每一步都丈量过一样;一寸不多一分不减。
官差见她走路姿势奇特的优雅,都有些啧啧称奇;不过既然检查不出什么可疑的,自然也就放她顺利进城了。
蛟玥皇宫,年轻的帝王仍穿着他喜爱的银杏色衣裳,站在亭楼高处眺望东晟的方向;风声掠过,翻飞着他猎猎衣袂;连绵起伏的精致宫殿在他眼底成了模糊的影子。
他手里拈着一面烫金喜贴;视线自遥远的虚空处收回,眼神藏一抹无人看见的温柔轻轻落在上面那清秀骨奇的字迹上,袖子轻拂,指腹带着温柔的力度缓缓抚了上去。
似乎这一触抚,便能穿越时空阻隔,抚到少女那嫣然含笑的娇俏容颜。
良久,他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深深的落寞与孤寂心痛。
问,“鹰七,你说朕该不该去东晟参加她的婚礼?”
高大的侍卫就像他的影子一样,年轻帝王不问他的时候,他就如一尊不动如山的殿柱屹立于他身后。
侍卫站了出来,与年轻帝王孤直的背影仍然有半边重叠。
“陛下,”他的声音恭敬而谨慎,因为他站在帝王身后,所以并不担心帝王会看见他的表情,他站出来,嘴角微微抽了抽;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与心疼,“属下认为,既然东方姑娘派人送来喜贴;这说明她心里其实盼望着陛下你能够去参加她的婚礼。”
“是这样吗?”恍惚中,那年轻帝王仍是那个风华潋滟的温和少年;他银杏色衣裳的腰间,仍不离不弃别着那支碧玉箫,他目光温柔凝视着贴子上那个令人午夜梦回都难免心痛的名字,淡淡一笑,“这么说,朕确实应该去的。”
鹰七立时答道:“是的,陛下,属下觉得东方姑娘确实期望你出现。”
他说完,却同时在心里落下一声叹息。
其实自陛下拿到这面贴子开始,他就已经留意到陛下痛苦挣扎又满目期盼的态度;向来平静含笑对人对事,从来不会出错的主子,却在收到这面贴子之后,频频出差错。
这说明什么?
主子既然因为她心神不宁;他觉得就算他不赞同,主子的心其实也早就飞到东晟去了。
他觉得,主子去东晟一趟也是好事;起码亲眼看着她嫁人;主子伤心过后就会彻底死心。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让主子心里一直对她无期限地想念下去;还不如让他来一次痛不欲生;心死了,才能忘记过去;也才能在新鲜的血液中重新活过来。
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态度能够左右主子;其实主子这么问他;不过证明主子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如今只是借他的嘴巴表达出来而已。
“鹰七,你说朕该送什么作为她的新婚贺礼好呢?她喜欢吃的点心?嗯,这个太平常了,不妥;医书?大喜日子,送这个寓意不好;珍珠首饰?太普通,而且她也不喜欢……”
年轻帝王的声音仍那么温和,他在一项项列明;然后又自己一项项否定,温和声音里含着淡淡喜悦;喜悦中又掩着浅浅心痛。
风,仍在呼呼地吹;而年轻帝王温和的声音仍在继续。
鹰七站在他身后,只负责静静听着;他知道,他的主子并不需要他给意见;主子缺的只是一双倾听的耳朵而已。
东方语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宁楚也在她大婚前夕赶到了东方府;他带来的贺礼,并不是以一件件来计的;而是以一箱箱计算;里面有他否决掉后来又加进去的物品。
有精致的金银首饰,也有他认为俗气的物品;当然,也不乏一些珍贵的蛟玥国宝。
如果不是内务总管频频提醒,鹰七估计,他们这位心思全都在某人身上的帝王,一定会将他们蛟玥宝库都搬空。
所以宁楚来到东方府的时候,他身后送来的一箱箱贺礼,真正令东方府里的人瞠目结舌;就连东方语,也为宁楚的大手笔而瞪大了眼睛。
宁楚之所以选择在她出嫁之前赶到东方府;主要是因为他欲以东方语师兄的身份参加她的婚礼;而作为她的师兄,在她兄弟缺席的情况下,宁楚很自然可以跟随着送嫁队伍,一路将她送到安王府去。
墨白迎亲;他送嫁。
这一程,意味着东方语从此跨进不同人生阶段的路程,他能够参与,便已知足。
东方语最后会同意他以师兄身份参加她的婚礼;主要是考虑到宁楚目前的身份;与其让人注目一个蛟玥帝王来参加她的婚礼;还不如让宁楚以师兄身份安静待在送嫁的队伍里。
这天,东方语被罗妈妈大清早从床上挖了起来。
