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的照耀下,红色的宫墙,飞翘而起的精致檐角,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重重宫闱,如是看不到尽头一般。
似雪,她是不是会在这某一处殿阁里,还是她不在皇宫,被禁锢在了旁的地方?
虽亁丰帝荒淫,可到底是圣心难测,他死了心要关一个人,怎么会藏不住?
这丽京城这么大。
亁丰帝又轻易不出宫,一年到头也难得出两次。
祭祖或是狩猎。
而且他手里有暗龙卫,那只忠于东陵天子的暗卫。
所以,倒还真是猜不透亁丰帝会把人藏在哪里。
而,他也不能逼太紧和太急,兔子急了会咬人,逼急了,亁丰帝来个同归于尽咋办?
他和似雪已经如此长的时间,却不能再在这关键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伫立了半响,燕绰在负手继续往处理朝政的宣宁殿,一步一步走得极其从容而沉稳。
有宫女远远痴痴地看着,拉着同伴的手,喃声说道,“看,是相爷。”
同伴点了点头,眼露痴迷的光芒。
走路的姿势都那般英俊,如是走在画里的人一般,连带着,似皇宫也变得更令人心动了。
殿阁里已经有重臣在处理政务了,见的燕绰进来,也都站了起来,“相爷。”
燕绰微微颔首,走到了前面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其余的人也都坐了下来,各忙各的,偶尔有了为难的事才会开口讨论一番。
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有人疾步匆匆走了进来,“相爷,相爷。”脚步匆匆,声音更是急切。
燕绰和殿阁里的人都抬眸看了过去。
来人是禁卫军副统领——钱威,一身戎装,眉目英武,此刻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带着急切之色。
燕绰端了手边的茶起来,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这般急?”
“东海那边八百里加急战报。”钱威双手把谍报呈了上去。
禁卫军统领今日白天休息,要晚点才回来当值,可这谍报是东海那边十万火急送过来的。
偏皇上今日又罢朝。
他去皇上跑去了皇上那边的寝殿了一趟,可他没有见到皇上,皇上直接让汪公公对他说,要他过来找相爷。
可是皇上近年来都不太理朝政,这朝务也都是在相爷在打理,但是各地的军营里有什么事,这还是皇上亲自处理的,要是皇上到时候反口说自己做错了咋办?
这人在皇宫里,如履薄冰,什么事都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这一颗脑袋可不够掉!于是他就与汪公公提了,说是东海那边的事。
汪公公面色凝重让他稍等,然后又返了回去,片刻就听得里面咚的一声,然后汪公公走了出来,回头会与皇上说的,让他先把事情与相爷和几位重臣说了。
他这才又咚咚地跑来这边。
燕绰让旁边伺候的内侍接了,打开看了,然后让内侍把消息递去了一旁的几位大臣。
其余几位大臣轮流看了,脸色也都甚凝重。
燕绰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问道,“陛下怎么说?”这事关沿海边疆的事,亁丰帝一向自有主意。
就算是这些年沉迷女色和炼丹,但这兵权这等大事,亁丰帝他也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陛下没说什么,只说让相爷和几位大臣先商量着。”钱威回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燕绰摆手。
钱威颔首抱拳行了礼退了出去。
“相爷……”几位大臣都看向燕绰。
兵部尚书拧着眉头说道,“相爷,那边的战况不乐观,王子达战死,毛庆与章将军又重伤,这——朝廷得尽快派人过去才是。”
每年的这个时候,东海那边都会有战争发生,很快就要入秋,入了秋就是冬天然后就是新年了,海寇都希望抢些东西好过个肥年。
一般来说,有章将军镇守在那边,是没有什么事的。
可前阵子,海上刮了几次大的台风,那海寇比往年都要疯狂些。
王子达与毛庆是章将军的左膀右臂,不想前次交战的时候,王子达战死在海面上,毛庆与章将军也受了重伤,那东海那边的士气就大受影响,于此章将军才八百里加急送了信过来,就是希望朝廷派人过去震场子,稳住士气。
这事情当然是越早处理越好,战场上瞬息万变,晚一天就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可皇上偏巧就今日不舒服,没有上朝!
