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火箭拉着细长的火光射向天空,发出刺耳的啸声,让李九成、孔有德等人的心直往下沉。从开打到现在,官兵的花样一样接着一样,一分钟能射出三支箭的强弩,能六连发的火枪,高速冲刺的战马都撞不断的长枪,推土机般的重甲猛士,土得掉渣但杀伤力极强的*……层出不穷,没一样是重复的,每一样都是要命的玩意儿。现在,在叛军败迹已露的时候,官兵又射出火箭,他们还想玩什么花样?
对了,他们的枪骑兵一直留在一里开外,没有动过,现在射出火箭,肯定是要让他们的枪骑兵冲锋了,啊哈,我真聪明!
答对有奖!
那些猜对了的叛军士兵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彻底凝固了,因为他们惊骇万分的看到,伴随着隆隆轰鸣,一股黑色浪潮扬起漫天风沙,朝他们席卷而来!枪骑兵!果然是河洛新军的的枪骑兵!
总共一千名枪骑兵,排成五横列,策到战马疾冲而来。理论上,战马全速冲刺,时速可以达到六十公里,从五百米距离发起冲锋,最多四十秒,就可以撞入敌军阵列中间,古代弩兵“临敌不过三矢”之说,就是针对骑兵的。但那毕竟只是理论上的数字,事实上,没有一匹战马能够以时速六十公里的惊人高速飞驰上四十秒,除非是用刀扎马臀让它发狂————不过这样一来,这匹战马也算废了,刺血之马,跑得越疯死得越快。因此,枪骑兵一开始是慢跑,速度并不快,跑出一百米后开始逐渐加速,到两百米后,战马撒开四蹄,速度越来越快。等跑出三百米后,枪骑兵开始全速冲刺,此时战马不管是亢奋程度还是体力,都刚好达到巅峰状态,全速冲刺之下,快如奔雷闪电,大地在他们的马蹄下隆隆抖动,叫人几乎站不住脚。枪骑兵里的新兵太多了,骑墙冲锋玩得还不是很熟练,除了那两百名经历过大凌河血战的老兵外,其他几道骑兵墙都有点脱节变形,但是胜在足够的密集,猛烈冲撞之下照样可以叫叛军吃不了兜着走!
叛军一团混乱,数百名骑兵咆哮着迎面冲了过来,骑弓朝枪骑兵倾泄出密集的箭雨,将枪骑兵的头盔、胸甲敲得叮当作响。利箭射在战马的纸甲上,发出噗噗声响,前排很多战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上了几支利箭。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叛军的骑弓太软了,别说枪骑兵的钢盔和胸甲,就连战马身上的纸甲都射不穿,最多只是让战马像被马蜂蜇中一样疼了一下而已。吃痛的战马狂嘶着,无力不用,速度更是快得惊人。钟宁吹响了号角,枪骑兵没有用臂张弩还击,而是端平马槊,径直撞向还在朝他们放箭的叛军骑兵!鸡蛋粗的槊杆随着战马奔腾而微微晃动,系在槊杆上的两条三尺长的黑色飘带猎猎飞扬,长达三尺的锰钢打造成的槊首闪烁的寒光与黑色飘带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长度超过半米的槊锋锋刃上流转的锋芒和笔直的血槽令叛军为之胆寒。在这一瞬间,整个战场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倾听着枪骑兵全速冲刺发出的隆隆巨响,目瞪口呆。
枪骑兵冲锋,一直都是如此华丽的,华丽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叛军骑兵张弓搭箭的手僵在了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道道黑色浪潮电掣而来。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粗暴、如此凌厉的攻击,完全不知所措了。面对那一支支寒气森森的马槊,他们发出绝望的惨叫声!
在下一秒,枪骑兵犹如涌入内陆的洪水,眨眼之间便吞噬了这几百名倒霉的叛军骑兵。槊锋入骨的闷响连成一片,叛军骑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黑色浪潮横扫而过,不管是兵是将,都一视同仁,一槊穿胸。高猛钢打造的槊首锋锐之极,再加上战马冲刺赋予的恐怖动能,一击之下,足以将三四名身穿皮甲或者棉甲的大汉穿成一串,有什么铠甲能抵挡住如此可怕的穿刺?大概只有唐代的明光铠能抵挡如此可怕的攻击了,不过明光铠这等昂贵的铠甲,可不是叛军装备得起的,等于没说。枪骑兵席卷而过,只留下一地死尸和倒毙的战马,黑色浪潮挟雷裹风,扑向叛军步兵的预备队,那一支支沾满血污的马槊让叛军胆寒!
枪声零零星星的响起,叛军幸存的火枪手在朝枪骑兵开火,子弹打在胸甲上,火星污血四溅。有零星的枪骑兵中弹倒下,但如此稀疏的火力根本无法阻挡枪骑兵的冲锋。叛军弓箭手哆哆嗦嗦的拉开步弓朝亡命冲来的枪骑兵放箭,同样没有什么效果,如果是后金的步弓射出的重箭,还能有效杀伤枪骑兵,但是叛军没有这么好的装备,所以……
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了!
