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梓俊到了安家,并没有去找母亲,而是径直地去了二楼,安老爷子的书房。
他早就该想到,仅凭母亲是掀不起来这么大风浪的,也仅凭母亲是压不下去这股风浪的。只有爷爷,安家的当家人,他的一句话才能让这场事端平息。虽然他不知道,爷爷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看待这件事情,又最终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一想到周晓白现在在牢里,即便是一切都安排的很好,他也无法忍受。
沿着幽幽长长的走廊走到书房门口,他的心里是忐忑的,对未知的忐忑。一颗心如同被清冷的雨水侵泡着,彻骨的发冷。
书房的门没关,窗外橘黄色的灯光透过大面积玻璃窗,给房内桃木古典家具染上了一层润色色彩。而安老爷子则带着一副老花镜仔细地研究着书案上的一尊紫铜罗汉。
从七八年前安老爷子就喜欢上了研究古董,这几年也收藏了不少,也算是一个老燕京了。
安梓俊敲了敲门:“爷爷。”
安老爷子抬起头,神情和蔼,招了招手说:“回来了,过来看看爷爷的这尊罗汉怎么样。这几个孙子里,也就是你的眼光独特些,他们呀,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盯着什么。”
安梓俊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
安老爷子兴致很高昂,指着这尊罗汉不停地说:“看这罗汉雕铸的这样细致,意态这样好,大有栩栩如生的感觉。更难得的是斑斓紫铜还能泛出鎏金璀璨,以前一位伦敦的老收藏家就有一个,韵致沉毅、灵慧清真,那个时候我一见到就一直念念不忘。可是人家也是爱好收藏的,哪里舍得匀给我。没想到过来这么多年,能让我遇到一尊不相上下的。”
说到最后,语气有着难掩的敌意。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安梓俊,摘下老花镜坐到椅子上,语气和悦地说:“怎么,不高兴了?”
安梓俊抿了抿嘴唇,语气有些艰涩:“爷爷…。”他不知道,爷爷究竟怎样打算的,不会不明白他此前来的目的。
安老爷子脸上还是一副*爱幼孙的模样,慈爱地开口说:“是为了周家那孩子吗?”
安梓俊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艰涩的开口说:“求爷爷。”
安老爷子脸上的慈爱退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郑重地说:“梓俊,说实话,在这几个孙子里,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事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重感情是好事,但是也要分清楚轻重。有些事情已经尽力了,也算是你对她的一片心意,再去苦苦纠缠,也不过是更加害了她。像是原本李家的那孩子,到最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你不希望她也走她母亲的老路吧!”
“爷爷,要怎样您才肯救她。”安梓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多少年来,他都没有再下过跪,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的清明灼伤了安老爷子的心。
安老爷子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固执起来这样固执,我累了,你自己考虑清楚。梓谦一直*不羁,我虽然管他,但是却从不担心。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时的情迷,又能维持多久,你这样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好好想清楚。”
安老爷子说完,拄着拐杖离开了这里。
安梓俊依旧跪着,听到爷爷渐去渐远的声音,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
双拳紧握,却没有要起来的心思。除了这个,他不知道他还能拿什么来搏。
“六少爷,您还是回房休息吧!这样跪着不是办法。”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安家的孩子也是他打小看大的,这六少爷的脾气最倔,要是没人劝着,非自个在这里跪上*不可。
“您下去吧!不用管我。”安梓俊淡淡地说,眼眸里的清明坚定不容置疑。
管家叹了口气,无奈只好先出去。
安佳倩一直站在门外,看着安梓俊直挺挺地跪在那里,心里也跟着难受。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呀,打小没受过一点罪,现在却这样卑躬屈膝地跪着,能不心疼。
一扭头朝母亲的卧室走去,该是找母亲谈一谈了。
当她敲了门走进母亲的卧室,母亲正站在窗台前看着远方。看不清楚神情,不过从背影看来,有些落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似乎瘦了很多。
“妈,阿俊他…,”
“我知道,让他跪着吧!不栽跟头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现处的身份。”李轻蝉未等安佳倩说完,便冷冷地说道。
“可是…,”安佳倩还有些担心地说:“阿俊从小身子不好,虽然眼下看不出什么,可是到底是底子差,跪上一晚上万一跪出格好歹,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您。”
李轻蝉身体微微一动,安佳倩的话对她是有触动的。但是…。
“用以前对付我的方法吧!只要他们坚持下来,就随他们去,坚持不下来,也不是我们的过错。”安佳倩有些艰涩地说。
“梓俊他…,”他不是姓关的那孩子,十指不沾阳春水,性子又愚懦,这样的方法对他有用吗?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阿俊再有能力,离开了安家的庇护什么都不是。到时候就将他圈在这个北京圈里,哪里都不去。在这里,想怎么折腾还不是随您。他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会放弃的。”
“那可不一定,你小舅舅也是也一样坚持了那么多年。当年,他可是最最娇气的,比个女孩子都难养活。”李轻蝉有些不甘地说,她也远远地去看过,好好的一个人却偏偏被那女人祸害成了那副模样。哪里还有当年李家小少爷的半分影子,苍老的让她不敢相信。
“那是因为小舅舅的心已经死了,心死了的人怎样活着都无所谓。但是阿俊心还活着,即便他受得了,那人也应该受不了吧!”安佳倩叹息地说,就像是她当年受不了那人受苦一样。除了放弃,也只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