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没有回答,他将孙世宁搂到胸口,静静相拥,这种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孙世宁反而坦然道:“母亲若是见到你一定很喜欢。”
“她当日怎么同你说起我们定亲的事情?”
“她说,在我三岁的时候,曾经给我定下一门亲事,对方姓沈,她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但是对方双亲是非常非常好的人,还说你的母亲是个绝顶的美人,所以,你的相貌肯定要比我更好。”她抬起手指,在他的脸颊边轻轻刮了下,曼吟道,“外头人都说大理寺沈少卿,冷若冰霜。”
“只是没有遇到让我心动的女子罢了。”沈念一在她颊边落下个吻,星眸微动,尽是无限柔情。
“大人,夫人,郑大夫他们来了。”冬青离得远远喊了一声。
“他们昨晚想来闹你,被我拦着,老郑帮忙说我受了伤,这会儿怕是要来讨谢礼了。”沈念一揽住她的纤腰,“你说,我们拿什么来谢他?”
两个人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异口同声道:“唐楚柔。”
前堂甚是热闹,郑容和将蜻蜓和肖凌都带了来,旁边是丘成他们几个,小叶听到动静,欢喜的跑出来,拉着肖凌在一旁说话,唐楚柔站在侧边,青嫂沏茶进来,她相帮端茶递水,一派其乐融融的。
见着两位新人出来,丘成先上前一步道:“大人,这是兄弟们几个的贺礼,本来昨天就该送来,不过昨天林贵妃在,我们来了要见礼,也怕她避讳,所以才留到今天。”
话是对着沈念一说的,木匣子双手捧到孙世宁面前,笑言道:“以后不能直呼孙姑娘,要喊夫人了。”他身后那几个跟着起哄喊了几声。
沈念一示意她将木匣打开,孙世宁抿着嘴角笑道:“我们说好一切从简的,何必破费。”
木匣中分别置放着一颗枣子,一粒花生,一颗桂圆外加一颗莲子,赤金打制,与原物一般大小,玲珑剔透,栩栩如生,连沈念一都忍不住凑过来细看,拿起那颗花生笑道:“谁的主意?”
丘成冲着唐楚柔撇撇嘴角道:“小唐说的,大人与夫人天造地设的一对,早些生几个孩子才是正事。”
沈念一又笑道:“世宁,他们几个跟我时间长了,随意惯了,不用介意。”
孙世宁落落大方将礼收下来:“多谢几位费心了。”一点儿扭捏都没有,大家说的都是开明话,她喜欢听。
郑容和走到跟前:“他们几个送了金子,我这点礼真是不好意思送出手。”
孙世宁又接过来,郑大夫送的是个巴掌大的荷包,一股幽幽药香:“将此物佩戴在身上,就算到了深山老林中,长虫蛇蝎都不敢近身,你没有武功,以后又少不得跟着老沈跑来跑去的,带着这个也算防身之物。”
简简单单的贺礼,比先前那些大大小小箱屉装来的金银珠宝,更加合人心意,孙世宁让冬青将回礼取出来,沈念一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周到,早早就给备好,在场的每人都有份,袋子中装的是今年的新茶,孙家素来要买了最好的打点宫中,孙世宁就跟风随了些过来回礼。
唯有唐楚柔独一份是孙家的特制胭脂水粉,她打开精致的纯银小盒,看一眼,已经笑得眉眼生花:“夫人有心,这个胭脂的颜色,我看了都不舍得用。”
孙世宁意味深长道:“总有需要用到的时候。”眼角余光却在看着郑容和。
唐楚柔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尽数都收下来。
青嫂已经在另一边招呼大家入席,饭菜准备的一应俱全,沈府藏着二十五年的状元红,也开了两坛出来,酒香四溢,未饮已经三分醉意。
红桃嗜酒如命,更是欢喜,吵着要负责倒酒,抱着那大酒坛,不费吹灰之力,诸人都知道孙世宁身边多了这样一个人,这会儿见她神技,不禁暗暗咋舌。
孙世宁不胜酒力,也跟着喝了一小杯,脸颊生晕,眼波流转,愈发妩媚生姿,肖凌正坐在她的对面,抬起头瞧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觉得一颗已经平息的心,不知为何又突突跳得厉害。
外头又有人来传话,说是前来送礼的,孙世宁瞅了身边人一眼,轻声道:“昨天林贵妃在场,所以才都等到今天?”
