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纸薄字稀,上头浓墨寥寥数笔,而后便是落款,一个“烨”字,笔锋如钩,透出一股杀伐之气。【,~n看?。**?
若搁在平时,说不定好书法的锦澜还会留心一二,但此时此刻,她只盯着那四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黑字:“母危,速归!”
母危,母危!
临行前,母亲的身子虽说不上健硕,可比起以往却是好了许多,加上有惠无方丈的药方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数月里就
难不成在扬州发生了什么事?
这信应该是阎烨所写,虽然她不曾见过他的笔迹,可身旁的人,甚至包括母亲在内,都无人知晓她同阎烨的关系。
所以,即便是作假,也不会用这落款才对。
若此信不假,那么
她白着脸,抖着唇,整个人仿佛被寒风冻住了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除了那双攥着信笺,细微发颤的纤手。
“澜妹妹,你怎么了?”见锦澜忽的沉默不语,陈楹忙抬眼一看,却见她脸色惨白,就连粉嫩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由慌乱起来,伸手覆上她撑的手,“莫不是着了凉?”
不料这一碰,却让锦澜生生打了个激灵,陡然回了神,她飞快的抓住陈楹的手,“写信的人在哪?我要见他!”
陈楹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好似风吹就倒的锦澜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她看着腕上发白的指节,强忍着即将冲出口的痛呼,生怕惊动了守门的丫鬟。她咬着贝齿,勉强吐出一句话:“澜妹妹,你,你先冷静下来,可好?”
瞥见陈楹强忍痛楚的样子,锦澜心里一惊,霎时松开了手,慌乱的屈膝道:“郡主姐姐恕罪,澜儿失礼了。”
她已是心乱如麻,一时间连称呼都乱了。
陈楹揉了揉腕发红的印子,忙轻声道:“快起来,若是被人瞧见了,怕是会起疑。”
她只是按照母亲的话,将信带来给锦澜,其余的一概不知,这会儿见锦澜心急如焚,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我虽不清楚信上写着什么,可母亲让我告知于你,切忌轻举妄动,照常行事,自有人会上门寻你。”
不可妄动?锦澜恨不得立即就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哪能按捺得住?她刚想开口再问,陈楹却抢先一步出了声。
“锦澜妹妹,你看这白梅开得真好,就是我们王府里的也比不上呢!”
故意抬高的嗓音加上陈楹的眼色,锦澜稍稍侧眼一看,才发现叶锦嫣竟朝这边缓步而来。
“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可叫我好找。”叶锦嫣巧笑着福了福身,好似看不到边上的锦澜一般,径直拉着陈楹说话。
陈楹脸上露出娴静有礼,却渗着丝丝疏离的浅笑,“我听说这凝香园里的白梅开了,便同锦澜妹妹出来赏会儿梅。”边说边不着痕迹的挣脱叶锦嫣的拉扯,转头对锦澜道:“外头天冷,咱们还是进屋去吧。”
平日里叶锦玉护着锦澜也就罢了,这会儿头一回见面的舞阳郡主也帮衬着她,叶锦嫣心里越想越不服气,她狠狠的瞪了眼锦澜,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锦澜妹妹你身子弱,自个儿得警醒着点才是,万一出来吹了风,又病垮了可怎么是好?今儿可是老祖宗的寿辰呢!”
锦澜牵挂着沈氏,哪还有心思和叶锦嫣耍嘴皮子,她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牢姐姐费心。”说罢绕过叶锦嫣就往屋里去,再留下,保不齐她急昏头,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方才经过叶锦嫣这么一打岔,让她焦灼的心稍稍冷静了些,虽然不清楚北静王妃为何让陈楹给自己送了这封信,可她有句话说得不错,在这汝南侯府里,不能轻举妄动。
急躁,除了让她的处境越发糟糕外,并不能改变什么。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母亲,她都必须冷静下来!
