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本是打算杀人灭口,但语姨一声及时的尖叫挽救了他跟妻子。
他们住的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一声救命足以引来四周邻居,对方这样堂而皇之来家里绑架,自是不愿被人看到。
而语姨,顾念他们夫妻,并未有任何反抗,任由其将自己绑走。
他彻底失去意识前,耳边是女人尖锐的犹如地狱厉鬼的声音。
“如果让我知道你报警了,你很高兴用你妻子来换”
这辈子,他都不会忘记那道声音。
“我没看清对方模样,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慕槿歌听着,确实久久无法言语,尤其是当听到他说母亲失忆并且眼睛失明后,更绝有人拿着刀在她心上隔着。
她痛彻心扉,却要保持冷静。
“你说,我母亲什么都不记得了?也,看不到呢?”
艰涩反问后,她看着陈楷沉重的点头,身体瘫软地朝后倒去。
“慕小姐!”陈楷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突闻真相,她像是被人一下子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下颚紧绷,瞳孔微微收缩,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
浑身被悲伤笼罩,仿佛再无生气。
“语姨虽然失去记忆,但她说不记得的这两年里她过的并不艰苦,她有家人,只是这次离开家是因为她想要找些东西。”
至于找什么,她当时并未说明白,所以陈楷也不得而知。
慕槿歌借助陈楷臂膀稳住身体,好一会,她像是才从这样的真相当中回过神来。
“谢谢。”一声压抑嘶哑的致谢伴随一张银行卡出现在他眼底。
慕槿歌勉励站稳身体,“里面的钱足够你跟你妻子以后换个地方做点小生意,生活不说富足,但也不会太过难熬。”
陈楷抬手拒绝,“不,我不能要!”
慕槿歌拿过他的手,将卡强行塞到他的手里,“没有密码,等会你便将钱转到自己名下。这钱是我感谢你跟你妻子对我母亲的照顾。也是,日后如若有什么可以给你跟你妻子一个安稳的余生。”
“抓走我母亲的人不简单,你当初既然不敢报警,那对方绝对是威胁你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威胁,但我清楚对方行事作风。此番我过来是为了救我母亲,如若成功你跟你妻子可以拿着这笔钱在帝都买套好一点的房子,如若失败……”她顿了顿,脸上笑容有些飘渺。“你就带着你妻子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
说完,慕槿歌抽回自己的手,不去理会陈楷复杂的神情,转身离开。
“慕小姐……”他沉声唤道,“对方,很厉害吗?”
能够那样堂而皇之进入别人家里绑架,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慕槿歌不曾回头,但她却低低的笑了,她说:“嗯,厉害!但再厉害,她欠我跟我母亲的我也会一并的讨回来。”
她说的那般云淡风感情,陈楷却听出了视死如归。
……
慕槿歌回到慕家别墅的时候已经一点多,因为不曾询问电话号码,管家无从联系,只能时不时的出来望上两眼,听到汽车引擎声更是动作敏捷的让一众年轻人都自叹不如。
焦急等候的同时,更是自责方才怎么就忘记询问号码。
这迟迟未归,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本想打电话询问大少爷,可又记起她临出去前的叮咛,忍了忍,没拨过去。
看着指针快指向一点半的时候,管家还在想,再等五分钟,如若再不回来就只能联系大少爷。
然,这五分钟还未过去一半,熟悉的车影就出现在眼底。
管家顾不上蹲麻了的双腿,起身就冲了过去。
慕槿歌停下车辆,看着站在车前一脸焦急担忧的管家,一颗心早在回程的路上趋于平静。
她将所有的伤痛和无望都埋在心底,下车对上管家赵爷爷担忧的目光,莞尔一笑,“赵爷爷,抱歉,回来晚了。”
赵爷爷哪里会责怪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已经转身对身后的人吩咐,“快让厨房上菜。”话落,又连说了几声,“快,快,快。”
“肚子饿了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快进来,快进来。”
望着老人热情的姿态,慕槿歌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城,那个也时常惦念她一日三餐的男人。
此刻的他在做什么?
