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严恺之从身上搬开,帮他掖好被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对于严恺之要她隐瞒身份的事感到有些疑惑,不过想着严恺之对莫儿说了自己的身份,也等于表明了立场,韶华心里还是觉得很开心的。端着莫儿丢下的脸盆,准备出去找凤仙算账,竟然也不提醒她一下,显然是故意要让她出糗。
心里正碎碎念把凤仙数落了好几遍,结果刚出了房间,就看到莫儿一袭红衣的身影明晃晃地扎进眼睛里。
韶华警戒地提起精神,挡在她面前,“你想做什么?”
大概是想到严恺之方才的话,看到韶华时,莫儿很明显顿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我忘记东西在里面了。”
韶华把手上的水盆往她怀里一送,不小心溅起小许水花,“以后将军的一切起居由我负责就行,你负责院子的洒扫工作,别逾越你不该涉入的界限。”看着莫儿错愕的表情慢慢变成怨恨,韶华冷笑道:“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留在这里就给我安分一些,否则就回你的主子那里。”
忽然间,韶华有些庆幸自己还是跟来了。否则放着一个和辛子墨七成相似的女子在身边,她不敢挑战严恺之的底线,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是经不起试验。若是有一天严恺之出了意外,然后跑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拥有严恺之的灵魂,一个拥有严恺之的外貌,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怎么选择。对于不可能的事情,她不会做太多假想,但现在却成了现实,她就不得不谨慎起来。
即便韶华知道眼前人根本还算不上拥有辛子墨的外貌,因为那张绝世容颜如今正安寝在皇陵里。
莫儿一改在严恺之面前的柔弱,骄傲地扬起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让韶华有些不安,她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韶华,冷哼道:“我不是谁派来的,也没什么主子,我辛子墨只为严……你想干什么?”莫儿的话还没说完,韶华一个欺身上前,捏住她的双颊,眼神凌厉如刀,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韶华如愿在对方眼里看到惊愕和恐惧,她从那浅褐色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样子,简直就跟恶魔一样。但韶华并没有收起表情,反而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我警告你,别妄想装成辛子墨来挑逗他,你根本不配。”
韶华松手一推,莫儿端着脸盆往后推了两步,差点跌下台阶,她没有想到韶华会有这般力气和狠劲,缓了一下,倔强地说:“我没有,我本来就是。”韶华眼中的凶狠让她无法强硬地把话说完,尾音的下降泄露了她的底气。
不得不承认,就连韶华自己都被她吓到过,这模样和身段,如果不是熟知辛子墨的人恐怕会被骗过去。但好在辛子墨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谁都不敢说莫儿就是辛子墨。
其实,从一开始看到这个红色的身影,韶华心里就有些担忧,生怕有心人会故意利用这一点来假扮辛子墨。、
只不过,在她这个正牌面前,莫儿这个冒牌终究还是站不住脚,“你说你是辛子墨,你知道辛子墨如今在哪里吗?她可是躺在皇陵里,你斗胆冒充世子妃,又跑到严将军屋里,是何居心。”
莫儿没想到韶华会是这么难缠的角色,稳住心神,跟她对峙起来,“那里不过是个衣冠冢,而且躺着的是世子妃,现在的我是辛子墨。”
韶华心里顿时生起一股怒火,见她死咬自己就是辛子墨,奈何她又不能公开大闹。
韶华深吸了一口气,打量着她好一会儿,严肃道:“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莫儿也不客气,“我说过我是辛子墨,自然是来找恺之的。”看着韶华戒备的样子,她又道:“我知道你不会信,因为天下人都以为我死了,当年我不愿嫁给世子,所以跳车不幸摔下山。被好心的村民救了回去,我身受重伤,在山里养了好久,等到伤好以后想要进京去找恺之,没想到半路遇上贼人,为了逃命又差点死掉。还好被村民又就了救了回去,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却听说恺之来到凉城,我这才一路追了过来。”
“你的故事能再假一点吗?”韶华原本还紧张不安的心,听完莫儿的故事后,完全就松懈下来,看着她蹙眉不解的样子,她讽刺地笑了起来,“与其说养伤,不如说你是投胎转世,或许还让人多几分可信。”
莫儿仔细想了一下,不知自己哪里说错,竟然被韶华这么嘲讽。
韶华一改刚刚的凶狠,换上了亲切的笑容,慢慢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郁闷,明明编好的借口,为何骗不了我。”眼神偷瞄了莫儿一下,见她不自然地抿唇,韶华扬起嘴角,“我问你,你可知辛子墨进京那一年多大年纪,而你今年又是多大年纪。”莫儿眼神犹豫地转了几下,没有开口。
