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军的装束与张轩其他所部的装束有所不同。
每一个头上都带着一个大大的斗笠,似乎是为了在雨中行走一样。
身上没有盔甲。张轩所部的盔甲并不太多。许都在张轩部下,决计并不在补充的第一序列之中。
这些人穿着战袍,带着鲜明的明军特点,就是鸳鸯战袄。
其实鸳鸯战袄虽然不是铠甲,但是也是有防护能力的,都是用棉花敲打而成,中间还有铁丝网,可以看做棉甲的一个样式。
不过,明朝后期这些东西做工明显不行。
故此防护能力也不是多强悍。
许都麾下的这些鸳鸯战袄都是从官军那边俘获的,然后挑选合格的分配下去。
但是即便这样过一遍,也没有多少完全合格的,棉花上的偷工减料,铁丝网根本就没有。
只能说是一件比较厚的衣服。
义乌营士卒,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一步步从南方靠近无名山峰。
只是手中的武器却不够整齐。特别是长长的狼筅在队列之中尤其明显。
“虎。”一声大喝。
“刷。”的一声,义乌营顿时散开,以一小队为列,为首之人,举着一面大盾走在最前面。
后面的士卒纵排走在后面。
地势缓缓的上升,从山头之上看下去,无数支小队,相距十几步,因为地势的原因,有的距离近一点,有的距离远一点。
山头上一名满清将领,满脸风霜,脸上皱纹不少。金钱鼠尾辩,也有一些花白了。
他缓缓的将头盔带上,将脸前的甲片放下来,目光透过甲片之上的缝隙,猛一挥手。
身边的所有士卒,瞬间开始弯弓搭箭,箭矢朝天射去。
是吊射。
这些长箭有近一米之长,又长又重,配合重弓,威力绝伦。破甲力极强。并不比火铳差,甚至还要强。
唯一的缺陷就是射程比较短。
但是此刻从高处射下来,又是吊射,凭空增加了不少射程。
“扑。”的一声,一名义乌营士卒仆倒在地上,一根长箭从他面门射中,箭羽还在微微的颤抖。
但是所有士卒不言不语,好像没有看见一样,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夺夺。”箭矢之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并不是太密集的。
与寻常弓箭手不一样。
寻常弓箭手都是靠射击密度覆盖敌人。但是八旗弓手的箭矢,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从各处射进队列之中。
而走在最前面的举着大盾的队长,更是攻击的重点。
几十斤重大盾,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射击。
很多大盾的后面,都可以看见清晰尖锐的箭头,已经将大盾给射穿了。
只是箭身被卡住了。
沉默。义乌营表现出来的,就是沉默。
似乎没有看见,似乎是不知道下一秒死的人都可能是自己。似乎他们都好像是训练一样。
没有任何动静。
连速度都没有减慢一点。
“虎。”又一声大喊。
每一小队同时大喊,本来排列在大盾后面的士卒,很快就左右散开。
左右相对,各种兵器在手中。
鸳鸯阵展开了。
“虎。”一声大喝,所有人都开始奋力向上面冲。
他们配合非常默契,即便是急速冲锋的时候,也保持队形不散,小队之中,彼此的相对位置保持不变。
“杀。”这名老将大喝一声,随即大队清军冲了下来。
清军居高临下,手中握着大刀,长枪,凶猛如虎冲了下来。
有几分势不可挡之态
但是他们还是被挡住了。
挡住他们的同样是血肉之躯。
“虎,虎,虎。”手持大盾的队章,声嘶力竭的大喊,似乎要将肺中所有空气一瞬间排挤出去。
义乌营的士卒,也不算是新兵了,但是的确没有打过什么硬仗。
这一次还没有交战,就折损了不少。
更是让他们承受不少心理压力。
即便是习惯打仗的老兵,在真正上战场的时候,也不是不紧张,而是他们习惯控制住自己的紧张而已。
比如现在,他纵然大声吼叫,排解自己的紧张,但是手中的动作一点也没有变形。
整个大盾就好像是一面墙壁一样,连人带盾向前撞去。
“夺。”的一声,长刀劈进了盾牌之上。随即“咚。”的一声盾牌与冲在最前面的清军撞在一起。
头上光影一动,似乎有一片乌云卷来。
这不是乌云,而是狼筅。
狼筅就遮挡住了大片的阳光,就好像是乌云卷来一样。
这狼筅就是一根大毛竹,上面绑着不少铁枪尖,只需一横扫,整个鸳鸯阵正面都被扫了进去。
冲下来的八旗兵下意思一退。
“砰。”一声火铳声响起来。
一个鸳鸯阵小队之中,就有一支火铳兵最火力支援。此刻他瞄准了,一声爆鸣之下,冲在最前面的八旗兵,顿时被掀翻在地。
毕竟现在双方相距不过几步,几乎面对面,呼吸可闻,几步鸟铳的准头是相当有问题。
但是这么近,还是有一点准头的。
随即一根根长枪在狼筅的遮掩之中,猛地捅了出来,正中八旗兵身上。
一时间这些八旗兵并不是太适应这样的阵势,一下子被杀了好几个。义乌营也猛地向前推进了好几步。
从天空上俯视。
只见义乌营分解成一支支小队。
但是一支一支小队之间,位置还是相对固定的,好像是一个锋矢阵一样,向山头之上冲了过去。
站在山头之上的满清老将眼睛微微一缩,眼睛有一丝充血,他整个视线都似乎变得血红了。
他从牙缝之中崩出两个字:“浙军。”
恍惚之间,他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之前。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跟着先汗出战,对上的就是浙军。
他即便现在想起来那一战,还忍不住紧张。
浑河边那一战,可以说是清军入关之前,打得最惨烈的一战。
清军八旗一万多人,包围了浙军与川军七千多人,骑兵屡次冲击,都不能撼动明军阵势。
八旗兵下马步战都被打了来。
死伤惨重之极,他两个哥哥都死在那一战之中。
甚至当时满清权贵之中,都有撤军之意。最后还老汗坚持,重金犒赏辽军被俘炮手,调转炮头轰击明军,才扯开明军阵势,得已杀了进去。
但是全歼明军之中,清军折损数量不在少数,是一场两败俱伤之战。
只是这一战之后,再也没有明军敢与清军野战,也不能说不是胜利。
作为参加过当年一战的老人,他在一场场大胜之中,似乎忘记了曾经还有这样一支军队。
但是此刻他再次想到了当初的感觉。
他猛地拔刀,说道:“传令下去,敢后退一步者斩,战死在战场之上,家人会得到抚恤,如果后退,则全军出旗,立斩不赦。”
他的命令一声声传了下去。
顿时后退的八旗士卒,立即止住了退步。
满清作为新兴势力,朝气十足,最少在军法之上,相当之严苛。
绝对说到做到,纵然是亲贵也不能幸免。
随着这样的状态或许不能保持多长时间,但是在这个时候,八旗战力,军纪,士气,绝对是一等一的。
不管后来八旗子弟堕落成什么样子,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当得起天下骁勇这四个字。
“杀。”一名八旗士卒头微微向前一倾。整个人撞进狼筅之中。
狼筅之上那些铁枪头一个个撞在他身上,爆发出一溜火星,但是却没有能够破甲。
只是一根长枪猛地冲这人腰腹之中刺了进去。透身而出,鲜血喷射而出。
眼看此人就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