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尖锐的喊声远远传开,就连站在悬铃木下的那对人儿都被惊动了,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东暖阁的方向,不过这扇菱形琉璃窗本就不大,窗前又有李璎珞的身影挡着,一时间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形。【n!看,。.?!
也不知道那少女说了什么,男子摇摇头,依旧站在悬铃木下一动不动,只是侧头看着。
跟在李璎珞身后的宫女内侍一听,拔开脚就准备往屋里去,按吩咐将这个惹怒郡主的人给抓出来。
可惜,锦澜没有给他们机会。
她身子一挺,稚嫩的话音从娇唇吐出,“郡主,无理。”
淡淡的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却直指对方的心窝!
站在游廊下与锦澜隔窗相对的李璎珞,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从小女儿家的恼怒,逐渐化为狰狞,紧咬的牙关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与她说话,即便是皇上,同她说话时均是温声软语,这个贱人,竟敢当众斥责她!
锦澜仿佛没有听见李璎珞的质问,黝黑的眼眸如墨玉般,闪着熠熠的光芒,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就连语气神态都如出一辙。“民女所言,郡主,无理。”话落又紧接了句:“不忠不义,犯的可是大不敬的辱君之罪!”说着她特意瞥了眼李璎珞身后,只是目光一闪而逝,快到即便是一直紧盯着她不放的李璎珞都没有察觉。
“贱人!”李璎珞捏紧了手的锦帕,眼底充满骇人的狠戾,死死的钉在那张让她恨不得撕裂的小脸上,厉声道:“狗奴才,还不快把这个辱骂皇室血脉的贱人给我抓出来!”
已经离门口不远却被锦澜所说的话镇住的宫女内侍们蓦然醒神,再也不敢做多耽搁,纷纷涌进暖阁内,伸手就要去抓扯锦澜的身子。
“不必劳烦,我自会行走。”锦澜眼疾身快,稍稍两步,就避开了伸过来的手,紧接着一个转身,就往门外的游廊走去。
那些个宫女和内侍见她自愿出去,心里不由都松了口气,虽说是郡主的吩咐,可这位姑娘据说是长公主殿下带进宫的娇客,说不好郡主此番举动会惹的长公主大怒。郡主自然有太后护着,可他们这些奴才可就惨了,轻则皮开肉绽,重则
他们并非是平阳郡主身边第一批奴才了。
锦澜走出暖阁,一门内外却如隔冰火两重天,她拢了拢身上那件狐裘,方才进屋后特地没有解下,为的就是应付突发之状,没想到此时却成了有备无患。
她心里苦笑着。
不过,这番言行,她定然无悔!无论是谁,即便是圣上,也不能无故辱她的亲母!
李璎珞盯着那纤细的人影越走越近,嘴角逐渐泛起一丝冷血的笑容,原本还担心做过了惹皇姑奶奶生气,如今她自己送上门,顶着辱骂皇室的罪名,即便真要了她的狗命,皇姑奶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当锦澜走到离她还有三尺远时,李璎珞再也按耐不住心头嗜血的冲动,张口就要遣人取刑杖,她要看着这个贱人被一杖一杖打至毙命!
只是还未容她嘴里的话吐出口,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已经小跑到了游廊下,冲着李璎珞打千道:“奴才给郡主请安,殿下请您过去一叙。”
“过去?”李璎珞歪头一看,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又转头望向那颗高大的悬铃木下的人影。
想必,方才的争吵被四哥听到了吧?李璎珞心里的怒火一冷,脸上不由浮起一片懊恼,狠狠的瞪了眼锦澜,喝道:“把她也给我押过去!”
她虽是郡主,又养在太后宫里,可到底是外姓之人,这点,李璎珞自是清楚的。此处乃是甘泉殿,是皇上疗养的地方,若方才真敢在此动粗见血,说不准会引起龙颜震怒。想必四哥是看穿了其干系,才让小路子过来,及时止住了她的冲动吧?
李璎珞心里暖腾腾的,脚下的步态愈发轻盈。
而她身后的宫女内侍们就犯难了,这次郡主用的是押,不是抓也不是带,若他们真放锦澜这般走过去,铁定立马就会倒霉。
其一名内侍只好赔笑的对锦澜点头哈腰道:“叶姑娘,您看?”
锦澜抿着嘴,看着李璎珞的背影,眼底的寒意却是越来越重,她要真被人押过去,这一生的闺名就全毁了,连带着远在扬州的沈氏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内侍见她仍直挺挺的站着,又想到平阳郡主素来的恶名,两相权衡之下,便壮起胆打算强行将她制住押过去!