仅仅来得及射出三支箭,纸甲上挂满了箭枝的战马便冲到了他们面前,碗大的马蹄扬起,落下,被踏中的叛军弓箭手筋断骨折,肚破肠流。更多的人被红了眼的战马生生撞飞,吐血不止,不等他们爬起来,马蹄就从他们身上狠狠的踩了过去。也就是一个照面,三千弓箭手组成的防线就被冲垮了,枪骑兵纵马踏着弓箭手的身体,倾听着马蹄踩碎骨骼的骇人声响,直扑叛军中军。现在挡在他们前面的只剩下几排长短不一、锈迹斑斑的长矛,叛军精锐都压上去与河洛新军、天雄军、浙军厮杀了,这些长矛手不管是实战经验还是勇气都无法与跟建奴真刀真枪的厮杀过的辽兵没法比,何况他们要面对的还是河洛新军中最精锐的枪骑兵的全力突击!打老远枪骑兵都能看到长矛手在发抖,没什么好客气的,他们径直冲了上去。冲在前面的仍然是那两百名老兵,他们身体向前倾,双手握住马槊,齐齐发出一声大吼,槊首狠狠刺在盾牌上,可怕的冲击力将盾兵连同后面的长矛手一并撞翻,把长矛手给暴露了出来。当然,马槊也刺穿了盾牌,没法再用了,他们毫不犹豫地舍弃马槊,拔出马刀,纵马跃入长矛手中间,照着长矛手猛砍过去!这些枪骑兵如此凶悍,叛军无不为之胆寒,纷纷扔下长矛,哭喊着向后逃窜,李九成的亲信连杀十数人,也无法遏制这溃败之势。枪骑兵主力水银泄地般从老兵打开的缺口涌入,马槊专往人最多的地方刺去,一击之下,往往将三四名叛军穿成一串。穿出一串粮葫芦后,枪骑兵也不去拔马槊了,拔出马刀肆意砍杀————尤其是对于那些边军出身的枪骑兵来说,用马刀更对他们的胃口,爱怎么砍就怎么砍,怎么砍就怎么有。当然,蒙古籍枪骑兵更喜欢用马槊,这玩意的用法跟套马杆差不多,轻轻拨开对手的兵器,然后旋刺过去,绝无花巧,他们从小就玩套马杆,使这样的兵器自然是得心应手。
不管是马槊还是马刀,都不是装备低劣的叛军能够承受的,枪骑兵势如破竹,锋芒所指,叛军波分浪裂,被一层层的杀透,惨呼声震天动地,血光四溅,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来得格外的惊心动魄。更让叛军绝望的是,河洛新军的步兵主力也发动了白刃冲锋,空心方阵变成了实心方阵,令人胆寒的四米长枪一层叠着一层,轮番猛刺过来,挡在他们前面的,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在眨眼之间被捅成了筛子。现在叛军已经不是招架不住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兵败如山倒,看到枪骑兵如入无人之境的蹂躏着兵力是他们数倍的中军,看到最凶悍的辽兵被长枪一排排的刺倒,哪怕是最狂妄的叛军将领也不得不绝望的承认,他们输了!孔有德第一个带领他那伤亡惨重的骑兵向莱州方向逃走,这一举动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无数叛军都扔下了武器,四散逃窜,自相践踏之下,死伤无数。河洛新军倒也大方,让开一道缺口,让叛军顺利逃窜,然后许弓率领三百斥侯追了过去,枪骑兵解散骑兵墙,各自拔出马刀,在斥侯的指引下穷追不舍,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片片刀光闪耀之下,数以千计的叛军身首分离,残缺的身体抽搐着倒了下去,沙河河水为之尽赤……
吴胜喘着粗气,一刀剁翻一名急于逃跑而露出了破绽的悍匪,红着眼睛巡视战场,目之所及,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和跪满一地高举双手求饶的叛军,已经看不到一个还在抵抗的敌军士兵了。天雄军火枪手喘着粗气重新集合,救治伤员,从军需官手里领取弹药重新将已经打空了的弹药袋装满,河洛新军则士气如虹,向逃窜的敌军发动猛烈的追击,敢于阻击的敌军在他们的攻击下变成了一地死尸,不知道多少叛军被赶进沙河,溺毙者不计其数,被强弩火枪射杀者不计其数,尸体堵塞河道,沙河为之断流!
仅仅半天,两万叛军便被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仅仅是扔在战场上的尸体便多达七千多具,此外还有数量众多的伤兵和俘虏。河洛新军的步骑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刷新叛军的伤亡数字,沙河镇,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地名将成为叛军的梦魇!
远处掀起漫天沙尘,一股规模可观的骑兵斜刺里冲杀出来,截住慌不择路的叛军,弓箭马刀一起招呼过去,直杀得血光四溅。关宁铁骑,在叛军兵败如山倒之际,关宁铁骑不失时机的加入了战场,一下子就截住了逃窜的叛军主力!已经陷入绝境的叛军肝胆俱裂,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抵抗了。再晚一点,杀声震天动地,邓圮、刘泽清等人所统率的两万多川军、山东军也杀到了,快乐地加入了痛打落水狗的行列,这场战役彻底变成了一场屠杀……
“我们赢了?”吴胜还是不大相信己方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击败了以凶顽著称的叛军,望定雷时声,喘息着问。
雷时声淡然一笑,用一块白布将军刀上的血迹擦掉,随手挽出一朵漂亮的刀花:“这帮叛贼,跟建奴比起来差太远了!”
吴胜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将手中布满豁口的长刀插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阵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的胃一阵阵蠕动,有种呕吐的冲动……虽然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更不是第一次杀人了,但是以前打的都是倭寇,一仗下来,最多也就斩杀几十人上百人,现在倒在战场上的却足有好几千人,“用尸山血海”来形容也不为过,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尽管很想吐,他心里还是充满了自豪感……打胜仗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