这皇上不在,那就相爷拿主意了。
燕绰想了想,看向兵部尚书说道,“我们先拟几个方案出来,等明日会陛下好了,再请他定夺。”
兵部尚书动了动嘴角,最终没有说什么,只点头说好。
于是几个人让两人继续处理其他要紧的事,剩下的人就去偏殿商量了那人选起来。
对于方案和人选,燕绰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几乎是完全让兵部尚书这个内行来拿主意,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也都提了几个方案出来。
李麟和李瑜两人很快也都得了消息,两人几乎是同时都四处奔波了起来。
这是个好机会。
若是能让自己的人去,那好处可不止一点点。
章皇后也很快就知道了,很是担心,连忙是吩咐了宫女出宫去跟那送信的人打听兄长的伤势。
……
相府容华却是在处理着中秋的礼。
还有几日才到中秋,可就已经有人陆续地往相府里送中秋礼了,有外地官员派人送来的,也有京城里的人。
陆陆续续的,似是已经有了中秋节的味道了。
宁氏已经被休了,相府没有相府夫人,所以这庶务就她在打理。
那宁氏的人也都全处理了,若是陪嫁就遣回了宁家,若是买的,就发卖了,总之相府是上下清洗了一番,把燕霏和宁氏的人都全拔除了。
往年的人情来往也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这送礼和回礼也都是有例可循,倒也容易。
还有宁氏的手帕交和往日里和她交好的夫人们,如今宁氏被休了,却也已经有人照样送了礼过来。
容华就吩咐顾妈妈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礼。
宁氏如今不是相府的女主人了,她们还送礼,还不是想交好父亲?
至于她,在这般认识的贵女和夫人都是泛泛之交,没有什么交情深厚的,而董玉兰和徐流光等人的礼物她早就派了人往大周那边送的,算算时间应该在中秋前能到的。
交代了完了,容华扭了扭头活动了下筋骨,望了一眼屋里,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看向醉彤问道,“王爷呢?”大半天似都没有见到他的人。
“嗯,刚去了外院,要不要奴婢过去看看?”醉彤问道。
“不用了。”周珩在东陵不用处理什么公务,没事一般都会与她腻在一起,去了外院定然是有事,这事情应该就是大周那边的事。容华摇头,听得乔羽辰和孟非澈的欢笑声,吩咐醉彤说道,“拿些点心出来给辰儿他们两个垫垫肚子,中午饭等王爷回来就准备开饭。”
乔羽辰和孟非澈两人念书,这会肯定饿了。
“是。”醉彤点头,去端了点心过来,乔羽辰和孟非澈就已经手拉手跨进门来。
……
“这次皇兄派过来的人倒是厉害,能顺利送到了相府里来了?”周珩捏着那信,嘲讽一笑。
正德帝派来的人,陆续都意外死在了路上,当然这些人也都是死在了大周的境内。
有暗地里他派的杀手,也有明面上派的使者。
不想这次还有漏网之鱼,还能顺利抵达了东陵了。
林夏回道,“是乔装打扮跟着商队过来的。”
倒是聪明了,这京城出发就乔装成了商人,跟着商队,当然就能避开他们的眼光了。
“王爷,要不要——?”林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左右是一个使者,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处理了。
“不可。”周珩摇了摇头。
如今亁丰帝正是和他们在斗着呢,这个时候,这大周的使者是在东陵过了明路的,若死了,不免会节外生枝。
“那王爷——”林夏看向周珩问道。
“叫他进来吧。”周珩说道。
林夏点头,转身走到了门口让小厮去偏厅请了那使者郑逑源源过来。
“下官参见王爷。”郑逑源进了屋,行礼。
“免礼。”周珩淡淡地抬了下手,说了一句,“郑大人一路辛苦了。”
可不是辛苦了,一路就带了个小厮,跟着商队一路。
这跟着商队出行,哪有作为官员出行那般舒服?
“王爷言重了。”郑逑源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抬眸看向周珩,说道,“瞧王爷的气色好多了,看来王爷的身子骨是痊愈了?”
“承你吉言。”周珩淡声说道。
郑逑源笑着又问道,“王妃可好?”
“嗯,很好。”周珩面无表情。
郑逑源笑着道,“下官是奉皇上的命令探望王爷的,皇上说了,若王爷气色好,那便早些回家,这眼看就中秋了,这中秋过了,就到年关了,总不能飘零在外,还有陛下还说了,王爷是大周堂堂亲王,地位尊贵,您和王妃虽在东陵已经行了大礼,可回了家,那得补办,还有公主也十分担心王爷您,盼着您早些回家。”
说完,陪着笑意问道,“不知王爷什么时候能动身?”
“辛苦郑大人了,不过本王暂时不宜长途跋涉,而且本王的王妃刚与亲人相认,想多多陪陪家人,万事孝为先,而本王也想和王妃一起在岳父他老人家膝下尽尽孝道。”周珩淡声说道,“至于皇姐那边,本王已经让人送了信过去的,这会应该也快到了,辛苦,郑大人跑一趟了。”
笑话,什么担心?