“你”平日里锦澜总是一副赔小心的样子,哪曾摆过这样的脸色,惹得叶锦嫣直跳脚,若非顾忌到陈楹的身份,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陈楹一向不喜叶锦嫣蛮横自大的性子,简直和她那个表妹李璎珞如出一辙,眼看着锦澜走了几步,她也快步跟上,将叶锦嫣落在了后头。
见状,叶锦嫣更是气得七窍生烟,胸口止不住隐隐泛疼,跺了跺脚,也追着进了屋,同时心里暗暗发狠,无论如何都要将陈楹拉拢过来,绝不让她同锦澜亲近。
屋里仍旧是莺声一片,不过宗室之女和官宦千金们泾渭分明,并没融洽在一块儿。锦澜进屋时,众人只是抬头稍稍看了眼,直到身后的陈楹露了面,才如清水落入油锅,陡然沸腾起来。
陈楹虽贵为郡主,可性子极为和软,甚少有端架子的时候,因此同为宗室府邸的姑娘们都十分乐意同她往来,而身份低的则是巴不得能和她套上些关系。
因此,见陈楹进来,静坐的姑娘们争先起身,上前迎着陈楹进屋坐下,你一言我一语的套近乎。
锦澜无意掺和其,仅是同叶锦玉点点头便走到一旁的角落坐下。
叶锦嫣随后撩起帘子,见锦澜如此有“自知之明”,面色微微缓了几分,朝她冷哼一声,才换上笑容走过去同陈楹攀谈。
姑娘们闲聊了一会儿,便有个管事嬷嬷打起帘子进来,先是恭敬的行了礼,才朗声道:“宴席已经备妥,老祖宗请郡主和各位姑娘们入席。”
叶锦嫣一听,就知道前头正厅里的客已到齐,拜寿估摸着也结束了,当下便起身,轻笑言道:“宴席摆在园子里,就在凝香园的右侧,姐妹们请随我来。”
傅氏特地将宴席摆在碧桐花楼,恰好在长寿堂和凝香园的间,沿着抄手游廊不出一小会儿就能走到,整栋楼阁以上等的梧桐木筑之,东临荷塘映月,西迎梅林赏雪,故名为碧桐花楼。
锦澜一行人到碧桐花楼时,诸位夫人们已经到齐,各自坐定,当堂主位上的,自然是老祖宗陈氏。
姑娘们,包括陈楹在内,不约而同的给陈氏行了礼,才到一旁偏厅,特地为她们空出来的席面上落座。
不料那儿已经坐了一个人,锦澜定眼一看,竟然是一身大红锦装,打扮得明艳照人的平阳郡主李璎珞!
李璎珞看到锦澜,不由甩了两记眼刀子,坐着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她确实有不见礼的资格,在场的姑娘,除了陈楹的身份与她平齐外,余下的全是白身。
锦澜并不想在这当口同她起纷争,同众人一起给李璎珞福了个礼,便想选了个偏远的位置坐下,没想到叶锦玉却拉着她的手,往前面去。
“澜妹妹,按礼数,你当同我们坐一起。”她小声的给锦澜解释着。
主客有别,紫檀花开富贵长桌左右两边整齐的摆着锦杌,李璎珞和陈楹等人坐在左边,锦澜等人自然坐在右边,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就要同李璎珞面对面了。
叶锦玉自然不清楚锦澜和李璎珞的纠葛,她带着锦澜走到叶锦嫣身旁。
叶锦嫣见锦澜过来,脸色倏的沉了几分,叶锦玉只当没看见,笑道:“嫣妹妹,我和澜妹妹与你做一块儿。”
“玉姐姐,这地儿小,怕是坐不下,澜妹妹去同六姐姐和八妹妹坐一块儿吧。”叶锦嫣想也不想就张口拒绝锦澜入座,惹的众人一阵侧目。
叶锦玉目光闪了闪,“既然是这样,那我和六姐姐挤一挤好了。”说罢做势欲转身。
恼得叶锦嫣一把将她扯住,语气含酸的道:“玉姐姐,你怎的总护着她?”
也真是奇了,两人明明头一回相见,却像上辈子的冤家似的,怎么看都不对眼,叶锦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轻声劝道:“并非我护着她,如今是老祖宗的寿宴,若闹出些动静来,可不是落了自家的脸面?”
叶锦嫣轻轻的哼一声,冲锦澜翻了个白眼,道:“你放心,我自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得了这声,叶锦玉才松了口气,低笑了两声,拉着锦澜入了座。
两人刚坐稳,李璎珞突然转过头,目光一一扫过叶家的姑娘,最后在锦澜低眉顺目的小脸上停了片刻,嘴角缓缓漾开一抹冷笑,“说起来本郡主已经在此侯了大半天,你们才姗姗来迟,照着宴席上的规矩,是否要罚酒三杯?”
原本窃窃私语的席面蓦然一静,谁也没想到平阳郡主会突然发难。
叶锦嫣作为汝南侯府的主人,自是要出声应答,她本想解释众人并未来迟,可被李璎珞透着冷色的眸子一瞥,顿时就将话咽了下去,讪笑道:“郡主,言之有理。”话落杯起,她斟了一杯蜜酒,小口饮下,待准备斟第二杯时,却被陈楹拦住了。
“表妹,今儿是皇姑***寿宴,万一姐妹们喝多了,怕是会失礼数,依我看,一杯足以。”
席面上的蜜酒同平常的酒不一样,是用花蜜酿成,丝毫没什么酒味,反而清甜可口,只是喝多了也会醉人。
“既然表姐开了口,那就这么着吧。”李璎珞慢里斯条的开口道,她头也不回,只是定定的盯着锦澜看。
陈楹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担忧的看了锦眼一眼,旁人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嫌隙,她心里却是明明白白。
有了叶锦嫣打头,旁人自然不好再多说,照着位置的顺序,叶锦玉也饮了一杯蜜酒,轮到锦澜时,李璎珞却又开口了。
“锦澜妹妹。”她端起搁在身前的白玉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酒挪在锦澜面前,眯眼笑道:“以咱们在宫里的交情,这杯酒,我敬你。”
锦澜看着酒盅里清透的佳酿,若有似无的酒香缓缓的飘散在席间,她心里却微微一沉,这酒,并不是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