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想,这些事情她不说他应该也知道。
车内安静了下来,晚安侧首看向车窗外。
雪下得很大,不是很密,鹅毛大雪,轻盈美丽。
今年的雪景很适合拍电影啊。
车在慕家的别墅外,“我明天会回片场拍戏,中间抽时间去葬礼,”她嗓音温温静静的道,“这件事情结束前,我们先这样吧……”
太安静,所以晚安几乎很清晰的听到他落锁的声音。
唇畔漾出淡淡的笑,也不急着下车。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低沉性感的嗓音似笑非笑的道,“先这样指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没必要掰开了来说,”晚安轻轻浅浅的笑着,“你在病房的时候说,会回来病房找我,但是也没有,不是吗?”
男人俊美的脸色微微一变,沉沉的看着她,有些烦躁的道,“那是因为笙儿在酒店遇到媒体的围堵,所以……”
“我明白,你不用解释,”她温淡的打断他的话,黑白分明的眸看着他,“我知道你大概是被发生的事情拖住了脚步。”
“而且,”她抿唇笑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无需向我解释。”
早已经不是夫妻,也还没有重新成为恋人。
最多不过是……他似乎在追求她。
然而顾南城原本温淡沉寂的脸色一下变了,借着车内的灯,深邃的眸内像是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嗓音被压得极低,“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晚安还没有说话,男人的身躯就朝她压了过来。
泠泠淡淡的两个字自他的唇中吐出,“说话。”
那股属性清贵的雄性荷尔蒙气息缭绕在她的鼻息之间。
她可以板着脸不给他好脸色瞧。
但不能轻描淡写浅笑嫣然的说他对她有多不重要。
好像他在她的心里没有一点位置。
他很生气。
晚安睁着眼眸,手藏在冬天大衣长长的衣袖里,落在车门的门把上,用了极大的力气握着,温静的脸上却是淡淡的笑,“我以为顾公子一直都很清楚,所以从来没有明白的说起过,如今的我失去一个你是挺可惜的,但也只是可惜而已。”
她看着他脸上逐渐浮现出来的冷漠和阴鸷,像是薄薄的刀片,嫣然轻巧的笑着,“我记得你曾夸我聪明,聪明我不敢当,毕竟被男人甩过两次,但是吃过一次教训,就没有道理在同样一个地方再摔倒一次,你最近对我好我是明白的,但你也不是第一次对我好了。”
他低低的笑着,“继续说。”
“你既然舍不得她,心疼她,那就陪着她。”
遒劲的手指几乎要讲她的下巴捏碎了,顾南城眸底倒映着她的脸,面无表情,“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继续跟我在一起,嗯?”
下巴的疼痛让她皱着眉头,不闪不避的看着他的眼睛,“想不想我不知道,但是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可以。”
“那就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来,以前我不够爱你,但是我现在只爱你,这还不够么?慕晚安,要怎么样你才觉得够?”
“你只爱我吗?”晚安笑了出来,“你是不是只爱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你的心里。”
男人的眼神极冷,字字句句仿若从喉骨深处蹦出,眉梢眼角带着嘲弄,“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十多年,你跟盛绾绾认识十多年她每件事情你都要插手,你非要我袖手旁观像个陌路人?”
晚安觉得这样的争吵甚至是眼神会发生她并不意外,但是心尖上竟然仍旧是刺痛的,扬起而笑,“没错,说来说去,就是我心胸狭隘,容不下我的男人心里头有这么样一个存在。”
“慕晚安!”