抱着公子哄他?还是签着那些永远也签不完的文件?
她抬头看向天空,格外纯净的蓝色,亦如他面对自己时的目光,那般纯粹。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你是否会恨我?”
“二小姐,二小姐……”
飘渺的思绪被苍老的声线拉回现实。
慕槿歌垂首望去,冲着老者盈盈一笑,将所有的难过化作他们眼底此刻惊艳的笑容。
……
慕泽楷依约晚上过来,陪着在老宅吃完饭,两人这才启程返回老宅。
回去路上,慕槿歌比来时更安静。
她似是很疲惫,一路上闭目眼神,眉头紧锁不曾松开。
慕泽楷只以为触及慕语过往,让她想到这些年多受灾难,一时心绪难平。
她若想要说他陪她说,她若不想,他也陪着她。
两人回到老宅,最先开口的那个人是槿歌。
她拉住打算下车的慕泽楷,言语犹豫,黑夜下的瞳眸更是深不见底。
她问:“他,还好吗?”
慕泽楷不曾想,在了解慕语过往后,她首先询问的会是父亲。
虽然只是一个隐晦的“他”。
可如今能够询问还好吗的除了父亲他想不出其他人。
是意外也是惊喜。
他知道,她正在慢慢的接受他们。
“还在昏迷当中。不过,我相信有奇迹。”
奇迹吗?
是的,这个世界总会在你措手不及之下发生令你惊喜的奇迹。
瑶瑶如此,母亲如此。
他是否也会如此?
“我,能去看看他吗?”短暂沉默,她再度询问。
眼睑微垂,恰好挡住眸底异色。
慕泽楷不知她此刻心路历程,只是听闻她愿意去探望父亲分外欣喜。
“好你想什么时候?”迫不及待的应允,她是父亲最想见的人,如若父亲知道她去探望,心中必定也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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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8章
“如果可以,尽快。”慕槿歌平静道出时间。
慕泽楷自是满口应允,他说:“好,你明天等我电话。”
……
前往探望慕寒生必定不容易。
慕寒生出事外面依旧传得似是而非,慕家需要用这引出伤害他的幕后之人,也需要这样钳制那些蠢蠢欲动之人。
所以有关他修养的地方其严密程度可想而知。
慕泽楷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将她从老宅接出来的。
一路上,她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会看着窗外发呆,一个侧颜是藏着万千心事。
几度他想要说些什么,但面对槿歌这个时候他的言语变得苍白。
他们曾是伤害她最深之人,这个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变得可笑。
但坏情绪似乎也会传染,在她一路并不高昂的情绪下,慕泽楷亦处于低迷之下。
一路兜兜转转,当出现在一处环境静谧雅致的房子面前时,慕槿歌游离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好一会像是才反应过来。
“到了?”
