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一句无能为力就想把事情揭过吗?”宋舞霞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挡住了门口。她不喜欢宋绣屏,但她还是要她做些什么。不止为了一个少女的将来,也为了过去的自己。当年,她的养父母也是这么保护她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学会了积极、正面地应对挫折,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
苏四娘对她突然的强硬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反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去哀求皇上吗?”
宋舞霞语塞。听赵嬷嬷说过,这个时代,如果在新婚夜,丈夫发现妻子不是处女,可以把新娘送回娘家的,而失贞的女人只有一条路可走:自杀或者被处死。
“无话可说?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苏四娘绕过她,打开了房门。
“珠玉与绿藻呢?绣屏的身边不能没人陪着。”
听到宋舞霞的话,苏四娘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守在门口的绿桑,绿荷急忙进屋。绿桑低声说:“今晚就让我和绿荷在这里守着,明天再派可信的丫鬟来伺候着。”
宋舞霞也不是傻的。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了,那两个丫鬟恐怕凶多吉少。她无力地低声问:“她们被灭口了吗?所以刚刚你不让人进来?”
绿桑点头,绿荷抢着说:“小姐,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如您早些去歇息吧,即便夫人不为大小姐考虑,老爷总会有办法的。”
宋舞霞摇摇头,对宋修文满是失望。用女儿来讨好皇帝,她觉得这样的父亲根本不配当爹。
走到宋绣屏的床前,她轻轻握住她的手,低语说:“总有比进宫更好的出路,总能想到办法的。”即使认为她依然在昏睡中,但她还是出声安慰,也算是激励自己想想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经历了一次生死,宋绣屏紧紧闭着眼睛,任由宋舞霞抓着自己的手腕,心中却恨不得一把把她推开。对,她恨她。她恨自己的出身,恨父亲宋修文,恨继母苏四娘,也恨无情的郑晟睿,但她最恨的却是宋舞霞。其实与其说恨,应该说由妒生恨。
她卑贱地献出了自己的清白却依然入不了的宫门,而宋舞霞却不屑一顾;她是丫鬟生的孩子,可宋舞霞是太傅的嫡女,高高在上的郡主;她自懂事起就想嫁个好男人,并为此不断努力,可宋舞霞不止有一个贵族未婚夫。连皇帝都对她念念不忘,青睐有加。
“与其等下一世投胎,不如把她的都抢过来,就算抢不过,也不能让她得意,在这里假惺惺扮好人!”宋绣屏暗暗下了决心。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再也没有勇气再死一次,心中已经被嫉妒,愤怒,怨怼填满了。
动了动眼珠,又动了动手指,她悠悠睁开眼睛,无力的问:“这是哪里?我死了吗?”
“你怎么这么傻!”宋舞霞的眼中蒙上了泪水,不止为她,也为上一世的自己。她忽然很想念远在现代的养父,那一天,他在医院也是这么骂她的。
宋绣屏哭了起来,“让我去死,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越悲惨。就越能博得别人的同情与信任。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才有希望!”
“不,我没了清白,我只能去死,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绣屏一边说,一边欲撞向床架。之前她听得很清楚,知道宋舞霞误会了,而苏四娘没有解释,知道内情的珠玉与绿藻已经死了,她觉得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一旦让人知道她是主动献身的,没人会同情她。
宋舞霞见她又想寻死,急忙抱住了她。“绣屏,你冷静一些,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不死我还能怎么样?”
“路是人走出来的,总归有办法的!”
“不,没办法了。”宋绣屏哭着摇头,似抓住浮木一般揽住宋舞霞的脖子,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姑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因为失血过多,宋绣屏的身体本来就虚弱,加上情绪过分激动,连着说了两个“怎么办”就昏了过去。幸好翠羽端着自己刚煎的药进来了。她用银针唤醒了她,又喂了她喝药,这才对宋舞霞说:“小姐,时辰不早,您先去休息吧。绣屏小姐的伤已经无碍。我们会照顾她的。”
“既然大小姐没事了,你们都去歇息吧,我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绿荷突然开口提议。
经过一番商议,见宋绣屏的情绪已经平复,绿桑与翠羽去为宋舞霞铺床,打水了,而宋舞霞去了书房。她恨透了现在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要赶快画完太后的观音像,她要尽快解决胡三的官司,她要做的事很多。
待三人一走,绿荷急忙关上了房门,走到床边,低声说:“大小姐,您不用装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宋绣屏脸上有一掠而过的惊慌,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绿荷怕别人随时会进来,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说:“大小姐,如果是老爷把您送到皇上那里的,怎么会让您穿着丫鬟的衣服?”她指了指宋绣屏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衣服。
“你,你不要胡说!”宋绣屏的气势弱了许多。
“是不是胡说,要不要我们去问问郡主。或者问问夫人?”
