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两个被他叫进来的士兵只能依命上前,善童儿早就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忍得住,眼看着一个士兵走上来,他直接一脚将人踹得惨叫一声,飞出老远的撞在墙上。
“好啊,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宋煜暴跳如雷,恶狠狠的道:“我还不信,我堂堂行军大总管,还治不了你们。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门外又是七八个士兵冲了进来。
这下子,整个房内挤满了人,顿时杀气腾腾,善童儿甚至已经要伸手去拿刚刚进房时放在房间一角的铜锤了。
商如意立刻道:“善童儿住手!”
善童儿手一顿,回头看着她:“如意姐姐。”
商如意慢慢的将宇文晔滚烫的手放回到床上,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还在不安的颤抖,她又轻轻的一按,似乎是在让他相信自己,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了善童儿和穆先的前面,将他们挡在身后。
宋煜狞笑道:“怎么,将军夫人要动手?”
商如意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又看着周围那些明显有些畏惧的士兵们,毕竟他们也敢真的在大将军的房中对大将军的夫人动手。
可是,若宋煜坚持,也难说他们会如何选择。
因为她很清楚,这一次出征,宇文晔虽然领了几万的兵,但正如宋煜所说,这些兵都是朝廷的,宇文晔一昏迷,这些人就全归行军大总管调遣,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宇文晔手下的这批亲兵护卫。
如果宋煜将穆先和善童儿拿下,也就是将他的亲兵和王岗寨那批人马的首领都拿住。
这样一来,她在扶风就再无依靠。
甚至,如果有人要对宇文晔动手,都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这一点,商如意立刻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令她不由得一个寒颤。
她必须护住这些人!
不过,宋煜显然已经不打算给她留面子了,所以,现在能护住这些人的,只有——
就在宋煜看着商如意一言不发,只能定定的站在那里,好像已经束手无策的样子,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正要挥手下令,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大人,这是做什么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宋煜的眉头下意识的一拧。
回头一看,却见监军殷长岳慢慢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过,他也只是走到门口,并没有再往里迈,似乎已经知晓了这房中有疫病患者,而他的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却走进了房中,正是刚刚悄无声息离开这里的侍女卧雪。
她静静的走到了商如意的身后。
看到殷长岳来,宋煜的脸色变了一下。
正如他所说,大将军一旦病倒,军中的事就都要交给他这个行军大总管来处理,可是,在他和大将军之外,还有一个人,便是这位监军殷长岳。
他,虽然性情仁懦,这一路上也跟两边的人都有商有量的,但毕竟,跟谁也都不见亲近。
面对他,宋煜还是拿出了客气。
他道:“殷大人你来了,想必你已经知道,大将军身患重病,已经无力再指挥作战,可是,却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要造反,我正要派人来抓这里的两个奸细。”
“奸细?”
殷长岳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道:“宋大人说的奸细是——”
不等宋煜开口,商如意立刻道:“殷大人,宋大人说的奸细,就是这个——早上和薛献对阵的时候,跟大将军并肩作战,将宋大人从薛献的刀下救出一条命的善童儿。”
“……”
“还有,知道宋大人在城外遇险,就快马加鞭,去军中通知善童儿赶紧出城救援宋大人的穆先。”
“……”
“宋大人说,他们两,是奸细。”
她的话刚说完,宋煜的脸色已经一阵红一阵白,几乎扭曲。
之前他们一番争吵,穆先和善童儿不仅说不过他,也都被他的身份官职所压,说起战事,这里的人也都不敢跟他这位行军大总管饶舌,但没想到,这位将军夫人突然就冷静了,细论起来,今天早上,的确是善童儿和宇文晔出战,才将他从城外救了回来,不管他怎么否认,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将军夫人巧舌如簧,居然将穆先也算进了这件事里。
他若要矢口否认,这里的人都看着的,倒显得他忘恩负义。
一时间,宋煜也语塞了。
看到他这样,殷长岳又看了看里面的人,立刻对着商如意笑道:“将军夫人言重了,这里的都是浴血奋战的将士,哪里有奸细。想必,是误会。”
宋煜也不甘心事情被掩盖过去,立刻道:“可他们刚刚对本大人大呼小叫,还动手打人!”
