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中,朱慈炤还在后院睡大觉,方正化则在前院练武。
田婉玉提著两个食盒,笑盈盈地走进前院。
方正化见了,立即停下来,上前去接。
田婉玉笑道:“两个食盒都是大伴的,我一会再回去拿殿下的早饭。”
方正化闻言一愣:先拿我的,再拿殿下的,这对我也太厚爱了。
田婉玉又补充道:“大伴再多担待几日,过几天给你买两个丫头。”
方正化有点迷茫了:“前个小桃姑娘不是说殿下决定不买丫头了吗?”
田婉玉笑道:“这一点都不矛盾,我说买两个丫头,是给你的。有两个丫头给你洗衣做饭、叠被铺床、收拾房间。
你不用操持这些杂事了,更轻松些,也可以更专注为殿下办差。
至于殿下,他身边肯定不能再添丫头了。”
方正化有些受宠若惊:“我一个奴婢,还弄两个丫头侍候,这成何体统。”
田婉玉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不不,殿下从没把大伴当奴婢。
咱整个汉王府,只有小桃,才是殿下唯一的奴隶。
其他的,都好好做人,做有抱负有尊严的人。”
听到这话,方正化差点急了。好在眼前的佳人美若天仙,看著就心旷神怡。换成别人,方正化早开骂了。
内侍想有出息,靠的都是与皇帝、皇子的主奴情分。
方正化是大伴,汉王府排名第一的奴婢。将来汉王发达了,自然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结果田姑娘一句话,就把主奴关系给否定了,小桃姑娘成了汉王殿下唯一的奴隶。
田婉玉笑道:“大伴是最早跟著殿下的,如今不过是给你买区区两个丫头,将来殿下发达了,什么最好的东西都是先给你一份。
你赶紧吃吧,一会凉了。”
于是田婉玉又回去了一趟,拿了食盒与衣服,才来到朱慈炤房中。
朱慈炤昨天见了王德化,设计了一套以毒攻毒的狠招,没了心事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田婉玉坐在床边,轻轻摇晃摇晃朱慈炤:“殿下,该起了,一会教习官来了。”
朱慈炤睁开眼,却不肯离开暖暖的被窝:“怎么就姨娘一个人,小桃呢?”
“来月事了,我让她在房里歇著,不要出来吹风了。”
朱慈炤点点头。
“今天练武穿的衣服做好了,殿下起来试穿,看看合身不。”
“有劳姨娘了,你服侍我穿。”
田婉玉又想逗逗朱慈炤,一边假作去掀被子,一边问道:“殿下穿著里衣呢吧?”
“没有,我睡觉时不喜欢穿衣服。”
朱慈炤完全不动,好整以暇,田婉玉便有些进退两难了。
朱慈炤忽的伸手,把自己被子掀开一半,唬得田婉玉连忙背过身去。
看到佳人的俏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朱慈炤心中大快,拿起里衣,飞快地穿上,然后揶揄道:
“小娘亲,你的好大儿还是小孩子呢。娘亲照顾幼子穿衣,天经地义,有什么必要脸红成这样?”
田婉玉依然嘴硬:“谁脸红了,我只是让你自己学著照顾自己罢了。”
朱慈炤从后面一扳,把田婉玉推倒在床榻上:“小娘亲陪我再躺会儿,顺便你再好好回想回想,你就真没有可能不是阿爷亲生的吗?”
