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的话宛如一道惊雷,狠狠的劈在锦澜头上,娇嫩小脸霎时攸白似雪,顾不上礼仪尊卑,瞠目结舌的望着四皇子。
为妃?他说要请旨迎她为妃?
还问她可愿意?
不,她当然不愿意!
旁的不说,四皇子府里已经有孟茹涵,又怎能再多她一个叶锦澜?
方才在四皇子府,她可是亲眼目睹茹涵姐姐见到四皇子时的神情,分明是动了心,入了情。
她不能,也不愿用姐妹之情去换取这桩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婚事。
且最重要的是,皇子妃又如何?
她再也不愿重复前世的一切,今生今世,只想寻一个能真心待她的人,平平静静过一生。
锦澜怔怔沉思,四皇子也不急着催促,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默默的望着那张看不出表情的小脸,目光温和如初。
太后一直都想促成他与李璎珞的婚事,好为他添一股助力,可李璎珞被父皇指给了二皇兄,他虽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当得知沈家复起,他脑海中头一个浮现的,便是当初在甘泉殿的悬铃木下,那抹如碧竹般挺拔不屈的身影。
可惜,阴差阳错,加上灵月那丫头搅局,指给他的是孟氏女而非叶锦澜。
如今叶霖升迁成了户部尚书,恐怕太子、二皇兄一脉对叶家志在必得!
他比不上太子和二皇兄势大,唯一能用来打动叶家的,也只有一个正妃之位。
四皇子温和的眼眸中冷色乍闪,但瞬间便恢复如初,仍是温和含笑的摸样。
锦澜在心里琢磨了个清楚明白,暗暗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抬头对上四皇子的目光,“四殿下,民女有一事不明。”
四皇子嘴角轻轻抿成一条优美的弧度,柔声道:“你说。”
锦澜闭了闭眼,重新再睁开时,眸中清澈透亮,没有丝毫茫然,“殿下应该清楚民女同孟侧妃的关系,为何还要做出这番举动。”
为何?她是在问,为何要娶她吧?
四皇子柔和的目光闪烁了下,“你既与孟氏交情颇深,假使你成为正妃,孟氏定然心生欢悦,且你与她也能时时相伴,难道不好么?”
听了这番话,锦澜忽然轻轻一笑,脆声道:“当然不好,四殿下。”
“为何?”四皇子皱了皱两条好看的剑眉,倘若锦澜成了正妃,又有孟茹涵为侧妃,以她们的感情,定不会像其他皇子府后院那般整日尔虞我诈,整日不得安宁,难道这样她也不愿意?
“因为,民女不愿。”锦澜深深的吸了口气,斩钉截铁的道:“并非四殿下与孟家姐姐的不是,而是锦澜此生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所以,你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一心人......”四皇子轻喃,垂眸沉默片刻,才望着锦澜沉声说道:“叶姑娘,本王对你,亦是真心诚意,并非儿戏之举。”
“民女晓得四殿下并非那孟浪之人。”锦澜垂首一礼,澄澈的眸子中满是坚决,“只是民女福薄,当不起四殿下的厚爱。”
四皇子不悦的褶起眉头,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淡了。
锦澜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心里虽紧惧,可仍固执的不愿退缩。
半响,四皇子突然笑了,“如此,便罢了。”声音清朗,听不出一丝一毛的怒气与不悦,“今日是本王不对,打搅叶姑娘了,还望叶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四殿下多虑了,民女岂敢怪罪四殿下。”锦澜深深一福,“民女告退。”说罢缓缓的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沿着来时的小道从容离去。
四皇子目送锦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含笑的嘴角慢慢沉了下来,原本温和的俊脸冷若冰霜。
也罢,本想着先让她点头,这样一来也能在父皇面前寻个两情相悦的借口,既然她拒绝,那往后的事就各凭手段吧!
锦澜没有看见四皇子的变脸,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六角凉亭。
挽菊跟进来后便被那名宦官勒令在林荫小道那头候着,也不敢随意走动,只是时不时踮起脚尖探长脖子往锦澜离去的方向张望,心里暗暗着急。
直到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从林荫小道跑来,她双眼猛地一亮,顾不得方才那宦官的指示,抬脚便本迎过去,“姑娘!”
挽菊紧紧的抓着锦澜的手,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了一圈,才红着眼哽咽的道:“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锦澜不愿多说,反手拉住挽菊便往外走,“此处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挽菊用力的点点头,忍住口中的话,赶紧随着锦澜出了园子。
李三人虽然坐在马车上,但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那道门,一见到锦澜的身影,急忙将马车赶过去,“二姑娘!”