慕泽楷点点头,外面有哨兵把手,慕泽楷将自己的证件递给对方检查,对方将其身份核对无误后方才放行。
再度发动引擎,慕槿歌才恍然的似乎听到他低低的答了声。
进入雕花大铁门,慕槿歌看着几人高的围墙内,那错落有致的房子。
有身着白色衣袍的医生护士和身着蓝色格子病服的病人穿梭其中。
几乎几步一个监控,主要门禁地方还有卫兵把控。
这里怕是连苍蝇也飞不进来,如若不想让人知道慕寒生的情况,这里无疑最合适。
“这里有大伯母的学长,目前他是爸的主治医生,所有一切探视都要经过他的同意。”车子停下,慕泽楷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时解释。
“来之前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慕槿歌点头,垂眸解自己的安全带。
“能……告诉我,怎么突然会想要来看望……”那声爸他没有说出,但慕槿歌懂。
落在车把上的手缓缓用力,侧过的身体让身后的慕泽楷无法窥探她此刻眼底复杂神情,只有那近乎飘渺的声音。
“就想来看看。”
是的,就想来看看。
或许是最后一次,不论前程过往,总该有个交代。
两人下了车,又不行了一段路程,经过几番站岗,这才在一间病房外停下。
外面没有探视窗口,要想看到病人必须进去。
慕泽楷没有立刻拧开门把,而是将目光落在身侧的慕槿歌身上,好一会才缓缓推开病房门。
整个过程,慕槿歌都很平静,甚至于进去的时候,目睹周身依旧插满管子,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慕寒生时也没过多的变化。
慕泽楷不知她情绪,想说什么又不知可以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我可以单独跟他呆一会吗?”许久,紧抿绯唇的慕槿歌低声问道。
慕泽楷点头,“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
慕槿歌颔首表示知道。
慕泽楷出去前,给他提来一把椅子放到身后,然后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方才转身出去。
关上门抬头,就看到从走廊尽头过来的慕瑾柔,一身简单的长裙外罩长款针织外套,大波卷的长发额不如过往那般精心编织,只是简单的绑在身后,面容更是素净,没有精心描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过去的小柔极为在乎自己的形象,尽管模样很是精致美丽,但也不曾不化妆出门过。
可如今——
就算她似乎放下了过去的自己,变得简单而纯粹。
慕瑾柔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在这里看到他,脚步微顿过后才又继续朝他走去。
“哥,你怎么过来呢?”
慕瑾柔手里正提着一个袋子。
望着像是脱胎换骨一般的妹妹,慕泽楷眼底掠过欣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一手更是宠溺的在他头上揉了揉,“瘦了。”
慕瑾柔将他的手捉下,亦如幼时每次被他揉搓发丝后露出的嗔怒,忿忿咬牙,“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慕泽楷闻言轻笑,“乱了也漂亮。”
四目相对,兄妹相视一笑,仿佛之前的那些不快,那些嫉恨全都随着时间而消失不见。
他们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那样纯粹而毫无芥蒂。
“哥,来看爸吗?怎么不进去?”说着,慕瑾柔就要过去拧开病房门,却被慕泽楷拦住。
她困惑的扭头望去,对上他略微复杂的目光,慕瑾柔抿了抿,像是明白了什么,“里面是谁?”
如今能够让她哥哥亲自带过来又守在外面的,慕瑾柔不可能猜不到。
但她不猜,一双眸就那么望着慕泽楷,谈不上愤怒但也没了方才同他打趣地轻松与随意。
有些心结不可能立刻解开,慕泽楷懂,所以他不勉强小柔一下子就接受槿歌。
更何况,在她心底一直都认定是槿歌害了父亲,那样的误解需要时间来让她慢慢改变。
他拉着慕瑾柔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手疼惜的抚摸着她的头,亦如小时候她每次闹情绪,哥哥都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她。
“是槿歌。她来帝都了。”
慕瑾柔垂下眼睑,双手自然的微握的放在膝盖上。
没有接话,耳边是哥哥颇为语重心长的劝慰。
“她想来看看爸,所以我带她过来了。”
“是吗?”突然,慕瑾柔一反之前沉默姿态,抬眸看向慕泽楷,那目光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那样的眼神让慕泽楷无奈,但也不愿她们姐妹仇恨,“小柔,爸出事跟槿歌无关。”
慕瑾柔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良久才冷然的勾唇,“是吗?”
一声反问,道不出的内心惆怅。
“小柔……”慕泽楷蹲下身子,眼角余光瞥了眼紧闭的病房门,方才语重心长的道:“瑾柔,她是我们的妹妹,当年那些事我们无法参与。”
“我记得小时候,你时常跟我说要是你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如今愿望成真,我们该欢喜而不是憎恨。”他的嗓音很轻很柔,两个都是他至亲的人,他不愿看到其中任何一个生活得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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