不等殷长岳开口,商如意立刻道:“这,是我们的人不懂规矩,不过,也是因为将军病重,他们情急所致。”
“……”
“晚些时候,我自然会处罚他们。这样,宋大人可还满意啊?”
她这话一出,宋煜若再纠缠,倒显得得理不饶人。
殷长岳见此情形,也诚恳的劝说:“宋大人,大将军如今病倒,薛献又在城外虎视眈眈,此是扶风危急存亡之际啊。你我更是要同心同德,同克时艰,万不可互相猜忌,再起内讧啊。”
代俊良也道:“还请宋大人三思啊。”
宋煜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虽然对着将军的人不客气,但监军是来自宫里的,而代俊良虽然只是个参将,却也在扶风城中有些底子,在这两个人面前,他的确不好再做什么。
不过,今天这个场面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收获”了。
想到这里,宋煜又转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屏风内的内侍,宇文晔已经听不到什么声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就像是一条被掏空了的麻袋一般。
宋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他再转头看向穆先和善童儿,和眼前这位镇定自若的将军夫人,冷笑道:“哼,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们,今后若敢再犯,本大人决不轻饶!”
说完,便拂袖而去。
一看到他离开,屋子里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善童儿却气咻咻的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旁边的穆先立刻伸手拍了拍他。
可商如意的眼神,却并没有轻松。
她明白,自己只是暂时保住了穆先和善童儿罢了,但这相对整个扶风,和他们所面临的巨大危机而言,只是很小的一个麻烦而已。
最要紧的是——
她回头,看向房中的宇文晔。
而一直不敢多话的何问竹,此刻已经从他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些细辛,降真香和艾叶,卷裹在绵纸筒内,似乎是准备点燃烧熏,这,也是大多数的大夫面对瘟疫时要做的第一件事,用这些药材点燃熏烤,可以防止疫病扩散。
可对已经患病的人来说,这根本没用。
有用的只有——
她抬起头来看向殷长岳,郑重的说道:“刚刚,多谢殷大人了。”
殷长岳苦笑了一声,道:“既然是将军夫人派人请我来,本官自然要过来,况且,这一次战事紧急,本官也不能看着同僚相互猜忌啊。”
“……”
“只是没想到大将军居然病倒了……”
商如意静静的看着他。
从这两天的相处,她看出来殷长岳跟之前的那个寇匀良不一样,算得上正派,但正派并不代表就是自己人,此人的言谈间透着疏离和客气,显然是个两边都不沾不靠的角色,只求事情不要闹大,并不会真的要帮他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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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如意说道:“殷大人,请恕我冒昧了。”
殷长岳立刻道:“夫人何出此言,大将军的病——若有在下能够处力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正是。夫君病倒,我只能守在这里,外面的事,请殷大人多费心。”
“这是职责所在。”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殷大人派人在城中各个药铺搜寻滑石,厚朴和苍术这几味药,越多越好。”
“这是治疗——”
“是治疗大将军病症的药。”
“好的,在下明白了。”
殷长岳点点头,转身便要往外走,刚走了一步,商如意又叫住了他:“殷大人,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殷长岳转过身来:“将军夫人请说。”
商如意走到他身侧,轻声道:“我跟凤臣——就是大将军,我们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国公外驻在太原,后来也只是在洛阳呆过一阵子,不太了解大兴皇宫这边的情况。那位宋煜宋大人,他是——”
殷长岳的眼中闪烁出了一点谨慎的光。
商如意也明白,自己这话问得冒昧,直接开口问一个朝廷命官的来历,而且是在这种出征在外,两边又已经明显有了冲突矛盾的情况下,更何况,殷长岳明显是个不想蹚浑水的状态。
但她还是诚恳的道:“希望殷大人能不吝相告。”
那殷长岳沉吟半晌,似乎也明白就算自己不说,这位将军夫人出去跟其他人打听,或者回去再问问,也都问得出来,便轻叹了口气,道:“宋大人之前任职——右骁卫大将军。”
右骁卫,大将军……
一听到这几个字,商如意的气息已经沉了下来。
和虞定兴,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