“能等到今天的,才是至亲好友。”沈念一站起来,他没有说,朝中的同僚实则也送得不少,无非是些价值不菲的珠宝摆设,他让小叶逐一打开,收录在册,回头直接将册子往皇上那儿一递省事。
进来的果然是位熟人,孙世宁一见是杨公公进门,已经知道是谁送来的贺礼,当下也站了起来。
杨公公笑眯眯道:“沈大人这边好生热闹,倒像是过节一般,我来的凑巧,也讨一杯喜酒来喝。”
当下有人斟酒,琥珀色的状元红端上来,杨公公双手捧杯,喝了一盅,酒量甚好,一双眼还看着酒坛,沈念一会意,叮嘱青嫂去另外取一坛未开封的,稍后让杨公公带回去。
杨公公抹抹嘴角道:“六皇子说,这贺礼早就该送来的,只是苦于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他在夹圈道那样的地方,自己又不能亲自过来道贺,望沈大人,夫人见谅。”
“六皇子有这份心意,已经甚为感激,何须多礼。”沈念一接过杨公公手中的锦盒,却没有打开,“我近日听皇上的意思,似乎觉得六皇子在夹圈道已经关了多日,足以抵消往日的顽劣,不日就要松口放人,等六皇子出来,我们再到府中叩谢。”
杨公公听得此言,不禁大喜,连声道:“好,好,承蒙沈大人吉言,禁足之地本不应随意出来,也是抽到个空子,我也不多做叩扰,这便回去复命了。”
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知道六皇子寅迄对孙世宁同样倾心不已,人在圈禁中,还念念不忘,忍不住在好奇会在她大婚之际,送什么了不得的大礼,无奈沈念一深知诸人心意,偏偏将那锦盒放置在一旁,从头到尾都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于泽借着倒酒,偷偷摸到放置锦盒的案桌边,手还没有摸到边,被沈念一一声咳嗽声,吓得抽手回来,强笑道:“我,我没有要打开来看。”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人冲着他瞪眼,沈念一只当没听出其中破绽,施施然道:“冬青,这物什放在此处,妨碍大家喝酒,你且拿下去放到夫人的妆台上,回头等她自己细看。”
冬青比谁都更深知六皇子与孙世宁的故事,她知道六皇子也是很好,只是差了姑爷一步,有时候,仅仅一步,就失去良多,所以她叹口气抱着锦盒回屋时,觉得六皇子也是个可怜人,每每见到孙世宁,明明有太多想要说的话,毕竟还是个正人君子,知道其已经心有所属,又给统统咽下去,只一双眼中流露出太多情感。
孙世宁不是看不见,一个人的心里头只能住得下一个挚爱之人,她选了沈念一,唯有当成没有发觉,两人都是聪明人,各退一步,才是最好的应对。
冬青轻轻推开新房的屋门,因为在想心事,有些走神,低头快要走到妆台,一抬头,见到桌上的物件,她不禁失声尖叫起来,手中的锦盒落在地上,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匣珍珠,滴溜溜滚落一地。
沈念一来得极快,后面跟着数人,这是新人的卧房,旁人不宜进入,他大步走过来,避开脚底下的珍珠,紧紧看着妆台上那件突兀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血淋淋之物。
那是一只女子的断手,手腕纤细,五指微张,仿若是一朵从枝头凋零的花朵,已经失去了生命,再美也是徒然。
红桃已经扑身出去,看看是否能够拦住对方。
孙世宁这时才赶到,唐楚柔在她前一步,下意识想要拉住她,替她遮住双眼,再一想,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应该不至于会吓得花容失色,不过俩人才新婚,有人送来这个,恶意太重,令人忿恨。
沈念一冲着俩人招手:“小唐,世宁,你们都过来看看。”
唐楚柔比较有经验,就近看了一眼就道:“大人,这是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断腕处的血脉畅通无阻,血迹尚未干涸,最多不会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沈念一冷笑道:“居然在我们背后捣鬼,这一遭走得神不知鬼不觉,也是个能人了。”
“大人,这是年轻女子的手,而且此女练过武,武功不低。”唐楚柔再一步分析道。
孙世宁轻声道:“我认得这只手,我认得这只手的主人。”
沈念一的思绪极快,立时想到是谁:“瑶姬?”
孙世宁点点头,尽管屋中血腥气那么重,也不能掩盖住断手上发出的香气,五指涂着鲜红的丹蔻,:“这种丹蔻是用红凤仙与一种名贵的蔷薇调制而成的,颜色特别好看,我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