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宴会厅,夜色像一匹丝绒,幽蓝垂坠。
简桐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仰头,深深吸了口气。三月的夜,还是有寒意,不过空气总归比方才宴会厅里要清透。
身后依旧是莺歌燕舞,而她应该白衬衫牛仔裤地去走前面的泥土路。
“小桐!”背后有脚步声踏踏追过来,梅轩的嗓音在背后急迫响起。
简桐努力深呼吸,提醒自己微笑,三秒钟后转身回去,笑着望梅轩。
大厅里灿烂的灯火,从高大轩敞的大门流泻出来,映亮了简桐的笑靥。梅轩见了,微微一愣。他以为会面对她满脸的怒火,没想到她在阑珊夜色里,笑得这般明丽。
梅轩满肚子的话便被哽住,一时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小桐,那天你问我,苗艺是否知道这是一场假意的订婚,我当时没有回答你。我没有回答你的原因是:在我做那个假意订婚的决定时,确实没有提前刻意跟苗艺说。”
梅轩有点烦躁地将双手插.进裤袋去,“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明白我的心思。我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许多话不用说,彼此也能明白。”
“那天我们一起在‘谭’吃饭,我告诉苗艺说你我和好了……苗艺结果失手打碎了闻香盅,碎瓷片刺破了手指。她今晚有演出,手指伤了自然会受到影响,所以我今晚必须陪她来,否则我良心不安。”
“对苗艺,坦白说,我心有歉疚。毕竟在我们这个国度里,女孩子的声名很重要,可是他却能为了帮你我打掩护而甘心背上即将与我订婚的名声。我不告诉你我今晚陪她来,一是没想到你今晚也会来;再者,我怕提前说了,你反倒会误会。”
简桐在微凉的夜色里笑起来,转身沿着台阶的方向,张开双臂蹦蹦跳。就像小时后跳皮筋,或者跳房子。
心里越是悲伤,她却越只想微笑。
妈说过,就算有眼泪,也不要流给那个伤害了你的人看。否则,你会助长了他的成就感。
要笑给他看,笑容也是力量,笑容就是最好的反击。
“小桐……“梅轩终于再解释不出来,只能呆呆立在夜色里,无言望简桐的发丝被风扬起,掠过她腮边。
她在笑,但是他明白,她的心在疼。
看梅轩静了下来,简桐这才站住身子,跳转过来,仰起头看梅轩。他是清俊的男子,此时以墨蓝色的天空为背景,身上和面上都洇染着灿烂的灯火和璀璨的星光,越发显得出挑。
“梅轩你解释完了么?我都听了,可是你的解释并不能安抚我的心。所以我今晚不想再见你,再见,我要回家睡觉了。”
简桐说完跳下台阶去,一任发丝轻扬。
“小桐,你稍等。我跟家人打个招呼,然后送你。”梅轩轻喊。
“不必了,真的。”简桐站在台阶下笑,仰头看他。仿佛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就习惯了以这样仰视的角度去看他。
靳欣在,一定不会允许他弃了苗艺而来送她。再说这样重要的场合,梅轩如果提前离开的话,那也于礼不合。
她得,替他着想。
——尽管,自己的心受了伤。
宴会厅里,兰泉与苗艺的演奏结束,旋即响起一片浪花般的掌声。
苗艺主动起身走向兰泉。今晚如果没有兰泉的帮衬,她的演奏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苗家人从来最重脸面,爸为了她今晚的演奏,耳提面命多次,要求她务必表现出最佳状态。说白了,希望她为苗家脸上增光。所以演出刚开始前,她心中不无忐忑。
兰泉虽然从小就不服管教,不喜欢坐在琴凳上,但是兰泉有过人的天赋,所以他演奏起来,那纯属的技法与几乎完美的表现力感染和带动了她,让她几乎忘了手指的伤,全情投入到了演奏之中去。
古筝与钢琴,一中一西,一弦乐一键盘,今晚这般珠联璧合。
兰泉合上琴盖,看见苗艺向他走来,眸子里似乎含着泪花。众人掌声里,兰泉忽然偏了头望向台下,在煌煌人面里去找简桐的身影。
衣香鬓影里,她的白衬衫牛仔裤应该很好找。
不期然想起初见那个晚上,他在酒吧的钢琴边大方施展魅力,只为吸引女宾客帮他结账。他近乎卖弄的表现力,整个酒吧都在沸腾,不论是前卫女、豪放女、蒲吧女、还是淑女御姐们,都绯红着面颊,双眸晶晶地望着他。仿佛都在等着他*的眼神、大方的飞吻。
那样的嘈乱里,只有她,清清冷冷地坐在人群之后,凉凉地望着他。
他彼时是所有女人眼中的*儿,却被她冷冷唾弃。
不知怎地,他那份被异性给惯出来的优越感一下子便被浇灭,片刻之前还涌动心胸的快乐倏地荡然无存。
更奇怪的是,他那时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彼时的她,对他的态度像极了他听说她要去陪酒时,心里猛然腾起的那股怒火。
都是不希望对方*,才会这样吧?
所以那晚当看见简桐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他便撇开一众主动邀约的女人,追住她的背影。
今晚她在哪儿?
却一望之下,满目的笑脸里,独独找不见了那一弯清影!
兰泉一皱眉,没注意苗艺主动伸过来等着拥抱的手臂,一个转身,飞身跃下舞台,向大门奔去!
大家都在惊愕,苗艺更是尴尬在台上。
主持人连忙上台掩饰,“多谢苗小姐与靳公子的完美合奏,真可谓珠联璧合。”
苗艺大方谢幕,大伙的掌声再度慷慨送上。
这是上流社会,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去维系表面礼仪的完美。纵然好奇兰泉去干嘛,却没人会让眼前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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