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风波也渐渐平息,由于当年在国本之争当中也是坚定的皇长子一党,所以在朱常洛入主东宫的时候,沈思孝也同时因为这份功劳而被先皇晋升为南京左都御史,管辖南直隶境内的科道言官,虽说比不得京师,但是也总算挤进了朝廷一方大佬的行列。
更重要的是,沈思孝是隆庆二年进士,现在不过六十一岁,但是孙丕扬却已经七十二岁了,也就是说,沈思孝如果不犯大错,那么他至少还有将近十五年的政治生命,而孙天官却是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了,而沈思孝现在六十一岁,已经成为了南京左都御史,这就意味着,他未来有极大的可能能够入阁,甚至能够一探首辅之位,即便不能,在六部当中担任主官也是稳稳当当的事情,甚至于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吏部天官的位置。
眼看着自己即将日薄西山,但是那个是非不分的混账却春风得意,孙天官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但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
当初先皇将沈思孝调出京师,一方面是为了息事宁人,另一方面也是看重沈思孝,南直隶自成一体,受皇帝圣命,却不完全受京城六部统辖,远隔千里之下,孙天官就算有心报仇,也是力所不及。
更何况沈思孝虽然在丁此吕的事情上大受打击,但是毕竟只是交友不慎,并不有损他自己的声名,想要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孙天官纵使心中不甘,也只得感叹一番世事无常之后,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不过若说孙天官真有什么夙愿的话,那么扳倒沈思孝绝对算是排在前列的,甚至于重要性还要胜过自己的升迁。
毕竟孙天官做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再往上也没什么可攀登的了,内阁首辅的位置,看似风光,可对于孙天官来说,其实执念也未必就有多深,毕竟他已经老了,就算是登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只是徒担虚名罢了。
但是和沈思孝的仇怨就不一样了,孙天官心中的这口气不出,怕是要郁结一辈子。
若仅仅是政治斗争也就罢了,但是让孙天官不服的是,那次大计当初本就不是他的错,但是沈思孝凭着自己的士林当中的名声,硬生生的将孙天官逼得启用了访单程序,虽然最后是他赢了,但是这对于一个吏部尚书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沈思孝在官场当中爬得越高,就越让孙天官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不得不说,李廷机这招另辟蹊径,却是正正的点在了孙天官的死穴上。
不过……
“既然知道沈继山之名,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助老夫扳倒沈继山?”
涉及到这桩事情,孙天官的心情就有些不美好,说话之间也懒得费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了许多。
他的确是仇视沈继山,如果能够扳倒他,孙天官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相比之下,和李廷机联名上书甚至是加入帝党做事,简直就不算什么。
但是问题是,沈继山要是那么容易扳倒,他孙丕扬早就自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
不是他小瞧李廷机,以李廷机今时今日的地位,未必就能比沈思孝更高,更何况沈思孝是士林当中有名的直节之士,在士林当中声望极隆,只要振臂一呼,士林当中有的是人云起响应。
当初沈思孝就是凭着这一点,以一个兵部侍郎的身份,逼得孙丕扬堂堂一个吏部天官求告无门,甚至连皇帝都更愿意相信沈思孝而不愿意相信他,这就是声望的用处。
而现在李廷机的处境,孙天官说句不好听的,在士林当中简直就是人人喊打,他要是真的出手针对沈思孝,别的不说,恐怕自己在士林当中的名声就先从幸臣升级成为奸臣,说不定还会起到反效果,不仅扳不倒沈思孝,反而还让他的声望更胜一层。
想想就知道,被奸臣陷害的,肯定是忠臣啊!
更何况从可行性角度来分析,孙天官也不怎么抱希望,还是那句话,南直隶自成一体,受京城衙门的影响很小,他堂堂吏部天官手都伸不到那么远,李廷机一个末位阁臣,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所以需要天官大人倾力配合,方能成事!”
李廷机自然晓得孙丕扬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既然敢说出来,必定是有把握的。
不过他也知道,不露些干货,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是不会相信他的。
“老夫这里有份奏疏,请天官大人一观!”
奏疏只是草本,并非正本,所以孙丕扬接过来不过片刻之后便看完了,不过看完之后却是沉吟起来,片刻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
“想要借刀杀人,也总要找一柄利刃,你的这把刀,未免太钝了些!”
沈思孝远在南直隶,所以想要扳倒他,就只有一条路,向皇帝弹劾他,南直隶再自成一体,总是要听命于朝廷的,京城六部对于南直隶的约束力的确不强,但是相对的,也不是没有能够治得了南直隶的人,至少天子对于南直隶的控制力,就要强的多!
шшш● тt kān● ¢ O
所以想要扳倒沈思孝,必须从天子身上下手,但是无缘无故的,天子干嘛要对付沈思孝呢?这就需要有人上本,列出沈思孝的罪状!
但是同样的,沈思孝人不在京城,本就很难抓到他的把柄,更何况沈思孝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他行事虽然冲动,但是却鲜少有真正的把柄留给别人。
在孙天官看来,李廷机的这份奏本,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知道这位李阁老,是哪来的信心,觉得凭着区区一封捕风捉影的奏疏就能扳倒沈思孝的。
“天官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老夫的这柄刀,不仅锋锐无比,而且淬了毒,剧毒无比,触之即死,不瞒天官大人,老夫如今的这副处境,便是拜它所赐,沈继山远在南京,沾上了它,必定难逃一劫,纵使不死,也要半残,老夫如此说,不知天官大人能否放心?”
李廷机神秘一笑,望着那封奏疏草本,神色十分复杂,不过口气当中却是带着几分寒意,只是话中透出的意思却令孙天官忍不住一阵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