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本就是个伶俐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神宗身边这么得宠,只是被今天的诸般事情冲昏了头脑,方才一时将事情忘了!
此刻听见朱常洛的话,顿时便想起自己奉命将这位哥儿带来长春宫,本是兴师问罪的啊!
只是照理来说,这件事儿不是哥儿不是应该避着说吗?
怎的自己挑起了话头!
心中虽是不解,可要说不答话,他却是不敢的,且不说这位主突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便是临来之前,皇后娘娘特意的嘱咐,也是他不敢违背的!
一念至此,梁永挥了挥手,将秦小玉交给一旁侍立的两个小内侍,自己则是又折返回了暖阁。
“怎的?那老妈妈让你传话过来了?”
朱常洛未曾压低声音,故而郑贵妃也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眼瞧着梁永乖乖的再度回来,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悦,声音中颇带着几分鄙夷。
“回贵妃娘娘,奴婢前去景福宫的时候,一时不慎说漏了嘴,故而恭妃娘娘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皇爷!”
梁永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郑贵妃敢如此轻蔑的对待王氏,可他哪敢如此无礼,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杵着个虎视眈眈的主儿!
想起景福宫中,秦小玉不过是对王氏冒犯了几句,就被暴打成了那个样子,梁永的口气愈恭敬!
“哦?都说了什么?”
郑贵妃却是没工夫理会梁永的神色,刚才她也是被气昏了头,现在方才想起今天的正事儿。
想起自己先前所做的布置,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声音也多了几分得意。
“回娘娘……”
梁永诺诺的将王氏在景福宫中的话转述了出来,一字不差!眼瞧着一旁的朱常洛面色不动,眉头却是舒展了几分,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了几分。
“皇上,常洛和娘亲须臾不曾离身,所谓破身不过是一介小人诬陷罢了!”
朱常洛眉间闪过一抹冷意,上前拱了拱手说道。
只是话虽是朝着神宗说的,可目光却是投向一旁的郑贵妃,这口中的“小人”是谁,自是不言而喻的。
“放肆,你说谁是小人?”
话音刚落,郑贵妃脸上的笑意便是一滞,神色难看的说道。
说罢,便转头向着一旁的神宗哭诉道。
“皇上,臣妾无论怎样,都是哥儿的庶母,可今儿他的所作所为,可都瞧在您的眼中!他不尊臣妾也就罢了,现在连您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臣妾本想着,这皇子婚前破身总归是件丑事,不欲张扬出去,可如今哥儿欺人太甚,臣妾只好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既然是陷害,她自然是不会毫无准备。
话音一落,旁边的两个宫女立刻便会意,悄然退下。
“贵妃,你这是做什么?朕还能不信你不成?”
眼瞧着郑贵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起刚刚朱常洛无礼的态度,神宗心中也是一阵火起,拉着郑贵妃的手,轻声安慰道。
“皇上,倒不是臣妾胡言,此事恰巧生在臣妾的宫中,故而方才想召哥儿来对质一番!”
郑贵妃止住哭泣,声音倒是清楚的很。
“昨儿那老妈妈来长春宫请安,臣妾心中一软,便留她稍坐了片刻,没曾想哥儿独自一人之时竟对臣妾的宫女起了歹心,在花园当中强行侮辱了她,这几日臣妾辗转反侧,不得安寝,总想着该将此事告诉皇上!
没想到哥儿到现在居然还是这般不知错处,皇上,臣妾找了嬷嬷给那个宫女验过身,确实已经不是处子,皇上可以召她前来对质!”
“住口!”
神宗还没从郑贵妃的话里反应过来,就听见朱常洛冷冷的声音。
原本郑贵妃一口一个老妈妈,对王氏的不尊重已经让他忍到了极点,没想到无耻的竟然还在后面,分明是郑贵妃故意将王氏扣在了宫中,然后迷昏了朱常洛,想要制造一个侮辱宫女的现场。
谁知道朱常洛一早对郑贵妃有所防备,茶水偷偷倒掉了一半,方才逃了出去,只是在花园当中时慌不择路,掉进了湖中,生了一场大病!
如今这郑贵妃竟然反咬一口,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我娘乃是金册封赏的恭妃,你这一口一个老妈妈要叫道什么时候?果真是什么主子教导出什么样的奴婢,一样的没有教养,不分尊卑!”
