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悠焦急地在一旁等待着,见着桂英去而复返赶忙迎了上去,急切道:“可是夫人愿意见我了?”
桂英摇了摇头,又将季重莲的话复述了一番,末了才道:“夫人不记过往对你多有忍让,刘太太也该好自为之才是。说完也没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一旁的侍卫早已经对沈心悠嗤之以鼻,桂英这番话也在意料之中,遂挥着手赶人,“刘太太也别在这里杵着,来往这么多人看着了也不好,你还是该上哪上哪去吧,指不定刘吏目还在等着你帮他收拾东西回家呢!”
沈心悠瞪了那侍卫一眼,双拳紧握在袖中,目光极其不甘地向高楼上望去,远远地似乎还能见到那一截靓蓝色的袖摆在窗口招摇着,和着孩子们嬉笑玩乐的笑声,犹如一把利箭直直地戳进了她的心口!
凭什么季重莲能够活得这般恣意潇洒尊贵优雅,而她却要被踩入泥底任人唾弃,她心里好不甘啊!
沈心悠咬得唇角都泛起了血丝,可没有人同情她,再加上侍卫的推攘和叫嚣,即使她不想就这样离开,也不得不迈动了步伐缓缓离去。
她失魂落魄地穿过了角门,没走几步便停下了步伐。
是啊,她为什么要这样离开,为什么?
她要的就是一个明白,既然季重莲不肯见她,那么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吼出来,她不怕丢人,瓷器对上瓦缸,该怕的人是季重莲才对!
想到这里,沈心悠咬咬牙又往回走去,哪里知道到了角门口便被守门的婆子给拦下了,不同于刚才对她的热络,这婆子的口气也变得轻慢了起来,“我说刘太太,既然都已经走了,就别再回来了,省得夫人到时候怪罪下来,还是我老婆子的不是了。”
留言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刚才刘太太求见夫人被拒的事情片刻间便传了开去,听说夫人甚是和气待下人也宽厚,也不知道是刘太太怎么得罪了夫人,他们可不想掺和进去。
“你……!”
沈心悠正有一肚子的火憋着,此刻见着守门的婆子也敢同她拿乔,顿时脸都气绿了。
“我什么我?!”
婆子也来了劲,插腰道:“刘太太,我老婆子奉劝你一句,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就纠缠不休,刘吏目调任了那是上头说了算,难不成你一个女人还能改变大人的决定?”真正是让人笑掉大牙!
亏得这刘太太从前还到处吹嘘她与大人有什么交情,如今夫人一到任上她便漏了原形,敢情从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卢妈妈说得对!”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了起来,卢婆子与沈心悠俱是一震,纷纷转头望了过来。
不远处正款款走来一粉黄衣衫的女子,面若桃腮,红唇娇颜,一双明眸晶晶亮亮,即使这已是深秋却让人能够感觉到一股蓬勃的朝气,不远的距离她却脚步生风,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这一声“卢妈妈”将守角门的卢婆子叫了个心花怒放,连忙躬声道:“瑛虹姑娘大驾,真是有失远迎!”
这可是夫人跟前当红的几个丫环得罪不起,没见着夫人前前后后都仰仗得紧,连两个姐儿都是她们贴身照顾着,足见夫人对她们的信任,这样的人卢婆子可是要上赶着巴结的。
沈心悠沉默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却是没有见过的,不过这突然出现的面孔指不定就是跟着季重莲一块来的,再看看卢婆子前倨后恭的态度,那身份就更不言而喻了。
瑛虹也在打量着沈心悠。
桂英打发了沈心悠后上来回话,她便借故下了楼来,就是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穿着打扮稍显朴素了些,不过的确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到了甘肃也能找到这里来,确实是个不安分的。
瑛虹不由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越发地瞧不上眼。
沈心悠的事情后来她们几个也从桂英的口中听说了一些,这等忘恩负义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找上门来,若是让她遇到了,真想好好地抽几个大嘴丫子!
