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对瑾岚的爱,早于安远则太多,在他们两个还未相识之前孟然便动了真心,当年他才气焕发,也是一干名门淑女的爱慕对象。孟然初见于瑾岚只觉得惊艳,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人,也从未见过如此至情至性的女人,一颦一笑都轻叩他的心扉。
而安远则遇见于瑾岚是在两年后,那时孟然心高气傲,见惯了别人低头,所以容不得忤逆,却不想这潇洒一放手,竟然将于瑾岚送入了别的男人的怀抱。至于这之后如何极力挽救,也再得不到女人一个回头。
都说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孟然是这样,安母也是这样。
安国豪在安远则跟孟然这一干爱慕者中实属平平,却也小心翼翼地喜欢着,他从没有得到过于瑾岚一个正眼,却让安母爱上了他的执着,当时安国豪不过是安家旁系一个不得老爷子喜爱的远亲,跟安远则比起来,即便不论才华,就是在地位上也相差甚远。因为一个女人,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有人为了情,有人为了利,安远则爱惨了于瑾岚,以至于纵然洞察一切,也做不出最理智残忍的决定。他的睿智正如洛老爷子说的那般,不输于慕寒渊,却输给了自己。
往事像洪水一样涌进记忆中,孟然回想起有关于瑾岚的很多事情,竟生出她从未离开的错觉,若是于瑾岚现在还在,孟然心中的执着也许不会达到如此境地。
孟然突然轻笑,片刻后有人笑得比他还要大声,安母扶着柱子缓缓站起身来,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神情看着不怎么清明,却又像从未这么清明过。
“不错,安远则车上的刹车是我让人动的手脚,对于这个答案,你们满意吗?”安母恨恨说道。
安羽倾闻言轻轻推开慕寒渊,并没有发作,只是眸色沉沉地看着那个好像瞬间衰老的女人。
安国豪脸色骤然变白,他抖动着嘴唇注视了安母半晌,最终沙哑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安母的声音蓦然提高了好几个挡,她红着双眼瞪着安国豪,伸手指着他,然后倏然转身指向站在另一边的孟然,“你!你们!是你们逼得我这样做!安国豪,当年我对你不薄,母亲让我嫁给比你身份高的青年才俊,这些我都放弃了,我为了你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善妒丑陋的老女人,你可对我有过半分心疼?!就算是在新婚之夜,你口中喊着的也是于瑾岚的名字!你们这些自诩不凡的人一个个为了她成疯成魔,还有你洛老!你口口声声说着可惜了安远则,可是你心中早就看上了安氏的财力,你跟安远则以朋友相称,最后却教我如何谋害他,安氏夫妻的死,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我不过是点燃了最后的*,即便我不动手,你们就不会动手吗?”
场上一片寂静,只有安母几声癫狂的笑声响起。
慕寒渊冷眼看着他们,心底却涌起莫名的悲凉。正如他们所说,安远则当年何等厉害,自以为夺得了一切,却不想最后朋友背叛,亲人舍弃,又多番遭人算计,那些说着深爱于瑾岚的人也一步步将他们逼到死路,落得那样的下场,真的可悲可叹。
洛老背着手站在一旁,颇为厌恶地看着安母,冷声说道:“贬斥完我们了,那么你呢?哼,说得倒好听,是我们逼疯了你,这天下哪有人能被真正逼疯?如果不是你嫉妒于瑾岚嫉妒得发疯,又怎么会听从我的意见?不过你有句话确实说对了,我们都是凶手,事已至此,老夫没什么想狡辩的。”
安母闻言轻笑了几下,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突然!安国豪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前去,一把扼住安母的脖子,涨红了脸大声吼道:“还给我!你把瑾岚还给我!”
“呵呵······她从来就不是你的,你要我,咳咳······你要我怎么还给你?”安母艰难地喘息,断断续续说出这么一番话,然后她开始翻着白眼,脸色变得青紫,眼角却又泪水不断流下。她恐怕怎么都没有想到,直到今天,她在安国豪心中的地位还比不上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
慕寒渊轻轻皱眉:“秦榄,拦住他!”
