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
而今的北京城中,多了不知道多少骚腥味。
整个内城的人,被全部赶了出去。内城被八旗抢先征用了,几乎数十百姓被迁居城外,也没有什么补偿。
似乎是因为去年,天花蔓延比较猖狂。故此,旗人以为与汉人接触,有传染天花的危险,故此内城禁止汉人进入,后来这个禁令才慢慢的松懈了。
夺民产之事,北京内城几十万间房子,还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圈地。
多尔衮安抚八旗子弟,停了八旗子弟的口粮,每一个人分发四十二亩地,这就是所谓旗地。这还是清廷下层旗人,满清八旗权贵的胃口更大。北京连遭战乱,很多田地荒芜,土地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人却成了问题。
有了田,也有人来耕种。
于是乎,清廷权贵决定一步到位,直接在地图上划界,所划之处,土地连同上面的百姓,都在自己还不知道的情况之下,成为了别人的奴才,这又激起了反抗。
这就是有名的圈地令,延续这个政令。百姓纷纷逃亡,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奴才。面对这个局面,又发布了逃人法。凡是逃人皆斩,乃至收留逃人的,也连坐。
以至于北方,连一个乞丐都不敢收留。不敢施舍东西。原因无他,就是唯恐牵连到自己。满门被杀的不要太多。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圈地令才刚刚开始。
不要看,多铎,与阿济格两路进攻,大破李自成。但是真正支撑起满清北京政权的不是别人,而是多尔衮。
多尔衮一手撑起了满清北京政权。
一边主持了,西征与南征,这个南征,并非进攻江南,而是进攻山东。
山东的平定,比起其他各处要容易的多。
首先,山东是大顺的薄弱环节。李自成仅仅派偏师经略山东,在李自成如日中天的时候,山东的投降也是自然而然的,但是李自成败退之后,山东士绅自然不愿意为李自成陪葬。
于是乎,纷纷起事。
一时间山东凌乱之极。什么人都有,有忠于李自成的将领继续坚持,有高举大明旗帜的,所谓大明济王。甚至在淮安的高杰也派人北上插了一手。
多尔衮面对这样的局面,就派出多铎南下,多铎刚刚到了山东,随即怀庆告急,转向向西了。
但是即便如此山东也是粗定了。
山东士绅在满清与义军之中,做选择题的时候,选择了满清。
当然了,山东士绅的投降,并不代表着山东人反抗的结束,整个北方的平定。蔓延到了十几年之后。所以山东虽然大致控制在清廷的手中,其实地方都有高举义旗。
只是清军主力南下,一时间无法顾忌到山东。
而山东的情况,并不是仅仅是山东的情况,而是整个北方的情况大抵都是这样的。
即便是多尔衮坐镇北京的时候,与北京不远的保定,天津也民乱纷纷。
这样的情况,也动摇了满清上层很多人统治中国的信心。
其实在这个时候,多尔衮也发过一次剃发令。但是剃发令一下,北方一副风雨飘摇之态,多尔衮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剃发令收回来,发了一封诏书,大意是,北京刚刚安定,剃发以别顺逆,但是现在大家投诚之心甚坚,就不用这样做了。
当然了,多尔衮也就这一件事情记在心上了。
面对北方风雨飘摇的局面,多尔衮做了两手准备。一手准备是安抚各地明军降将,几乎允许这些将领在地方割据,不触动他们的利益。最明显的就是大同姜镶了。
他是明朝大同总兵,后来投降李自成,仍然在大同立足,后来又投降满清,又在大同立足。
几乎上就是割据了。
因为多尔衮深刻的意思到了,想平定天下,区区二十多万的八旗子弟,是远远不够的。拉拢各地有实力的军头,也成了必然之举,从这一点看,罗汝才与多尔衮,到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所以,要借助降军的力量。
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这样优柔下去,也是决计不行的。于是乎他在另一件事情上,也竭尽全力,那就是重建文官体系。用文官体系来消除各地的军阀。确定满清的中央政权。
这倒是一手好棋。
多尔衮多次发诏书,将清廷的官员原职留任,很多南方的官员都逃走了,但是很多北方官军都留了下来。当然也有很多南方人留了下来,比如上海人李雯。就是其中之一。
其父李逢甲殉明,死于李自成之手,多尔衮延请他成为身边的幕僚,此刻正是得用之时,多尔衮一切文书,都是经李雯的手。
也正是李雯给多尔衮献计,拉拢各地士绅,用以平地各地叛乱。
多尔衮下令各地举荐人才。
于是乎,很多有名的降臣,纷纷举荐各地人才。不过南方都不在清廷的统治之下,所以举荐过来的人大多是北方人,具体的说是,山东,山西,北直隶的人居多。
最多的其实是山东人。
后世刘墉能坐上如此高位,都是这一拨举荐的遗泽。这些人纷纷归顺,确定了满清与北方士绅的联合,巩固了满清的统治。也同样确立满清前期,山东人在朝廷上的强势。
当然,这些事情仅仅是多尔衮所做的一部分工作。
另一部分就是八旗内部的。
多尔衮在黄台吉死后的局面之中,取得了优势,掌握了清廷政权。但是并不意味着清廷内部,或者说八旗内部,就没有反对者了,恰恰相反,反对者还不少。
不过,多尔衮在关内取得的堪称伟大的胜利,确定了多尔衮的话语权。
崇祯十七年八月,也就是顺治元年八月,顺治小皇帝,从辽东进入北京,在北京再次登基。宣布定都北京城。
在登基的同时,也确定了多尔衮的地位,那就是叔父摄政王。给与了多尔衮总揽一切大权的政治基础。
虽然阿济格,与多铎两兄弟在前线的胜利给了多尔衮很大的支持。但是反过来,没有多尔衮在北京的稳定后方,乃至在政治-斗争之中,确定绝对优势,阿济格与多铎也不可能打的这么顺。
不过,此刻多尔衮面对这个局面,也开始有些犹疑了。
他面对的不是别的,就是阿济格要与曹营,或者说南夏交战之势。
多尔衮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有睿亲王之号。
这样的局面,在多尔衮看来,不适合大战。无他,他觉得有些兵疲了。
崇祯十七年,是大战频频的一年。
崇祯十七年中,不管是南方与北方都是大战频频。曹营在这一年之中,横扫江南,与左良玉决战湖口,取得了长江流域决定性胜利。而清军也没有闲着,四月入关之后,一片石之后,保定,山西,怀庆,大同,延安,潼关,一战接着一战打下来,屈指一算,很多将士出征都有一年了。
军中疲惫,那也自然的。
纵然这个时代的八旗军,正是他们最强盛的时候。但是也不代表他们都是铁打的。
经年征战,士气精力都有极大的耗损。要不是前线多是以战补战,恐怕后方都有一些支撑不住了。
但是反过来想,阿济格如今,数次大胜,养出了得胜之气,也是非常之难得。而今罗汝才新定湖广,立足未稳,如果一战之下,能夺下湖广之地,将来与夏朝的征战之中,就得了先手。
否则,就不大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