虽然韶华并不知莫儿是如何得知她当年是跳车摔下山,毕竟除了当时护送她进京的人,谁都不知道辛子墨是怎么死的。然而皇帝既然对外宣布辛子墨半路死于急症,那些护送的侍卫们定然也是被下了禁令。
“你完全可以说你在山里遇到什么世外高人,或者直接说吃了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可你别忘了,就算辛子墨真的还活,也绝对不会是你现在的模样,她要比你漂亮上十倍,聪明上百倍。”尽管莫儿的容颜已经很精致漂亮,可是想到她竟然妄想假装辛子墨,韶华对她便有说不出的厌恶。“就不提年纪问题,就假设你真的是辛子墨。既然你已经回京,为何不去见父母,哪怕去求助姐姐也行,或许我们会早点认识也说不定。”
韶华斗胆猜测眼前人根本不知道严恺之娶妻的事,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以她说的话,韶华猜不出到底是哪来的奸细。要说是胡太守,她与胡太守无仇无怨,突然整了这么一号人出来,就算他不知她到来,可是严恺之在凉城胡太守也不是一早就知道的,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提前安排。而且以她对胡八娘的了解,有其女必有其父,想来那胡太守也不是如此心思缜密的阴险小人。
严恺之来凉城的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连她也都是猜测而已,如果莫儿背后的人不是京里的,那就让人费解了。可要真是京里的人,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拖到严恺之出现在凉城,她才跑来。难道是因为辛茂山他们在京里,所以怕现身会被人看出破绽,还是因为怕弘方见了,以为他的世子妃诈尸了。
韶华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脸色悄悄变化,心里更加确定她是有目的的。
莫儿没曾想韶华会对辛子墨这么了解,心里也有些没底,见她眼神犀利,态度坚决,一副要跟她杠上的样子。忽然莫儿愉快地笑了出声,这一笑到又和辛子墨相似了几分,“就算我不是辛子墨,那又怎样,恺之心里把我当成是她就行了。”
韶华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爽快就承认了,皱着眉,看着她飞扬的笑眼,“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里可是川北,大敌当前,难道你还是扰乱军心不成?”韶华细想一下,立刻吃了一惊,“你是蚩跋派来的奸细?”如果真是敌人派来的奸细,那可就不得了了,她得赶紧告诉严恺之才是。
莫儿看到韶华的紧张,不由得笑意愈甚了,“你想多了,我可是最爱严恺之的辛子墨啊,我怎么会害他呢。就像你说的,这里是川北,可是辛子墨的地盘,就算你不信我,我自有办法让他信我。”
韶华拳头攒紧,不知莫儿哪来的自信,但还是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你到底想做干嘛!”被人闷在葫芦里的感觉让韶华十分不爽,“你别得意太早,我有的是办法把你赶出去。”忽然想到严恺之不让她公开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要把莫儿赶出去,恐怕还有些困难。
莫儿似乎看穿了韶华的为难,一扭身子,得意地说:“那你就慢慢想办法吧,反正严恺之是我的,你还是早做心里准备。”刚说完,就看到凤仙和卫篪走进来,莫儿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像个不经世面的小娘子一样,害羞地低了低头,对他们行了礼。正要走,回头看了韶华一眼,忽然顿了一眼,捂着面,跑了出去了。
凤仙看了莫儿跑开的身影,又看着韶华错愕的表情,揶揄了一声,“吃醋了也不至于把人骂哭吧。”只见韶华狠狠瞪了他一眼,凤仙正要开口,被卫篪扯住了手,只好不以为然地转开头。
韶华本就一肚子火,没想到凤仙竟然被莫儿一个表情就耍得晕头转向,气愤地说道:“你哪只眼看到我骂她了。”明明在他们出现之前气焰嚣张得要飞上天,而且还有胆跟她挑衅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骂哭。
凤仙却扫了她一眼,“没有骂她,那她干嘛哭着跑出去,真没看出李阁老那样的书香世家怎么教出你这种娘子出来。”
卫篪见韶华脸色一变,急忙出来圆场,“夫人,将军醒了吗,我们是有要事跟他禀报的。”
看着卫篪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韶华才勉强压下怒火,“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卫篪看着韶华的脸,迟疑了一下,只好直言相告:“原本让福大夫治好的病人又毒发了,现在福大夫都被人捉起来,非说他是混进来的奸细。”一听到奸细,韶华心里顿感不安,拳头捏得紧紧的,对卫篪说了句:“他们在哪,带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