“我知道她现在很伤心很可怜很难过,你陪她心疼她为她不平我都明白……”
顾南城重重的眯起眼眸,薄唇泛出冷淡的讥诮,“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冠冕堂皇么?”她的脸色有几分白,睫毛细密的颤抖,“我只说我明白,没说过我要接受。”
晚安看着他冷峻森寒的脸,“我容不下她就是容不下,所以我不要你,”车内的暖气很足,但是她的脸颊仍然是凉凉的,“顾南城,你既然做不到,也别来要我。”
晚安推开卧室的门,顺手关上,整个人如同脱力了一般靠在门板上。
她看着自己的床,有些茫然,撑着额头,慢慢的把围巾解下来。
洗澡,睡觉。
在剧组工作人员准备开拍时间里,晚安抽空看了昨晚郁少司替她拍的部分。
他不多不少把她计划要拍的部分都完成了,不少也绝不多一个镜头。
简雨帮她从电脑里调出那一段,她有些小心的看了晚安一眼,“郁导拍出来的没话说,但就是……他的个人风格太鲜明了。”
而且晚安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尽量中规中矩的按照剧本来走了,这几场戏也没有很大的问题,除了光线的应用。
郁少司对光线的运用在业内和影评人的眼里堪称登峰造极,是可以作为教科书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掰开分析和学习的。
上午估摸着他大概起床后晚安抽空给他打了个电话,委婉的说了这件事。
他拍的很好,出来的效果甚至比她的镜头来得自成一调的唯美,但是光线和整个电影都太不搭了。
郁少司估计刚刚醒来,声线懒散比平常少了几分淡漠,“有什么问题,反正后期的时候全都要调成那样。”
晚安顿时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挂了电话。
上午的拍摄很密集,下午的时候晚安把一部分镜头和戏份分给了郁少司重新雇的副导和简雨,她自己打车去了盛叔叔的葬礼。
薄锦墨一手操办,他办事的效率自然是无需多说。
来来往往的客人,也不知道是看盛叔叔生前的面子,或者是看现在的薄锦墨的面子,一张张的面孔,全都是非富即贵。
盛绾绾穿着黑色的大衣,脖子上亦是缠绕着黑色的羊毛围巾,俏美的脸蛋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听着声音向前来悼唁的人鞠躬。
她一身素色的黑,较之平时少了甜和娇,衬着五官精致的小脸,显得很冷艳。
晚安在一旁陪着她,薄锦墨要应酬所有的来宾,自然不可能一直在这儿,时不时有些长辈极的叔伯来安慰她,绾绾亦礼貌的回复。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始终处于无神的状态,但是却好像又能清晰的分辨每一个走到她面前的人,不管是道谢还是鞠躬,都不会太早或者太晚。
盲人的世界自有一套感知世界的途径和方式,虽然晚安觉得绾绾似乎摸索和掌握得特别的快,但并没有多思考什么。
中间薄锦墨回来了一趟,见她一直站着,皱着眉头略带不满,吩咐手下搬了椅子上来。
盛绾绾依然看着前方,清淡的道,“这是礼节,这种场合我应该站着。”
这也是晚安只是扶着她却没有让她坐下的原因,绾绾虽然自小娇贵甚至是娇气,但是又全然不至于会娇气得失去礼节和教养。
薄锦墨抬手按上她的肩膀,淡淡的道,“你觉得你爸爸如果在这里,会忍心看着你怀着三个月的身孕一直站在这里吗?”
她眼神微微的波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很大起伏。
薄锦墨无声无息的看了晚安一眼,眼神里携带的意味很明显,晚安蹙着眉,还是低声开口了,“你现在怀孕熬不住这样整天的站着,先坐会儿休息吧,不然盛叔叔看着,真的会心疼。”
盛绾绾转过头,没有焦距的双眼看着花圈环绕的周围中间摆着的遗像。
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坐了下来。
她才坐了一会儿,一对俊美至极的男人和美丽纤细的女人引人注目的走了进来。
晚安看着他们,没有注意到绾绾拧起的眉头和眼底的冷意。
同样,他们也是一身黑色的大衣,虽然是因为参加葬礼而选择的颜色,但是看上去就莫名带着一股和谐的即视感。
按部就班毕恭毕敬的上香鞠躬。
站直了身体后,陆笙儿朝着她们走来,在谁都没有开口时候,盛绾绾开腔低声道,“晚安,我有点渴,帮我倒杯水好吗?”
晚安看了他们,又看了绾绾一眼,道了声好,便转身去倒水。
盛绾绾身子往后倾斜,手肘撑着椅子的扶手,下巴微抬,一双无神的眼却是带着嘲弄看着他们,尤其显得傲慢,“怎么着?”
准确的说,她是在“看”着顾南城,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眸,“这么多年的体贴守候,终于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