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中午,日头大的不像话,就算是有风吹来,也是吹得人满心燥热。
永宁侯府虽然有些没落,可到底也是先皇御封的世袭侯府,三姐又是府上的嫡女,断没有去给人做平妻的道理。
平妻,说的好听,其实还不就是妾。
宋浙这样不是东西,大姐都打算与他和离了,又送了三姐去那火坑做什么。
有风吹来,萧煜牙白色的长袍被吹得衣角翻飞,顿步朝董策看过去,嘴角一扬,笑道:“就算你永宁侯府丢得起那个人,我也丢不起!”
说罢,掰开董策抓着他衣角的手,转身上了轿辇。
董策一个愣怔……什么意思,这是送呢还是不送呢,呆呆立了片刻,转头一头也钻进了马车。
“你的意思,刚刚对宋浙说的那番话,都是假话?”董策疑惑道。
萧煜眯了眼睛靠在背后的靠枕上,睫毛微颤,说道:“也不尽然,让他去解决端王府那边,是真的。”
董策愣愣哦了一声,随即又觉得不对,“你让他去端王府说,万一他信口胡说,把责任都推到永宁侯府怎么办?”
萧煜摇头,笃定道:“不会,眼下永宁侯府和镇国公府还是姻亲关系。”
董策一时间没有明白宋浙的意思,可见他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知道他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便不再多问,只自己呆呆愣神,细细思考。
思量间,犹不禁喃喃,“像宋浙那种人,合该一个雷劈死他。”
本是自言自语,却不成想萧煜竟是接了他这一话茬,轻飘飘说道:“放心吧,我刚刚搞了个雷,正在来的路上,就快要劈死他了。”
董策顿时……
这厢萧煜和董策一路朝萧煜的府邸赶去,那厢宋浙耷拉着脸回到镇国公府。
他回去的时候,镇国公府老夫人正坐在临窗大炕上愣神,满脑子都是董雪仪刚刚嫁进镇国公府时的模样。
那时候,董雪仪还是温温婉婉极贤惠的,她看浙哥儿的眼神里,充满柔情倦意,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似乎董雪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在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先前的热络,只有冷冰冰的理智,镇定的让人只觉可怕。
尤其是事发那晚,董雪仪连甩浙哥儿三个耳光那一幕,老夫人每每想起,心里都有些发憷。
她看浙哥儿的眼神,分明是憎恶中含了浓浓的冷漠,那种冷漠,简直就像是生死仇人一般。
听到外面有丫鬟迎了宋浙进来的声音,老夫人长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将心事敛置一旁。
待宋浙进屋坐定,小丫鬟捧了热茶又退下,老夫人看着宋浙问道:“见了四皇子殿下了?怎么说?”
宋浙就着茶盏抿了一口茶,把在八珍阁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老夫人,只是舍去了他下跪的那一段。
那样丢人的事情,就算是在母亲面前,他也无法开口说出。
“……端王府那边交由我们摆平,且要十日内接了董雪若进门儿。”宋浙说罢,朝老夫人看过去。
有阳光从老夫人背后的窗子**来,逆着光线,宋浙看不清老夫人的神色,只是觉得,阳光下,她头上的白发似乎又添了不少。
宋浙虽然混账,可却实实在在是个孝子,当即心下有些酸涩,觉得母亲如此,皆是被他所累。
可归根到底,还不都是因为董雪仪。
当初董雪仪若是能饶苏婉一命,又怎么会有今日这些麻烦事。
一时间心里将董雪仪咒骂一遍,对她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连带着,把董雪若也恨上了。
老夫人听了宋浙的话,不禁蹙眉,老辣的目光越发深邃,良久,说道:“董家真是这个意思?”
宋浙一愣,“当时董策就在跟前,四皇子殿下提出这些要求的时候,他并无异议。”
宋浙话音落下,老夫人侧脸望着窗外被烈日晒得有些蔫趴趴的树叶,默默出神,一双原本锐利的眼睛,有些迷迷茫茫,飘忽不定。
若董家真的只是这两个要求,倒是好办。
端王府那边,她亲自登门去解释,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还是能在端王妃面前讨一个谅解的。
可抬了董雪若做平妻……平妻贵妾这种事,也只有那些轻狂的新贵人家才闹得出来,像镇国公府这样的百年世家,若真是闹出个平妻来,还不知要怎么样被人戳脊梁骨呢。
只是,眼下似乎除了答应董家的要求,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纵然镇国公府势力远胜永宁侯府,可当真要撕破脸皮来个鱼死网破,终究还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这件事虽是浙哥儿的错,但真要闹起来,伤的最深的还是董雪若,她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所以,老夫人一直都笃定,董家不敢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再加上董雪仪已经是宋家的媳妇,他们也不可能把董雪若再送进来,哪有一府两嫡,一妻一妾共侍一夫的道理。
就算永宁侯府丢得起这个人,慧贵妃也断不会答应的。
心里虽是如是琢磨,但事发后董家就一直保持一种诡谲的沉默,让老夫人心里不禁打鼓。
现在,他们终于肯有所行动了,可这提出的要求又偏离了老夫人先前的预想,不禁心中大疑,对宋浙说道:“你想办法见上雪仪一面,探探她的口风。”
宋浙得话,顿时一张脸露出一副哀嚎的样子,说道:“母亲,我连董家的大门都进去不得,她又从不出门,我怎么能见得到她!”
老夫人横了宋浙一眼,说道:“光明正大你进不去,难道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好歹你也是董家的姑爷。”
宋浙一怔,随即眼中露出亮光,笑道:“母亲是让我翻墙?”
老夫人不再作声。
宋浙知道,这就是默许了。
从老夫人屋子里出来以后,宋浙便开始摩拳擦掌的琢磨着夜间翻墙一事,一时间心里跃跃,有些坐立不安,好容易熬到天黑,换了一身夜行衣,摸摸索索一路直奔永宁侯府。
而此时的永宁侯府里,董策按照萧煜白日里的嘱咐一切布置妥当后,搬了一把藤椅坐在花架下喝茶,二郎腿翘得老高,一面哼着小曲儿,一面用手指有节奏的敲在一侧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