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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衷贞吉的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凛然之色。
虽然朱常洛没有明说,但是到了这等层次,有些事情又何必明说?
毫无疑问,他们这一次的敌人不仅仅是宫中的郑氏,还有朝堂上的温纯甚至是沈一贯,郑氏还好说,若是朱常洛所言属实的话,皇帝既然打算让朱常洛正位东宫,那即便是顾念旧情将郑氏接出了宫中,也必然不会容许郑氏的再度收拢势力。
这无关于私情,是一个皇帝为自己的继承人所需要做的必须准备,如果皇帝不这么做,只能说明他心中对于储位人选还有摇摆。
所以实际上衷贞吉犹豫的重点在于沈一贯的身上,和当朝次辅结成死敌,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朱常洛的这句话,显然是在暗示些什么……
和当朝次辅作对的确压力很大,但是若是这个次辅,当不成次辅了呢?
望着朱常洛远去的身影,衷贞吉神色复杂,长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却再度变回了那个威严刚正的左都御史。
“来人,去请刑部的赵尚书过来!”
…………
接下来的数日之间,朱常洛就安安稳稳的在王府当中读书,对于京中盛行的流言全然置之不理。
不过朱常洛是安分下来,但是朝堂上却吵翻了天,左都御史衷贞吉以都察院的名义正式移文刑部,大理寺,并且上奏皇帝要求重新调查陆庆一案。
据说这个动议在内阁当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次辅建极殿大学士沈一贯,文华殿大学士朱庚竭力反对,认为此案刑部早有公论,不必多此一举。
而相对应的是,武英殿大学士沈鲤却是依旧故我,站出来直言徐有为之事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话里话外将词锋直接对准了次辅沈一贯。
最后还是首辅王锡爵最终拍板,决定重新启动调查陆庆一案,以此票拟呈奏皇帝。
“殿下今日的课业不错,文章大有长进,老夫也算不负进卿兄的托付!”
老先生方从哲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眼神从手中的文章上转到了朱常洛的身上,虽然他和朱常洛并无师徒之名,但是却有师徒之实,自然也就亲近了几分。
不得不说,这个小弟子着实是让他十分满意,尤其是对于朝政的把握和眼光,很多时候让他这么在朝中呆了多年的老师都有些叹服。
“多谢先生夸奖!”
朱常洛拱了拱手,笑嘻嘻的道。
对于方从哲这个先生,他也是十分尊敬的,无他,老先生虽然博学多才,但是却并不迂腐,四书五经是要读的,但是老先生教课,更注重他对于各种事情的处理能力和大局观的培养。
否则的话,换一个天天让他写八股文的老师,朱常洛早就拂袖而去了。
何况如今京中的种种流言,对朱常洛并不算有利,而老先生这几天却是一反常态,几乎天天都到王府来,督促朱常洛的课业。
不得不说是一种爱护,也是一种态度,无论情势有多么不利,方老先生都是和朱常洛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嗯,今天的课业就到此结束吧!”
方从哲放下手中的书卷,满意的笑了笑,旋即便开口道。
“陛下的批答下来了,殿下可知晓?”
朱常洛当然知道,方从哲是在说陆庆一案重新调查一事,事实上,就在内阁形成票拟的第二天,皇帝便已经朱批准奏,并下诏命左都御史衷贞吉会同刑部侍郎吕坤,大理寺卿董裕,共同调查此案。
这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要知道,上一次的调查当中,皇帝摒除了都察院,命刑部和大理寺主审,但是这一次却明显是以都察院为主。
要知道,往常三司会审,应当是左都御史,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共同主审,但是这一次,刑部方面,皇帝却指派刑部侍郎吕坤出面,吕坤和董裕两人的官位都不及衷贞吉,毫无疑问的,这一次的主审重任也就落在了都察院。
更重要的是,吕坤有一个好友,名为郭正域,如今任礼部右侍郎,而郭正域是沈鲤的得意门生,故而吕坤也算是沈鲤一线的人,而沈鲤和沈一贯不和,这是出了名的,这一次的重审,也和沈鲤力主脱不开关系。
很显然,皇帝对于这件案子原本的结果,也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轻轻点了点头,朱常洛道。
“意料之中,温纯和沈一贯这件事情做的本就不地道,朝局斗争也就罢了,拿国家大事做筹码就过分了,陛下想要清查此案也是该的,不过这次总宪大人怕是下了狠心了,本王听说,昨日都察院已经和刑部联名,移文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令其半月之内务必将郑青山抓捕归案!”
衷贞吉如此坚决强硬的态度,让朱常洛也有些意外。
提刑按察使司掌振扬风纪,澄清吏治,审核刑狱,兼具司法和监察两大职责,算是都察院和刑部在省一级的下属部门,但是实际上,因为都察院的主要属官是分巡各地的御史,所以提刑按察使司大多数时候,受刑部的管理更多。
而这一次,衷贞吉非是以左都御史的身份下令,而是以都察院和刑部的名义移文提刑按察使司,态度十分明确,这是朝廷中央部门对于下属部门的正式公文命令,必须立刻执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更何况,朱常洛知道,衷贞吉的行动绝不仅仅是这个,浙江巡抚刘元霖,现在应该也已经动身赶往长芦盐场,提刑按察使司加上浙江巡抚,若是郑青山还能跑的掉,那朝廷的面子也就不用要了。
方从哲点点头,这一点他也知道,不过他今天要说的,很显然并不是这个,皱着眉头,方从哲开口道。
“老夫没料错的话,总宪大人此举和殿下脱不开关系吧?”
时至今日,以朱常洛的身份,他的行踪自然有无数人关注,更何况朱常洛前往都察院拜访衷贞吉也并没有可以遮掩,方从哲知道很正常。
朱常洛也不避讳,轻轻点了点头。
“殿下鲁莽了……”
方从哲望着朱常洛淡定的神色,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