田婉玉窝在朱慈炤怀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真是荒唐,哪有硬盼著好好的女子不是爹爹亲生的呢。
您非要说疑点,自我记事起,到大前年娘亲去世,爹爹就从来没有亲近过娘亲。
以我娘亲的品貌才艺之高绝,按说是有点反常。
不过呢,爹爹姬妾成群,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绝色人物。
娘亲只是众多姬妾之一,若说因事触怒了爹爹,被彻底冷落,也是合理的。
我多次询问娘亲与爹爹之间的关系,娘娘一直讳莫如深。
再者就是爹爹从来不许我出门。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大家姑娘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次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还是因为爹爹想拉近与殿下的关系,才破例允许的。”
朱慈炤问道:“是不是还有个巧合,你娘亲是崇祯二年入府,崇祯三年生下了你。”
田婉玉答道:“还真是如此,不过这也不叫巧合吧。陛下继位之后,爹爹得到加封,成为炙手可热的外戚。
从此开始广纳美妾,纵情享用。然后生下个孩子,这也很正常啊。”
朱慈炤换了个话题:“父皇当年还是信王,选信王妃时,母妃被刘昭妃和懿安皇后联手打压成侍妾。
母妃愣是支撑了十五年,还生了四个皇子,最后保下来一个,成了亲王。
这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持,光凭一个弱女子根本没有可能做到。
这些势力包括部分信王系内臣、部分阉党余孽内臣、部分阉党余孽文武朝臣,或许还有跟东林不和的新齐楚浙党。
比如杨嗣昌,他应该没有结党。但非要划分的话,他算没参与过天启党争的新晋楚派文臣。
他跟东林合不到一起去,或者说不被东林接纳。”
田婉玉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朱慈炤一脸严肃地答道:“母妃为了给我铺路,尽了她的全力。不论多么艰难,能为我做的,她都咬著牙做了。
但只有一点,当年魏忠贤权倾朝野,实为‘内相’,六部、内阁几乎全部换成了阉党。
也就说阉党掌控了兵部,而当时毛文龙还在。他们肯定有合作,在建奴内部安插了间谍。
我好奇阉党里负责掌控这支间谍力量的到底是谁?
阉党最嫡系的人,是魏忠贤的‘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
我把这些人的背景全过了一遍。
最有可能的,是先后任兵部员外郎、补辽东赞画,兵部职方郎中、兵部右侍郎、兵部尚书,位列‘五虎’之一的田吉。”
“田吉?”
“对,田吉是阉党最关键的骨干之一,又长期在兵部任职,还曾负责赞画辽事。
他是最可能掌握阉党秘密情报组织的人。
关键吧,我多次询问母妃。母妃欲言又止,明显知道些什么。
但她又讳莫如深,直到去世也没有告诉我。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田婉玉坐起身来:“田吉姓田,我也姓田,你不会想说……
这也有点太牵强了吧?”
朱慈炤答道:“田吉死于崇祯二年,你母亲在崇祯二年嫁给外祖,崇祯三年二月生下你。
而且我也完全查不到田吉的妻妾子女的下落。
再加上母妃不肯透露跟田吉相关的消息,我有理由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从私心来说,我真希望自己猜测是真的。
如果你不是我亲姨娘,等我孝期一过,立即就要了你。”
田婉玉红著脸点点头:“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孝,我现在也希望自己不是爹爹亲生的。”
“反正魏忠贤死后,阉党还隐藏著极大的势力。尤其是对于田吉掌控著阉党间谍秘密的推测,我有八成八的把握。
等我先把田吉余党挖出来,咱们再慢慢审他们。
行了,咱先起床,我去校场看看我的新教习官。
最近也没别的事情,先练武、练兵,学习杀敌之术,学习逃生之术。”
朱慈炤对阉党余孽的实力非常有信心。历史上的弘光政权里,马士英甚至联合大阉党阮大铖,为阉党翻案,掀起了对东林的大清算。
那场政争闹剧,非常有魔幻现实主义的意味,让人摸不著头脑。
田婉玉却笑道:“这句话最后四个字,才是殿下的真正目标吧。”
朱慈炤拉著田婉玉下了床榻,一边穿衣,一边笑道:“你不要看不起逃生之术。
在乱世,你得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讲其他东西。
就像咱们昭烈皇帝那样,打不打的过先放一遍,起码跑的又稳又快,谁都追不上。
尤其是夷陵之战后的极限逃生,简直就是一场艺术之旅。”
田婉玉笑道:“昭烈帝若是知道一千年以后,他还有个身为汉王的好学生,传承了他的衣钵,必定大感欣慰。”
“跨越千年的精神交流是吗?别著急,过几年,我就带著你一起去夷陵古战场,凭吊先帝、祭拜英烈。”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穿好了衣服。
去校场练武,肯定不能再穿著孝服了,所以田婉玉亲手赶制了一套衣服。
孝期里不能穿鲜亮衣物,练武时穿白色又不耐脏,所以做了身纯黑色的。
朱慈炤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赞道:“真合身,有女人就是好啊。
走了,去校场。等本王练好杀人技,去给你打个大大的天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