彼时,他那么小的年纪在沧州那荒凉的地方呆了十多年,怎么不见他关心,让人接他回京城?
如今,他到了东陵,这才不过数月,他就这么担心自己,迫不及待地派人过来接他回去?
还搬出了皇姐的名号来!
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要怎么劝?刺杀他?自己就带了一个小厮过来,所以,在东陵自己自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要动手,自要进了大周的国土才能动手,陛下自是已经在路上都安排好了的。
可他拒绝得如此彻底,就是孝字都搬了出来!郑逑源喉间发苦,考虑了一番刚要说话,却见周珩已经端茶送客了,便只好抱拳道,“下官改日再来拜会王爷,王妃,还有相爷。”
“你初来东陵,事情肯定多,就不用特意来了,你什么时候启程回大周,让人送个信过来,本王给皇兄带些东西回去。”周珩淡淡说道。
“是。”郑逑源应了一声,行礼告退。
周珩起身,顺手把搁在桌上的信丢到了熏炉里。
吃了午饭,孟非澈和乔羽辰玩了会就回房去睡午觉去了,容华和周珩洗漱了一番也上床歇午觉。
“大周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容华侧身躺在他的怀里,问道。
“嗯,皇兄派的人到了丽京。”周珩手指卷着容华的发丝,说道。
“怎么会?怎么过来的?”周珩让人半路劫杀正德帝派的人,她是知道的,容华惊讶地撑起来。
周珩温柔一笑,伸手把她搂到了怀里,“是乔装成商人过来的,我已经处理好了,过不了几日,他就会启程回大周的。”
容华便也没有再问,只好奇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说是担心我,让我回家团圆来着。”周珩面露讥讽。
容华心里一酸,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正德帝会担心周珩?才怪!
周珩柔和一笑,低头在她额头温柔亲了亲,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
烈日当空,正是困顿的时候,章皇后却是坐立不安。
哥哥受伤了?
肯定很严重!
若是不严重,怎么那区区的海寇,还写信来求援?
哥哥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章皇后满手都是汗水,午膳也没有用几筷子。
正是焦急不安的时候,宫女禀告说道,“娘娘,玉琴回来了。”
章皇后忙抬头。
玉琴脸色微红,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娘娘。”
章皇后忙说道,“快起来,你可见到了人没?将军他的伤势如何?严重吗?”
“回娘娘的话,奴婢见到了送信的人,他是将军的人,将军让他给娘娘您带话了,说伤势不重,让娘娘您不用担心。”玉琴回道。
怎么会没事?若不严重会八百里加急派人送信回来?章皇后道,“那送信的人怎么说?”
哥哥带的话,自是安她的心。
玉琴眼眶一红,回道,“那位大哥说,将军腹部伤了三箭,都是要害。”
章皇后脸色一白,手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好半响才挤出了声音出来,“伤到了要害?大夫呢,大夫怎么说?”
玉琴就低下了头,“那位大哥说,大夫说将军很严重。”
章皇后眼前一黑,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扶着桌沿稳了稳心神,吩咐说道,“去看看,金太医可得空?”
太医院里,金太医治疗外伤是首屈一指的。
“娘娘,皇上昨晚龙体欠安,昨晚金太医和徐太医忙了一晚上,陛下今日早朝都没有上呢,这会金太医应该是带太医院。”一旁的嬷嬷忙伸手倒了一杯茶给章皇后。
章皇后接了茶,陷入了深思。
嬷嬷这是提醒她,皇上龙体不好,那东海又是远在天边,金太医是万万不能离京的。
若是往常,皇上龙体健康,可能还有可能。
眼下,亁丰帝这情况——
金太医怎能离得了京?
可若不是金太医,那哥哥咋办?
章皇后心乱如麻,眼露急切,绝望之色。
“娘娘,将军身经百战,受伤又岂止这一回?娘娘放心,将军说没事就没没事的,而且这民间的大夫医术精湛的也多。”嬷嬷劝道。
是了,哥哥征战战场几十年,身上都是伤痕,会没事的!章皇后脸色稍安。
闻言,一旁一宫女低声开口说道,“听闻昭王爷身边的大夫医术不错,是大周的名医之后呢,擅长外伤和内伤,而且——”那宫女顿了下,“还擅妇科。”
章皇后顿时心里一动,眼眸露出了光芒来。
妇科?
皇儿夭折后,她也没少吃药。
可这些年来没有动静。
如今年纪大了,她也歇了那心思。
可身为女子,尤其是宫里的女子,谁不希望有个儿子傍身?尤其她还是中宫皇后?纵然她如今年老色衰了,可也希望能老蚌生珠,再生一个儿子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