“怎么着,刘太太还不想走?”
瑛虹踱过到沈心悠跟前,围着她转了两圈。
“我要见夫人,”沈心悠咬了咬牙,眼前这个叫瑛虹的丫环气势都如此之足,不免让她感到几分心虚,却还强撑着面色道:“夫人不敢见我,莫不是心里当真有鬼,这才……”
“啪!”
沈心悠话还没说完瑛虹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她一声尖叫跌坐在地,一手捂着发痛的脸蛋,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你竟然敢打我?!”
从小到大连父母都没打过她,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敢打她?!
沈心悠顿时觉得火大,更不用说嘴角那里火辣辣的感觉,一说话便是一阵抽疼,还伴有丝丝的涩味混进嘴里,只怕已是见了血,她不由对瑛虹怒目而视。
“打的就是你!”
瑛虹轻蔑地睨了沈心悠一眼,背过身去吃痛地甩了甩手,这一巴掌她可是卯足了劲,沈心悠这脸不肿才怪,想着心中不免有几分快意,又上前插腰居高临下地啐了她一口,“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颠倒黑白,刘太太你可真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当初你爹遇害若不是咱们大人救了你一命,你焉还能活着?没想到大人领了你回府好心地让你管着庶务你便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之后竟然还敢伙同他人暗害主母,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真是该天打雷劈!”
“若是遇到别的家主只怕早便报了官将你给抓了起来,大人与夫人却不计前嫌地送你来甘肃投奔你表姑母……如今你竟然还敢血口喷人,往咱们夫人身上泼脏水,真是老天没眼,才让大人救下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瑛虹越说越来劲,忍不住便将自己心中的不快给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卢婆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这中间竟然是这般曲折,看来刘太太曾经说她与大人有旧倒是真的,不过这份关系可不那么让人羡慕,竟然是这等忘恩负义之辈,眼下刘吏目有了这等遭遇,只怕就是被这个女人给连累的。
想着想着,卢婆子看向沈心悠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鄙视。
这样的女人若是安分地窝在家里还好,没想到竟然还有脸出来到处走动,大人与夫人没有处置了他们夫妻便已是手下留情了。
角门处走动的人原本不动,可瑛虹这嗓门实在是太大了,不知不觉间便聚集了一帮人过来看热闹,围着沈心悠指指点点,她羞愤难当,再也不敢多留慌忙地掩面而逃。
瑛虹这才得意地拍了拍手掌,转身看着身后已经围了一堆人在那里窃窃私语,顿时心中一阵懊恼,她是说得痛快了,可这嘴也太溜了,若是传到夫人耳朵里……
瑛虹不愿意往下想去,遂挥手道:“好了,都散了吧!”
卢婆子殷勤地将瑛虹送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说,“瑛虹姑娘说得太好了,不说咱们还不知道刘太太竟然是只白眼狼,枉自从前大人和夫人还对她这般好,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越说越来劲。
瑛虹赶忙伸手止住,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这事咱们说过就算了,刚才人多眼杂我也没记住,回头卢妈妈也给他们说说,没事别乱嚼舌根,夫人最不待见这种人了,可记住了!”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卢婆子手中,她推辞了一阵这才笑着接了过来,目送着瑛虹远去。
瑛虹绕过了角门,走在了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上,心里突然便矛盾了起来。
是,她是好好地骂了沈心悠一通,谁叫这个女人不识好歹还想往夫人身上泼脏水,可她话是说得痛快了,那些人传来传去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怪罪她?看来她还是先去夫人那里讨个罚吧!
琉璃常说主动交待了,可比后面被人揭传给来得好,指不定夫人还会重新发落呢!
