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也就没有味道了。而且张轩见张质的事情很多,毕竟南京城,乃是吴王所辖的各地文官都是张质管辖,也没有人与他分担。这样一来事务自然繁多之极。
张轩也不久留,告辞而去。
走了路上,张轩愣愣出神,就在想刚刚的话。
张质最后一句话,是给张轩的提醒。
“是了,我是曹营的人,但是曹营不是我的曹营。”张轩心中泛苦。
占据江南之后,文官体系在曹营之中的分量只会越来越重,而张质即便再与张轩疏远,但是张质头上张轩的标签是摘不到的,如果这个时候,一个背后有江南势力支撑的文官大佬,依旧是张轩发掘出来。罗汝才会怎么想?更重要的是罗玉龙会怎么想?
罗汝才有能力压过张轩。但是罗玉龙有吗?
而且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在罗玉龙心中,曹营之中,谁才是他对手,或者说,谁才能威胁到罗玉龙的继承权。
杨承祖,张应元,李汝桂,这三员外姓大将,在罗汝才看来,并不是太可靠的。虽然忠心于他,未必忠心于罗玉龙,所以罗汝才培养罗家班底,让罗玉龙率领罗家班底压过这些人。
在罗汝才对未来的安排就是如曹操一样。
曹姓与夏侯为统治核心,其他大将都是外围。而罗汝才的安排是,罗氏姻亲为核心,其他的大家都等而次之。
这样的安排未必有利于人才的发掘,但是罗玉龙接位的时候,却是最安稳的。
但是罗玉龙却未必这么想了。
杨承祖,张应元都是曹营的老牌的大将了。
不客气的说,罗玉龙与他们两人的相处时间,要与张轩相处的时间长的多了。他们是看着罗玉龙长大的,其中情分之深,罗玉龙是相信他们多一点,还是相信张轩多一点。
张轩自己也都不知道。
罗玉龙固然因为罗玉娇的关系,与张轩的关系不错。
但是张轩自忖自己的势力有一点大了,特别是在凤阳的那一件事情,让张轩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只是臣子,即便自己是罗汝才的女婿,但也先是臣子,再是女婿。
手握数万精兵,外围有藩镇联系,文官之中有大佬支持。被张质一提醒,张轩豁然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才是罗玉龙的威胁。
不为别的,单单是在罗汝才死后,张轩登位的话,张轩觉得自己有能力稳定住局面。
很多时候,有能力就是原罪了。
仅仅是这样,就已经很惹眼了,如果他再将钱谦益推荐到朝廷之中,不说别的,单单是看钱谦益的名望,六部之中,要给他一部才行,甚至首辅之位,张质未必能争得过钱谦益。
这样的人再打上张轩的标签。罗玉龙会怎么想。
可是张轩又不愿意袖手旁观。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张轩并不觉得曹营打下江南就稳赢了。事事难料,谁知道将来清兵南下,能不能挡得住。
他此刻袖手旁观一旦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也跟着倒霉,毕竟他与曹营早已分不开了,一损具损,一荣具荣了。
“是时候,想想如何讨好少掌柜了。”张轩心中暗道。他对贺虎头说道:“去皇宫正殿,找少主。”
贺虎头说道:“是。”
随即指挥人转向,不过一会功夫,就来到到正殿之中。
其实说是正殿,也不是。
真正的南京故宫正殿,现在还在修葺之中。即便修葺好了,也未必用,皇宫正殿都是大礼仪的时候才用的,平日办事的时候,即便是崇祯也不在正殿之中。
张轩来到罗玉龙处,通报之后,张轩很快就进来。
一进来见了罗玉龙心中陡然一动。
罗玉龙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
他身穿一身明黄色的黄袍,上面绣着团龙图案,看上去富丽堂皇,即便数束着头发上也带上一顶小小的金冠。举手投足之极,也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张轩立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罗玉龙心中已经将自己当成皇太子了,或者说是皇子了。
如此一来,张轩更是不敢怠慢,说道:“臣拜见殿下。”
“免礼。”罗玉龙没有起身搀扶张轩,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道:“有什么事情?”
张轩毕恭毕敬的说道:“臣此来是想与殿下商议一下,东征之事,不知道殿下有何交代?”
罗玉龙一听见“东征”两个字,脸色之中流漏出一丝庄重。他其实也很看重东征之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作为主将出征,这一战本身就是为了立威信。打好了自然不必说,打不好的话,他恐怕就要让罗汝才失望了。
当然了罗汝才虽然只有他一儿子,即便失望了,未必会另立。但是罗玉龙也很清楚,那样的话,他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
“坐。”罗玉龙说道:“你觉得东南一带有什么敌手?”
张轩恭恭敬敬的坐下,说道:“东南各地久享太平,早已不闻金戈之声了,纵然以刘宗周为首一些文人,不识天数,纷纷起所谓之义兵,但也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而已,当不起铁骑一击。经制之师,大抵只有王之仁一部,王之仁此人,不过是阉党子弟,太监王之心的弟弟而已,也不听说有什么本事。江南易定,只是恐怕难平?”
“易定难平?”罗玉龙说道:“为何难平?”
张轩说道:“自万历以来,江南各地士绅勾结抗衡官府之事,也是常有的,外如东林,近如复社,都是操纵清议,连官府都不敢管,赋税年年拖欠,可见一般,故而易定难平。”
张轩长话短说,将他与张质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罗玉龙说道。
罗玉龙听着微微点头,但张轩也不知道罗玉龙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不是张轩小看罗玉龙,而是每一个受到的教育会影响一个人判断,罗玉龙读书不多,戎马平生,行军打仗,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但是这样的事情,罗玉龙未必能明白。
张轩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明白,什么叫做清议二字。
罗玉龙说道:“以你所见,该当如何?”
张轩说道:“以臣之见,此去江南,兵争为辅,人心之争为主,最好的办法,莫过是一个人主战,一个人主抚。”
“主战,主抚?”罗玉龙有些听不明白。说道:“说详细点。”
“是。”张轩说道:“江南的士绅嚣张惯了,不好好教训一番,是不行的,故而臣定然大开杀戒,以儆效尤者,而殿下则将所有杀戮之事,交给臣做,殿下只需收拢江南士大夫之心,待江南抵定之后,将臣调离江南,安抚江南士绅之心便是了。”
“江南文风鼎盛,殿下能夺得江南士大夫之心,那么将来夹带之中,就不愁没有人才用了。”
罗玉龙一听说道:“只是如此一来,你就担了污名?“
张轩说道:“为殿下做事,只需殿下担上美名便是,臣如何本就不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张轩说过之后,心中长出一口气,暗道:“也不知道,罗玉龙到底懂不懂的我的心思啊?”
今日之来,张轩并不是为了东征之事而来,就是为了缓和与罗玉龙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向罗玉龙献媚来了。但是张轩也不知道,也不会大拍马屁,只能如此了的暗示了。
张轩愿意做罗玉龙手中的一把刀,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就是怕罗玉龙听不出这一层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