“你想怎么样?”宋绣屏收起了悲泣的表情,厉声问,想在气势上压住绿荷,可惜她毕竟年纪还小,声音中夹杂着几分不确定。
绿荷看了一眼门外,正色道:“大小姐,奴婢不敢奢望什么,奴婢愿意助小姐达成愿望,只希望小姐将来还我一个自由身。”
宋绣屏打量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真实度。
“想必小姐也已经知道了,您身边的珠玉与绿藻永远消失了。奴婢怕自己将来也许终究难逃一死的命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向小姐求一个恩典。”
绿荷也在看着宋绣屏。她何尝不知道,宋绣屏会做出这些事,肯定是苏四娘要绿藻怂恿她那么做的。可最后呢?绿藻受宋舞霞杖责时,主子不愿出来说一句话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还是苏四娘把她杀了。
绿荷不敢相信这会是绿藻的结局,特意去打听了,然后她知道了,珠玉与绿藻是被堵了嘴,偷偷用车运出去的,从她们受绑到断气,嘴里一直塞着白布,她们没能说出一句话。她甚至怀疑珠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杖责,还被打死了。
面对这样的事实,绿荷岂能不害怕,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眼见院子中有人影晃过,绿荷急忙追问了一句:“小姐,你考虑得如何了?”
“你是夫人的陪嫁,是苏家的人。”宋绣屏说的是事实。
绿荷也知道,宋绣屏的身份太低,除非她有了什么依仗,不然她连自己都保不住,谈何帮她。只是此时的绿荷也是病急乱投医。她一个远嫁而来的陪嫁,被主子安插在别人身旁当眼线。宋舞霞摆明不信她,而她得不到有用的讯息,苏四娘也不待见她,她还能怎么样?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低声说:“这些大小姐不用管。只要小姐答应了,我就会帮小姐隐瞒,还会为你做其他事。”
不待宋绣屏表态,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绿桑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奴婢给小姐洗漱,换衣裳。”
宋绣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绿桑口中的“衣裳”二字与其他字的发音不同,她怕自己的小伎俩已经被发现了,不禁心虚。可绿桑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多看她一眼,径直走向衣柜,拿出了干净的衣服。
书房内,宋舞霞慢慢磨着墨,一下又一下,神情略带怔忡。走出宋绣屏房间的那刻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如果宋修文要用女儿讨好皇帝,不是应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吗?怎么会穿着丫鬟的衣服?
她的心中已经有某些猜测,可是她不愿相信。如果宋绣屏是自己跑去爬上了皇帝的床,那么她刚刚的表现就太阴险了,甚至她在用她的真心策划着某些事情。
宋舞霞不想相信,因为如果这些是真的,那就表示,她要她练习做菜,练习女红,教她如何讨好未来婆婆,有机会的话甚至还想帮她找一户好人家等等这一系列的事情根本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而她刚才对她的同情、怜惜,不惜为她得罪苏四娘显得那么可笑。
“叩叩叩”,随着敲门声,翠羽端着碗盅进来了,“小姐,这是我刚才煎药的时候炖的银耳红枣。”她把东西放在了书桌上,接过宋舞霞手中的碳条开始为了她磨墨。
沉默了许久,翠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不确定地说:“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奇怪?大小姐穿的并不是她平日的衣服。可是也不对,她手上的伤口极深,若不是后来她没气力了,恐怕神仙都难救……”
“连你都发现了?”宋舞霞笑得有些苦涩,“也许我还不够了解她,看看再说吧,走一步是一步,希望我们都猜错了。”
(汗,又是生死时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