锦澜冲李三点了点头,“没事了,回府。”
李三立即将马车停稳当,挽菊扶着锦澜上车,然后自己也是手忙脚乱的爬上去,待她们一坐稳,李三马鞭一甩,同时大喝一声“驾”,马车便缓缓驶动,渐行渐快的往叶府去了。
锦澜离去不久,另一辆装饰奢华的宝盖马车也停在了那道门前,原先领着锦澜进园子的宦官小心翼翼的扶着四皇子上了马车,然后细声的问了一句:“殿下,接着可是要回府?”
沉默了一会儿,车厢中才传出四皇子淡然的声音:“不用,进宫,本王有事要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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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澜顺顺当当的回到了府里,再也没碰上什么半路拦截之事。
她下马车时,特地嘱咐李三,千万不能将今儿个的事透出去半分,李三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守口如瓶。
李三是锦澜信得过的心腹之一,每次出门都会让他亲自驾车,这样无论是去了哪儿,见过什么人,都不会随便被人探查出来。
锦澜并未回澜园,而是先去了沈氏屋里,碰巧沈氏刚让人摆膳,刚动了两口。
看到女儿这时候回来,沈氏不由愣了下,“澜儿?你不是去了四皇子府么?怎的就回来了?”
“母亲。”锦澜行了一礼,然后挨着沈氏坐下,“四皇子提前回府了,我也不好久留,便回来了。”
沈氏心里一紧,忙问:“可是碰上四皇子了?”
“嗯。”锦澜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看起来四皇子对茹涵姐姐十分上心,一回来便到茹涵姐姐屋里。”她略略提了提四皇子府里头的事,但并未将回程时的遭遇说出来,生怕沈氏担心。
“如此,你回来也好。”沈氏松了口气,慈爱的看了眼锦澜,“澜儿怕是还未用膳吧?”说着又唤了琥珀,“添一双碗筷给二姑娘。”
沈氏这几日胃口突然变得极好,且嘴儿也刁了不少,根本吃不惯大厨房里头的东西,这桌菜肴都是她从扬州带过来的心腹厨娘,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色香味俱全,光闻着便能让人食指大动。
好在沈氏私家不少,即便每日这么在小厨房开火,也撑得住,只要不走公中的银子,就是旁人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出口。
锦澜一大早便起身出门,又惊又乍的折腾到这会儿,肚子也着实饿了,便陪着沈氏一起用膳,母女二人竟将满桌子菜肴吃了七七八八,让琥珀和挽菊目瞪不已。
用过午膳,又捧着香茗同沈氏坐在软榻上说话儿,温暖的阳光倾洒而下,顿时让人生出一丝慵懒。
不一会儿沈氏眉目间便浮现出倦怠之色,锦澜在一旁陪着,直到沈氏安然入睡才起身返回澜园。
锦澜换下身上的衣物首饰,又松了发髻,软软的倒在床榻上,正打算歇一会儿,结果眼还没合上,就见唐嬷嬷匆匆进了屋。
“姑娘。”唐嬷嬷反手将门关好,又走到窗边看了两眼,最后快步到床前。
锦澜看着唐嬷嬷一脸紧张的摸样,心里顿时便来了精神,赶紧起身坐好,待唐嬷嬷走过来,便轻声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若是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可不就是出了大事!”唐嬷嬷不放心的转过头,扫了扫门窗,才凑近锦澜耳边,嘴皮子动了动。
锦澜面色倏然大变,震惊的抓着唐嬷嬷的手,“嬷嬷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唐嬷嬷一脸铁定,轻轻坐在床沿,“我的好姑娘,奴婢什么时候对姑娘说过谎?这事可是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对绝对错不了!”
锦澜紧抓着唐嬷嬷的小手慢慢松开,她实在是难以相信方才唐嬷嬷的那番话,不过转念一想,以宁姨娘的为人,也未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姑娘,咱们该怎么办?要不告到老太太那儿去?”唐嬷嬷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一个处理不当,怕是会引火烧身。
“不用。”锦澜摇了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唐嬷嬷吩咐道:“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嬷嬷想法子寻两个信得过的丫鬟婆子,把拢翠阁给盯牢了!”
“这......”唐嬷嬷不解的看着锦澜,虽然她不清楚锦澜打算怎么办,但一直以来的信任还是让她点头应道:“奴婢省的了。”
得了这样的消息,锦澜也歇不住了,正巧叶老太太得知她去了四皇子府,便差人来传话,让她去了躺嘉裕堂,询问了好一会儿关于四皇子府里头的事,直到用完晚膳才将她放了回来。
是夜,叶府里的灯火烛光逐渐熄灭。
锦澜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得极不安稳,脑海中一会儿浮现出白日同四皇子相见的场景,一会儿又响起唐嬷嬷说的消息,辗转反侧到红烛燃了一半,视线才有些模糊起来。
突然,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冷香,她迷蒙的眼眸蓦然一清,可还未容她起身,耳边陡然响起一阵似叹息又似呢喃的声音。
“锦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