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如霜,把江府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一切布局清晰可见,这显得青月手上的灯笼很是多余。
灰瓦白墙的细水流觞,杯弓蛇影的一眼即可蔽之。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无一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堂皇,唯独少了一抹富丽之色。
那棵位于府邸正中央的高大梧桐,虽还是那般张扬的巍峨,却早已一改前些时月枯藤老树昏鸦的破败景象,在月色洗礼映照下,竟发现已经稀稀疏疏地发出了些新芽来。盎然的绿意,慢慢掩盖住江浸月心底莫名浸出的忧伤。
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延伸进深深的庭院,两侧皆是才能没马蹄的青草,微微的簌簌而动,似是欢欣自家主人的归来。一路上尽是扑鼻的花香,汨汨地如同群山间流淌的小溪,细长绵延。
走完滑溜的鹅卵石小路,青月略微停驻,待到江浸月一起并肩,仰头随意看了看回廊点起的明亮灯火,才接着道,“小姐,你瞧,我们才出去了不到一日,水池里的荷叶竟然钻出了尖尖的小角。”
顺着青月信手一指的方向看去,江浸月满不在意地看一眼环绕回廊的水池,略微转换视线,果真看到月白如练的光影下,立着几枝浅浅出水的细细荷角。
细看竟也是形状尖尖的愀然,在如同白昼的夜里纤尘不染,煞是好看。“青月,你说若是白日里的话,会不会也有蜻蜓立上头的罕见景象?这个时节本不该抽出尖角的荷叶也跑来凑热闹,是不是这首次的民风比试已经吸引来了很多我们没有想到的势力?”
见江浸月竟是有一瞬痴痴地望着清新的荷角,听着有些话不着边,青月赶忙拉过江浸月的衣袖,语气轻柔,“小姐你看你又多虑了吧?我们准备的这样充分,肯定可以一举夺魁的。唉呀,我真不懂事,一时看呆了这荷角,竟然误了小姐用晚膳了。”
一边示意江浸月接着向前,青月一边有意无意地挡住江浸月望着荷角的视线,江浸月只好笑着地配合青月,假意急急地向前走去。
约莫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巍巍盛盛叫不出名字的树渐渐退在身后。大厅灯火通明,大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桌边坐着两位少年,正在低头偷偷地交谈。
其中一名年纪较小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光景。整整齐齐的一字形刘海,身着鹅黄色交领上襦,下穿月华裙。裙幅正是时兴的十幅,下边一、二寸部位缀以一条花边,作为压脚。并且很是用心的在压脚的花边上隔着一定空隙绣上了优雅的玉兰,隐隐约约的精细。腰带上挂上一根以丝带编成的宫绦,在中间打几个环结下垂至地,还在中间串上一块玉佩,借以压裙幅,使月华裙不至散开影响美观。
女孩两手托腮,眼睛俏皮地闭上,对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道,“哥哥,姐姐怎还不回来?我肚子都唱空城计了。”
少年却是一脸耐心,皱皱眉安然地轻轻抚了抚看起来有些皱的似黑似白的圆领袍袖口,见稍稍有平整的趋势,才舒展了眉心,“心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是什么人?这个时辰回来虽说不是家常便饭,可不也是隔三差五的发生吗?你要习以为常,等她回来了,你赶紧劝劝她去。”
被称作心月的女孩立刻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清澈见底,“哥哥,你叫我劝姐姐什么?”问完还好奇地盯着自己哥哥好看的眉眼。
“心月,你不是说肚子饿吗?以后就叫姐姐先回来吃饭再出去玩不就是吗?这样我们各取所需,省得眼巴巴等着她看着一桌好菜干咽口水不是?”少年弯起好看的眉眼好看地笑起来,仿佛这些话说出来是天经地义的再正常不过。
“对哦,哥哥你真聪明,居然这么晚才提出这个解决办法来,姐姐不回来,你吃得下吗?还在这幸灾乐祸,小心安伯……”江心月话还没说完,一直被众人提及的安伯咳嗽一声,自门外一脸严肃地走进来,灰色的衣袍还被夜风吹起了一角。
“你看吧,说曹操曹操到了吧。就你的乌鸦嘴最灵验,说什么来什么。”少年无奈地端正坐好,女孩也整了一整自己的衣襟。
仿佛刚才他们两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就这样乖乖地坐在桌前,等待姐姐的归来和安伯的入座。
“公子,三小姐,大小姐还没有回来吗?”安伯一脸惊讶地看着满桌子的菜和面上带笑的江心月和江明朗。
“呵呵,没事,安伯,我们习惯了,估计再等等姐姐就打道回府了的。”江明朗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像自己等待姐姐跟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样天经地义。
“对啊,对啊,安伯,您又不是不知道姐姐的性子,她晚归一定是有原因的。”江心月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一脸要看好戏的表情,很是好奇姐姐怎会那么晚都不回来。
“大小姐一般很少这样晚回来的,除非……”安伯却是一副油盐不进地看着两位公子小姐,一脸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