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营一口气,将秦军从汝州追到了孟津。
这一场大胜,甚至是闯营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之前的柿园之胜,也不足以与这一次大胜相比,上一次孙传庭也是仓促出师,接任不过数月而已,而这一次却要面对孙传庭经验近一年的秦军主力。
如此大胜,岂能不庆祝。
故而闯营大营之中,欢天喜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自成带得几分醉意,说道:“今日一战,首功是牛丞相。我们如何得胜,打到最后,孙传庭没粮了,但是我们还有,此乃此战第一功。”
牛金星满脸红光,激动不已,说道:“微功不劳陛下挂心。”
“来,老牛。”李自成说道:“朕敬你一碗酒。”
牛金星不敢推辞,连忙接过一饮而尽。
李信听得不是滋味。
这一战,粮食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是保障粮食也不是牛金星一个人的事情,粮食问题,其实还是襄阳一地的粮食,有力的供应了大军后勤。是从崇祯十五年冬,就决定定基于襄阳的决策胜利。哪里是牛金星一个人的功劳。
不过,牛金星身为李自成身边的文臣之首,说是他的功劳,也不算差。
“第二功,就是李军师。”李自成从牛金星身边走过来,又倒了一碗酒,给李信说道:“这一战,一步步都在军师的策划之中,孙传庭也是老狐狸了,但是还是进了军师的夹子里面。这第二功就是军师的,军师请。”
“谢陛下。”李信接过酒碗,一饮而尽,有一种当仁不让的感觉。
李信喝完酒之后,说道:“诸位且听我一言,我李某有自知之明,孙白谷从军多少年了,胜多败少,岂是我毛头小子可比,此战,不是我胜过了孙白谷,而是陛下胜过崇祯小儿,崇祯小儿有如孙白谷,卢象升之臣而不能用,陛下唯有臣一人,却能尽其用,这才是此战之胜的缘故所在。”
“对。”刘宗敏已经酒至半酣,几乎跳到桌子之上,说道:“大哥比崇祯小儿,胜过不知道多少,这皇帝就该大哥来坐,明日我们就打进京师,让大哥坐上金銮殿。”
“对,对,对。”一时间众将如刘宗敏这样耍酒疯的不在少数。
李自成就有几分可笑,他在襄阳已经登基了,已经是皇帝的,但是下面的人口中称着陛下,但是实际上也都觉得,不拿下北京,这个皇帝不过是草头王而已。
李自成心中有一丝不舒服,不过转瞬即逝,说道:“老刘,这第三功就是你的,你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绝了孙传庭的粮道,乃是第三功,我就不敬你了,你自己喝吧。”
“好。”刘宗敏大声说道。随即拎起一个酒坛子,咕咕嘟嘟的将大半坛子酒给喝了下去。
下面的军官纷纷叫好。一时间气氛很是嘈杂。
李自成也知道,这群酒鬼,也就是这个样子。喝醉之后,连玉皇大帝是谁都不知道了。李自成也无心多劝,不过他当了皇帝之后,也自重身份,不与他们这般厮混了。
正要退席,却见张鼐走过来,将一封密信递给了李自成。
李自成匆匆一看,独目瞬间锁紧了。低声对张鼐说道:“去将牛先生,李军师,还有顾将军都叫过来,记住悄悄的。”
“是。”张鼐说道。
不过片刻,张鼐就将三人单独叫过来。
李自成此刻坐在太师椅之上,用手揉揉那一只瞎眼,将书信递给去说道:“看看,这曹操真不是省油的灯。我们该怎么办?”
书信之上的内容不长,仅仅是一个结论而已,就是曹操已经大破黄得功,入凤阳城。至于详细的细节,要过一阵子才能过来。不过,即便是这个消息,也让李自成感到不舒服了。
内容不长,这些人很快就看完了。
李信心中暗道:“曹营之势已成,现在已经不可复制了。”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了,秦军大败,闯营只需衔尾追击,跟着孙传庭的败兵席卷三秦,绝对不是问题。而此刻如果兵力向东的,即便拉了曹营的后腿,但是以孙传庭之能,只要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想要再攻秦地,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很明显,李自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李信心中不由的隐藏了一丝忧虑。
“陛下。”牛金星说道:“这一战,我们收降秦军数万,这都是经过孙传庭调教过的大军,只需稍稍整顿一下,就能为我所用,打下秦地之后,收秦地之兵,何止百万之众,以秦军东出,天下何人能敌,江南士卒多不堪为兵,纵然曹操占据了江南,也不过暂寄于曹操之手,他日从襄阳南下,取来便是。陛下何必担忧啊。”
“陛下,秦军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顾君恩说道:“而且军中很多人都等着衣锦还乡。此刻不好拂了众意。”
李自成心中暗叹一声,这一点他也知道。
跟着李自成起兵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陕西人,如今陕西遥遥在望,几乎搓手可得。他们心中又怎么不生气富贵还乡之心,即便李自成自己也难免有此想法,他离开家乡也有好久好久了。
也不知道米脂的风景变了没有。
“只是,就这样任曹操得志吗?”李自成终于说出他心里的话。
李自成与罗汝才的关系,现在比与张献忠的关系还恶劣,张献忠现在还没有与李自成撕破脸,虽然底下种种不合,但是面子上还过得去,张献忠当大顺的西王,当得还很舒服。
但是罗汝才与李自成也只剩下一张纸面上的关系了。
官军兵败如山倒,李自成打败孙传庭之后,已经不怎么将官军放在眼里,但是将罗汝才却当成了心腹大患。
“不如这样。”牛金星说道:“陛下,可以明发诏书,下旨嘉奖,命令吴王殿下,南渡取南京,给朝廷提一个醒。”
李自成心中一听,觉得这个事情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想来曹操都打下凤阳了,官军也不会想不到罗汝才想要攻南京吧。
李自成目光一扫,却看见李信眉头微皱,说道:“军师有什么想法吗?”
李信心中有话,却不想说。在他看来,不管与曹操的关系如何,这个时候都不应该给曹操下绊子,因为现在双方的主要敌人,还是官军,这个时候下绊子,未必有用,反而显得李自成气量不足。
李信在李自成身边时间长了,他也知道他这个意见定然不会被李自成采纳,故而干脆不想说,只是李自成问了,李信却不是那种有意隐瞒的人,说道:“此刻,当笼络吴王,毕竟吴王在东,我等后顾无忧,之前左良玉部进攻湖广六府,虽为白将军所击退,但白将军损失非小,吴王饮马长江,左良玉大军必退,陛下又何必为一时之快意,而弄的两项关系不好?”
李自成一听李信的话,心中顿时不高兴了。
牛金星说道:“李军师此言差矣,并非陛下自外于吴王,而是吴王自外于陛下。如果陛下不还以颜色,朝廷麾下各部将领岂不皆敢不奉朝廷之命了?”
“这---”李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根本是偷换概念,曹营与闯营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谁不知道吗?
“好了。”李自成看向李信的眼神之中有一丝犹疑,心中暗道:“似乎李军师一提起曹操之事,所献之策都大失水准。”说道:“就按牛先生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