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姨娘见不得锦澜这番不慌不忙的摸样,趁着李管事搜查的功夫,便故作惋惜的叹了一声,“若是二姑娘早早便认了,说不准老太太心慈,还能落得个好下场,如今李管事这么一搜,只怕谁都护不住二姑娘了。”
锦澜看着满面春风的宁姨娘,嘴角冷冷的翘,“姨娘说得是,虽说姨娘身份卑微,可这么些年来伺候着父亲,加上又有三妹妹在身旁,倘若姨娘安安分分的,将来未必不能颐享天年。”说着一顿,嘴角噙着讥讽,“只可惜,姨娘的心,太贪!”
宁姨娘见她死到临头还一副牙尖嘴利的样子,也懒得再置气,冷冷一笑,带着看好戏的神色退到一旁等李管事回来禀报。
屋子里霎时就沉寂了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布满凝色,除了锦澜外。
锦澜端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盅偶尔小啜一口,浑身怡然自得的气派,哪像是大难临头的样子,倒像是在坐在台子下的观众,耐心的等着台上的好戏开场。
叶老太太好似听不到锦澜和宁姨娘的争执,闭着眼一下一下转动着手里的碧玉念珠,也不晓得心里再思量些什么。
时间过得极快,可对正房里头的人来说,却又有些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听到外头有了动静,窸窸窣窣的,正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宁姨娘心头腾起一丝喜悦,急忙转身望向大门,连叶老太太都忍不住睁开眼直直望向门外。
原本堵在门口的丫鬟已经散开,正大步走来的人不是李管事还能是谁?
“李管事,可是抓到了人?”宁姨娘迫不及待的向前一步问道。
李管事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这澜园里并未有什么可疑之人。”方才老太太让他搜院,又没明说是为何,只点了点仔细搜寻可疑之处。
因此,李管事便以为锦澜藏了什么东西,断然没料到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话让宁姨娘面色再次大变,“怎么可能?这院子里有不少边边角角,你全都搜过了?”声音到最后已是尖锐刺耳。
“宁氏,你太放肆了!”叶老太太骤然冷声叱喝道,李管事的话让老太太的着实松了口气,于情于理她都不愿看到锦澜出事,老太太叱喝完宁姨娘,又转头对李管事道:“可查清楚了?”
李管事冲宁姨娘冷哼一声,才恭敬的回道:“确实查清楚了,二姑娘的院子里一切如常,并未见任何异常的事物或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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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这怎么可能——”宁姨娘彻底慌了,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猛地回头盯着跪在地上的蝉儿,眼神凶狠好似要将她生吞了般,难道是这个贱蹄子被那贱丫头给收买了?故意设计暗害自己!
蝉儿这会儿也彻底的惊呆了,她明明亲眼所见,怎么可能会没有?感受到宁姨娘狠厉的目光,蝉儿止不住浑身哆嗦,拼命的磕头哭喊道:“奴,奴婢没有说谎,那人明明藏在箱子里!明明就藏在箱子里啊!”
“箱子?”宁姨娘低喃一句,双眼倏然发亮,“不错,正是箱子!”她像溺水之人揪住救命稻草般,对李管事高声叫道:“二姑娘从外头来回一个大箱笼,你方才搜查的时候可曾见到?里头的东西查看过了没?”
李管事看着宁姨娘接近癫狂的摸样,不由皱了皱眉,仍沉声应道:“那箱子倒是瞧见了,只不过并未打开,因为......”
“你好大的胆子!”宁姨娘迫不及待的打断李管事的话,振振有词道:“老太太方才说得清清楚楚,要彻查,你却略过那箱子不看,究竟是何意?”
锦澜冷眼旁观,心里却是嗤笑不已,看来宁姨娘对这件事是胸有成竹啊!
不过也是,那个特意没合紧的大箱笼,加上露在外头的半角袍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里头藏着一个人。
只是宁姨娘也未免太心急了些,不但想搬倒她,好将母亲也拖下水,还想借此打压李管事,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想必身为叶霖心腹的李管事,平日里没少让宁姨娘吃暗亏,就是不晓得叶霖对宁姨娘的所作所为有几分清楚。
不过,以叶霖那性子,怕就是全知晓了又能怎样?横竖又没伤着他的利益,且宁姨娘管家要比老太太管家还要方便他许多,到时候只要宁姨娘小意奉承,在温柔体贴一番,什么事都一笔勾销了。
也难怪老太太拿宁姨娘没辙。
葱白的指尖轻轻的摩擦着茶盅上的花纹,锦澜抬眼淡淡一笑,脆声道:“既然姨娘对那只箱子实在好奇得紧,便打开让姨娘看看也可。”话落,她转向唐嬷嬷,“还得麻烦嬷嬷亲自去一趟小书房,让人将那箱笼抬来,不过得仔细些,莫要损坏了里头的东西。”
唐嬷嬷怔了下便点头道:“奴婢省的了。”
锦澜这一招,倒让宁姨娘猛地清醒了几分,她狐疑的打量了锦澜一眼,又暗自琢磨,可越想就越觉得不妙。
不知不觉她竟然就被这个贱丫头给牵着走了!若是刚才一来就让人搜屋,指不定还能揪出人来,可如今耽搁了这么久,莫说是人,怕是人影都不见了!