打定了主意后瑛虹便加快了步伐,谁知道刚刚转过一丛绿枝,便有一截红色的袍角挡在了眼前,紧接着闪出一个人影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瑛虹的目光向上看去,顿时便低下了头,恭敬地福身一礼,口中道:“见过毕大人!”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还是这般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瑛虹抚了抚胸口,小心翼翼地抬起眼角来扫了一眼,正对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又赶忙垂下了目光,不由在心中腹诽。
你说这毕大人没事长那么美干什么,真正是男女莫辨,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毕焰正一脸好笑地看向眼前低垂着目光的女子,身材高佻,模样俏丽,特别是那性子够火辣,他怎么没有发现季重莲身边还有这样好玩的女子?
刚才瑛虹在那里一股作气大骂沈心悠时他也正巧路过,随即跃上了不远处的大树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若不是刚才那里围了一堆的人,只怕他都要上前将这小丫头给提了过来。
此后一路跟随又见着她各种多变的神情,心下更是生出了兴趣。
“刚才你骂刘太太那一通……可是真的?”
毕焰慢慢踱步上前,在距离瑛虹三步远时停下了脚步,双臂环胸一脸兴味的模样。
瑛虹咽了咽唾沫,暗骂自己嘴贱,怎么好巧不巧竟然还被毕大人给听了去?
可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若是她反口了,那岂不是落了夫人的威名?
想到这里,瑛虹只得梗着脖子道:“这事在梁城的府里好多人都知道,毕大人若不信只管去打听,婢子才没有信口雌黄……”说罢绕过毕焰就想离去。
就在俩人正要擦身而过时,毕焰身子一侧,轻飘飘地唤了一句,“站住!”
“啊?”
瑛虹一怔,猛地收住脚步,身体却因为惯性而向前倒去,眼看着自己的脸就要狠狠地摔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瑛虹已经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而在下一刻,却有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腰而过,稳稳地将她揽在了怀里,她的鼻尖险险地与青石地面擦过,若是再挨近一点只怕就要脱一层皮了。
瑛虹心中暗自道了声万幸,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与比焰身体贴近时,整个人立马便僵成了一尊雕塑。
“没想到你为人泼辣,走路却这般冒失!”
毕焰低笑了两声,手上的力道一松,整个人退后了几步隔开了俩人之间的距离。
“我……”
瑛虹咬了咬唇,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脸颊已经火烫了起来,掌心也渐渐变得湿潮。
刚才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贴得那样近,近得甚至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上,有一种痒痒的酥麻的感觉。
隔得近了她才看清,毕大人的眼睫毛很长,又黑又漂亮,鼻子又挺又俏,唇形很美到唇角微微自然地上挑,让他随时看起来都像在笑着,明明是那么美的一张脸,那搂住她腰的手臂却那么有力,透着一种男性的阳刚。
为什么想着想着她便觉得身上躁热了起来,艰难地有些移不开步伐。
她可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再怎么说她从前也喜欢过舅少爷季崇宇。
那段感情虽然逝去了,可在她心里留下的只有祝愿,再说敏福郡主身份尊贵,为人也好,她是没有理由妒嫉怨恨的,她有的只是羡慕和祝福。
但眼前这种感觉好奇怪,她只觉得一颗心扑通地跳个不停,就像要蹦从了胸腔一般,甚至连对方的脸都不敢再去看。
有汗水顺着额头滴了起来,落在她的眼睫上,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随着耳中鼓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连天地都旋转了起来,瑛虹只记得脑中最后的影子是毕大人向她扑了过来,再下一刻,她整个人已是彻底地软了下去,不省人事。
“这丫头……”
看着怀中已然晕倒的瑛虹,毕焰十分地无奈,他不过是找她说了会话怎么就晕了,明明前一刻还是好好的?难不成是日头太大,中暑了?
毕焰不解地抬头望天,虽然有太阳,不过眼下可已是秋天了。
怎么办?
总不能扔了这个丫头在这里不管,回头季重莲知道了只怕也得和他一顿理论。
抱她回去?
好像也不好,若是被人看见了,这丫头的清誉岂不是全毁了?
想到这些,毕焰也开始发起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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