朱常洛脸上满是鄙夷,声音清朗,带着浓浓的不屑。
“这后宫当中,乃是你郑贵妃一手遮天,谁人不知?想要找一个区区宫女来做伪证,又有何难?如此自欺欺人之举,是当这宫中真可以任你无法无天了吗?”
“本宫不过欲要召人对质而已,你如此激动,莫不是心虚了不成?”
听着前者话语中的冒犯,郑贵妃心中火起,眸中寒光流转,俏脸上却是铁青一片。
“哼,你说的好听,这长春宫上上下下皆是你的人,便是大理寺审案,也知道要亲者避嫌!以奴指证,主必避嫌,你若是光明正大,倒不如请陈秉笔前来秉公处置!”
朱常洛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口气却是分毫不让。
郑贵妃这点把戏,无非也就是仗着神宗的信任罢了,换个在宫中摸爬些日子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识破!
他口中的陈秉笔乃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此人虽不如掌印太监张宏一般刻板严正,但却是个明理仁厚的人,更难得对朱常洛母子向来多加庇护……
不用想就知道,这事儿要是落在他的手中,怕是要不了半日,郑贵妃的阴谋就能被戳穿的丁点不剩!
“放肆!你就是这般知礼节吗?贵妃身份尊贵,你就如此冒犯于她吗?”
这边郑贵妃被气的浑身抖,张不开口说一句话,一旁的神宗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冷着一张脸对朱常洛训斥道。
说实话,原本他初闻此事的时候,的确是震怒的很!
可是刚刚朱常洛据理力争,虽然话说的相当不好听,但是他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头,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了朱常洛在他面前如此无礼!
“如此宫闱丑事,你到底想要闹的多大?贵妃既然有证人,就带上了吧,莫不成朕的面前,还有人敢欺瞒不成?”
犹豫了一下,神宗最终还是听从了郑贵妃的建议。
话音刚落,郑贵妃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神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皇上的性子,这种丑事事关颜面,皇上绝不愿意闹大。
何况她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根本就是无法证明的办法,即便朱常洛能够挑起皇上心中的疑惑,也无法自证清白!
这顶帽子,今天必定要稳稳的扣在他头上!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消息“意外”流出之后,外朝的那些大臣们,会不会让一个私德有亏的皇子做太子!
片刻之后,两名宫女折返而回,架着一个髻凌乱的少女。
“奴婢李秋仙参见皇爷,参见贵妃娘娘!”
少女脸色苍白,神情憔悴,依稀可见的清秀小脸上带着泪痕,纤细的身子微微抖,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皇上您瞧,这个宫女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如今入宫不过三个月,就遭了如此大难,若不是臣妾见机得快,怕是她如今早已投缳自尽,自那天以后,便是天天以泪洗面,真真是叫臣妾看着心疼!”
郑贵妃一脸慈悲之色,声音也是带着怜惜之意,配着底下少女凌乱的髻,倒真是有几分主仆情深的意味。
“你……”
神宗眉头微皱,轻声开口,只是刚刚说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这般事情,让他如何开口询问!
“秋仙,你抬起头来,不必害怕,只管将哥儿在花园对你做下的事情仔细道来,本宫和皇上都在这,必会替你做主的!”
倒是郑贵妃面露期待,带着几分鼓励说道。
那少女怯怯的抬起头,却正对上朱常洛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奴婢……”
“皇上!”
朱常洛嘴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清朗的声音响起,吓得少女一下子便住了口。
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朱常洛正要继续开口,就瞧见郑贵妃眉间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一脸委屈的转身朝着神宗说道。
“皇上您看,秋仙不过还什么都没说,哥儿便急着要辩解,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听见郑贵妃笃定的声音,朱常洛倒是忍不住失笑。
自己心虚?亏得她能想得出来!
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朱常洛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你嚣张了这么久,真以为贵妃之尊,加上有皇帝撑腰,他便没了办法不成?
布了这么久的局,不知道这最后的底牌,贵妃娘娘能不能接得住!
“毫无踪影的事儿,常洛为何要心虚?贵妃娘娘未免太过自大了!常洛只不过想提醒皇上,这宫中可不是谁能一手遮天,颠掉是非的地方!我虽只是区区都人之子,可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
神宗的眉间闪过一丝不悦,朱常洛一脸淡然的神色让他感到格外的不舒服,况且他虽一直心中瞧不起这个宫女生的长子,但是被人就这么当面点出来,脸色不免有几分难看。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暖阁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臣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求见皇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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