宁姨娘的背后猛地一寒,涔涔冷汗直冒,先是扫了眼锦澜,在看了看叶老太太,面色隐隐发白。
此时她已是后悔到了极点,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今日才满十四岁的二姑娘,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般简单,以往她虽觉得二姑娘聪慧,可到底年纪小,见识也少,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如今这一看,才晓得自己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锦澜一直盯着宁姨娘,因此她脸上的神色变化丝毫都没有错过,这会儿看着那张突然发白的脸庞,锦澜低低的笑了笑,“姨娘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是不是在想为何明明十拿九稳的事,却偏偏成了这种场面,嗯,说不定还想着是我暗中设计想害姨娘,对么?”
“二姑娘,你莫要血口喷人!”被看破了心思,宁姨娘勃然大怒,她咬牙冷笑道:“如今事情怎样还未知,说不准那箱子里就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咦?方才姨娘不是信誓旦旦,那箱子里肯定藏着陌生的男子么?”锦澜淡淡的道:“怎的这会儿就改口了?难不成一会儿打开箱子,姨娘又会换另一种说法?”
宁姨娘的脸陡然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叶老太太面无表情的扫了宁姨娘一眼,又重新闭上眼,心里却是十分愉悦,事已至此,她又并非瞎子,岂会看不出这一切都是锦澜的布局?原本的种种担心悄然而散,可脑海中那道娇小却始终挺拔如松的身影却让老太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只怕澜丫头心里,已经同她生出了隔阂。
就在叶老太太暗自感慨,宁姨娘拼命琢磨对策时,唐嬷嬷终于领着几个婆子抬着那个招惹是非的大箱笼进屋了。
“老太太,姑娘,箱子抬来了,里头的东西纹丝未动。”唐嬷嬷让那几个婆子小心的将箱子抬到中间,搁置在蝉儿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叶老太太睁开眼,打量了下眼前这个莫约半人高的箱笼,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宁姨娘抢先一步出声。
“这会儿抬来还有什么用?耽搁了这么久,指不定里头的人早就跑了。”
锦澜漠然的望着宁姨娘阴沉的脸,笑似非笑,“叶家深宅大院,当差的丫鬟婆子几乎随处可见,姨娘且说说,你口中那所谓的人究竟能跑哪儿去?若不,就将门关起来,让人将整座宅子都搜上一搜,说不定能将姨娘说的人找出来。”
“胡闹!”叶老太太青着脸,分明就是子虚乌有之事,这样一折腾,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感受到叶老太太的怒火,锦澜低眉顺目,“祖母息怒,澜儿知错。”
倒是宁姨娘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的,她倒是想将人搜出来,可她不敢,也不能这么做,否则别说老太太,就是老爷回来也饶不了她!
为今之计只有忍!
好在,她也不是全无底牌,宁姨娘搭在身前的手不自觉的抚了下自己的小腹。
这个细微的动作毫无意外的落入锦澜眼中,使她的眼眸瞬间眯了下。
唐嬷嬷看了锦澜一眼,收到她的示意后,便将箱笼打开,里头装的东西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叶老太太目光触及到箱笼里头的东西,顿时皱了皱眉,抬眼不解的望向锦澜。
锦澜抿嘴一笑,目光却直至看向面无人色的宁姨娘,“姨娘可瞧清楚了?里头是不是姨娘期盼的东西?”
饶是心里有了几分猜想,可当事实摆在眼前,宁姨娘还是有些承受不起,从上往下看,竟然是几部佛经和一尊送子观音,底下则垫着一匹匹棉布!
莫说是男子,就是连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没有啊!
蝉儿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脸色比宁姨娘还要难看,哆哆嗦嗦的抬起手指着箱笼,嘴里横齿“咯咯”不停的轻叩,“怎,怎么可能,明,明明......”
锦澜悠悠的叹了一句,“你所看到的眼睛,不过是阳光漏撒在这尊观影上,所造成的幻像罢了。”
这个足以装下一个人的大箱笼,让人第一眼瞧上去便觉得里头装的东西定然不小,送子观音底下垫着满满的棉帛,无论是在颠簸的板车上还是丫鬟婆子抬动下,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且周围又环绕着几部厚厚的佛经,只要箱笼未合严,抬动的过程中难免会颠开一丝缝隙,阳光撒进去落在送子观音上,必然便会让人产生对上一双眼眸的错觉。
她并不想害人,这么设计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奈何虎无伤人意,人却有害虎心,宁姨娘主动送上门,她也就不必心慈手软了。
叶老太太本来就看宁姨娘不顺眼,这下也不容她狡辩,当即指着宁姨娘喝道:“来人,将宁氏关到紫藤小居,从今往后不得出门半步!”
宁姨娘面色惨白,她怨毒的瞪了锦澜一眼,就被吴嬷嬷和几个丫鬟扭了手拉出去,经过锦澜身旁前,她咬牙轻声道:“二姑娘真是好手段!”
锦澜微微一笑,“哪比得上姨娘?”
宁姨娘还想再说,却被吴嬷嬷一把堵住嘴,只能呜咽两句就被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