他们刚动手,去而复返的小路子便适时的出声道:“这位姑娘,殿下有请。”
锦澜垂下眼睑,掩住了轻闪的眸光,嘴角翘了翘,也不理会围在边上的宫女内侍,抬起腿便往悬铃木下走去。
打从一开始,她就看到了小路子的行踪,她料定那树下的人让小路子过来,定不是加罚,不然由着李璎珞闹腾便是了,横竖她也得不到好果子吃。
至于那树下的女子是谁,锦澜看不清,也不知道。可男子,她心里却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初次遇见李璎珞,她正带着宫女四处寻找四皇子,而自己来到东暖阁内,绝对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李璎珞去而复返,还将自己的身份摸了个清,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离开甘泉殿不远就被人截住了。
正是这个人,不但告诉了李璎珞四皇子的下落,还将自己的身份底细一并告之。
由此,她便断定,那树下的男子,就是四皇子。
只是,那个告密的人,到底是谁?锦澜暗暗拧紧了十指。
难道是岫烟?她眼前忽的闪过一张含着笑的脸,心底不由一沉,岫烟是皇上身边的人,难不成是受了皇上的指使,故意让平阳郡主为难自己?
可,为何如此?她不过是个外放的二品大员之女,在京城这种卧虎藏龙之地,根本算不上什么,即便有老祖宗在,也不足让皇上这般忌惮吧?
锦澜自嘲的笑了笑。
这宫里,果然是步步为艰,哪怕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会身不由己的落入旁人的算计。
前庭在怎么宽敞,也总有走到尽头之时,只是随着越走越近,锦澜反而觉得寒气越来越薄,反而暖意阵阵迎面扑来。她本就低着头,缓步而行,这会儿趁着旁人不觉,飞快的扫了眼四周,才发现已是雾气弥漫。
原来那颗悬铃木后,竟是一湾露天的暖泉,虽然已经是隆冬腊月,可泉水竟还热雾腾升,因此站在边上,如阳春三月,丝毫察觉不到半点严寒。
李璎珞率先走过去,身上的紫貂裘已经解了下来,露出一见缀着白狐毛的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袄,将她妍丽的小脸衬得越发明艳照人。
“四哥。”李璎珞姿态优雅的给四皇子行了礼,又对边上的粉衣少女含笑点头,“表姐。”
那粉衣少女自然是屈膝回礼,“郡主。”
“出了什么事?发如此大的火气。”
温润的嗓音如一泓潺潺流动的甘泉,缓缓泌过众人的心脾,让李璎珞的俏脸忍不住飞上两抹红霞,可一提到锦澜,眼如水的柔意霎时就退了去,她撅着红唇,道:“四哥,那贱,呃,那民女居然当众斥责辱骂与我。”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锦澜刚一走过来,恰好就听到李璎珞这句饱含委屈的话语,心里不禁冷冷一笑。
“嗯?”四皇子轻应了声,仿佛蒙了层雾气般,叫人看不出蕴意的双眸闪了闪,抬眼看向正款款而来的少女,“是这样吗?”
锦澜止步,仍旧垂头含胸,一副低眉顺目的摸样,可眉眼间却拧着一层不屈的倔强,“回四殿下的话,巧言令色,民女亦辩无可辩。”
“你”李璎珞见她当着面直戳自己的老底,不由勃然大怒,可刚张口吐出一个字,却被一旁的粉衣少女给拉住了。
“表姐,你拉着我做什么?”李璎珞恼怒的扭过头,却见粉衣少女正对自己轻轻摇首,又朝边上使了个眼色。
这时她才幡然醒悟,四哥还在边上!
粉衣少女见李璎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也就松开了她的袖子,侧过头,饶有兴致打量着锦澜。
四皇子仿佛没察觉到两人的小举动,温和的目光由始至终都落在那副瘦小的身子上,好看却比旁人少了几分血色的唇微微轻启,“姑娘若愿意说,本王自是会听。”
“四哥!”李璎珞一听,不由跺了跺脚,“四哥还同她多说做什么?拖下去训一顿,赶出”
四皇子给李璎珞投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瞬间便让她咽下了剩余的话,恨恨的瞪了锦澜一眼就别过头,不再作声。
锦澜站在原地,心却一点一点的陷入谷底,四皇子的意思,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吗?
“抬起头来。”
温雅动听的嗓音,此时此刻落在锦澜耳,却似一道惊雷,震得她浑身一颤。即便再怎么不甘不愿,她都只能缓缓的抬起那张始终低垂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