秦榄闻言立刻上前一把掀开安国豪的手,安国豪被大力扔到了一边,却立刻站直了身子继续扑过去,秦榄见状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他一拳,将人打倒在地后赶紧松开扶着的安母,冷声说道:“还没完了。”
洛老爷子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嗤笑一声:“蠢女人。”
不知什么时候,“鼎凰”的大厅就只剩下他们这些人,孟皓煊在发现局势不对后第一时间封锁住这里,无论今天哪句话从这里流传出去,都足以在外界掀起惊涛骇浪。
安羽倾在他们的歇斯底里中一直保持安静,这时却抬步往前走,慕寒渊想要抓她,手探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这是她的过去,自己可以同她一起面对,但不能替她作出决定。
“所以,是你们一起害死了我父母?”安羽倾的声音显得很空灵,带着丝丝碎裂。
孟然猛地摇头,他拍着胸脯冲安羽倾大声说道:“我没有!我是爱她的!”
“爱她所以就是得不到便毁掉?”安羽倾静静注视着从孟然眼中涌起的痛苦之色,继续开口:“难怪你死活要让我做你的儿媳妇,是觉得心有遗憾所以要在自己儿子身上得以补偿吗?孟然,你好好看清楚,我是安羽倾,即便我嫁给了孟皓煊,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这下,孟然眸色中的痛苦也消失殆尽,眼中死灰一片,他像是被抽干了灵魂,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直以来,安羽倾都想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可等到真相真正摆在自己面前,她却连一点儿愤怒都生不起来。其实自从在小岛上看到刻有母亲名字的墓碑,安羽倾就有些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听他们全部承认,心里倒舒服了不少。
如果可以恨,安羽倾也想要恨,可她实在不想成为那个样子。不是太累,而是太恐怖,看看安母还有安羽然,她们哪一个不是让人心生惧意?安羽倾只想得到一个答案,让她可以对自己过去十多年浑浑噩噩的生活有一个交代。
看着安羽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慕寒渊心生骄傲的同时又产生诸多后悔,他承认,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安羽倾父母的事情牵扯着太多的人和事,如果自己善加利用,一定会有想象不到的丰厚财富。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却不是因为让安羽倾面都这一切,而是对她曾经产生过利用的想法。
而现在,他只想让她明白,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在。
慕寒渊缓缓上前,从身后抱住安羽倾,感受到女人倏然软下来的身体,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蓦然变得柔软起来。
“寒渊。”
“我在。”
“我好累。”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光想想就觉得脑袋都快要炸开了。
慕寒渊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家。”
安羽倾闻言转过身来,水漾般的眸子中承载一片流光,她静静地看着慕寒渊,许久后哽咽着说道:“慕寒渊,你可要想清楚了,那里如果是我的家,那么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慕寒渊立刻俯身,吻住安羽倾红唇的同时在上面不轻不重地轻轻撕咬了几下,算是惩罚:“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我的心意,一辈子?下辈子都无妨。”
安羽倾倏然一笑,扑进慕寒渊怀中,再次重复道:“寒渊,我想要回家。”
“好。”慕寒渊打横抱起安羽倾,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刚迈出一步时,身后响起孟然苍老至极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害得你从小受那么苦,我想,瑾岚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对小岛有印象,母亲小的时候带我去过吧。”安羽倾好像没有听到孟然的忏悔,谈论起别的事情来,“我想母亲当年一定很信任你,所以才会带着我去你那里,别墅前的花园你曾经带着我一起玩过,你没有错,只是爱得太过执着。至于恨你,她人都不在了,又要怎么恨你呢?”
听着身后响起孟然的抽气声,安羽倾轻声叹息,她伏在慕寒渊肩头柔声说道:“孟伯父,放开吧。我一定会为我父母讨还一个公道,也不想再与你为敌。”
安羽倾不会就这么算了,因为那是跟她血脉相连的两条人命!
“你以为你可以?”洛老爷子冷声开口。
“但是我可以。”慕寒渊头也不回地说道,然后抱着安羽倾离开。
孟皓煊一脸悲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现在才明白心中所牵会不会太迟了一些?原来他们之间不仅仅隔着阴谋算计,隔着慕寒渊,还隔着一段深仇大恨。
安羽倾想起来了,孟皓煊也想起来了,幼时自己跟管家来到花园,看到的那个步伐笨拙地小姑娘,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