按照习俗,她作为新娘子,在婚礼结束之前,她都得饿着肚子,否则便会不吉利云云。
不过,墨白才不可能让她做饿肚子这种事;虽然迫于习俗,在成亲前三天,他不能来见新娘;可不见,不代表他不能来东方府;更不代表他会遵循习俗不去绿意苑。
通常他会悄悄潜入绿意苑,隔着一堵墙与东方语诉说着相思的甜蜜与痛苦。
然后,自然不忘关照罗妈妈一定要让她在成亲当天吃东西。
饿她一整天;她舍得饿自己;他还心疼她的胃呢。
罗妈妈自然不会再拿什么习俗吉利不吉利那一套拒绝他的请求;在罗妈妈心里,这个习俗跟吉利与否实在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大概得归功于东方语整天对他们这些下人们洗脑的关系;让绿意苑的仆从们在不知不觉中,也就不那么死板的非要遵守那些规矩。
东方语被罗妈妈挖起来,填饱肚子之后,便开始了便她们大群人全天候折腾的时间。
嫁衣是罗妈妈亲手所绣;东方语不擅女红;而罗妈妈一向将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所以这嫁衣绣得格外用心;罗妈妈的绣功本就是一流的;再加上那一份母亲嫁女儿的心思,这一身嫁衣绣出来;简直让东方语满意到不得了;而绿意苑其他丫环们见着,心里也生出无限羡慕来。
东方语看着自己身上一片艳艳的红,心情兴奋激动中居然微微有些忐忑。
这一次,是她人生里第三次穿上嫁衣;也是她心甘情愿穿上的一次;她希望她心甘情愿的一次,会是一生中最后唯一的一次。
回首前两天穿嫁衣的经历,昨日仿佛仍在眼前;她却真真正正要嫁人了。
迎亲的队伍未到,罗妈妈与喜娘为她穿戴妥帖,欢天喜地看着似从画中走出的玉人儿;一时神情恍惚,眼角有水光隐现。
仿佛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娃还在眼前;转眼那小女娃却已长大成人;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便要出嫁,开始另一片天地。
“小姐……”罗妈妈看着美若天仙的人儿,欢喜之余,心里也有淡淡失落漫过,她一声轻轻叫唤落下,袖子却举高,拭上了眼角。
“吉时到,新人请上轿。”司仪欢庆的声音远远传进来。
这一刻,人比花娇的少女拍了拍罗妈妈,拿出帕子拭了拭罗妈妈眼角,轻声道:“罗妈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妈妈,不管我去到哪里,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好好……”罗妈妈激动得喜极而泣;有小姐这句话,有小姐这份心意,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小姐,你该上轿了。”
东方语点了点头;外面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显然迎新的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口。
“小姐,白世子他居然亲自来迎亲。”清荷气喘吁吁跑进内院,扑扑泛红的小脸上,居然满是激动羡慕。
东方语倒是淡定得很,只轻轻一笑,道:“嗯,我知道了。”
新郎亲自前来迎亲;这在现代那是必须的事情。
可在古代;尤其是在皇族之间;就显得难能可贵。
他们一般都是让迎亲队伍将新娘迎回府里;好显示他们皇族高人一等的身份。
不过,墨白有这份理解的心意;东方语心里还是欢喜的。
虽然她不介意外表的形式;但墨白愿意纡尊降贵亲自前来迎娶;这无疑于在世人面前表明他对她的重视;即使这种重视会让他在世人眼中遭到非议;他为了她,却是什么也不在意。
宁楚穿一袭银杏华衣,隐于送亲队伍里。
东方语出门之时,头上便已覆了红盖头;所以宁楚无缘得见那张卓绝的容颜沾上这欢庆胭脂色,该是多么让人惊心动魄美艳绝伦;但他却还是可以如愿看见她欢喜穿上嫁衣的模样。
这一次看见她穿嫁衣的感觉自是与上次在蛟玥太子府不同;她的欢喜由内至外随心而发;令他觉得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他仍能感受到她身心幸福那份喜悦。
他不能给她带来那份喜悦;能够在她背后默默守住她那份欢喜,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