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天色完全黑透,六千余名唐军骑兵,马蹄隆隆,盔甲森森,人人高举着火把,有如一条长长的火龙,乘夜往攻徐州。
这六千余名唐军骑兵,奋力策马疾赶,以期能尽早到达徐州城下,不给徐州的守军半点反应与应对的机会。
而在唐军骑兵在路上疾赶之际,那两百余名溃兵,因为诸如盔甲武器之类物品,早已全部丢掉,故他们逃路速度倒是极快。
这些从战场上侥幸逃生的人,有如一群疯狂逃命的野猪,一路顾头不顾腚地狂逃疾奔,终于在次日子时二刻,匆匆赶回了徐州城下。
听到溃兵们传来刘良臣战死,全军尽没,竟然只有他们这区区二百余名骑兵逃回的消息,那负责守城的刘良臣管家,吓得几乎晕厥。
不是吧,刘良臣带了三万兵力,竟被唐军以里应外合之势,一鼓荡灭,刘良臣本人亦死于战阵之中,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这名管家的预料。
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倾泄而下,让自已全身冰凉如铁。
那,那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办?
三万主力皆已被灭,仅凭着这五千士气低落惊惶不安的兵士,还能守住这偌大徐州城么?
想都不要想。
面无人色的他,一时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团团打转,却又茫无头绪,不知所措。
而在这时,忽又有哨骑来报,说在离徐州数十里外,发现唐军骑兵正乘夜来袭,他们高举的火把,有如一条逶迤蜿蜒只见其首不见其尾的长龙,气势端的骇人。
这下管家更是彻底坐不住了。
不行了,再不拿主意,只能坐以待毙了。
现在的他,又快速思考了一下,倒是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哼,什么徐州,什么部下,都没有老子一条小命来得重要!
唐军势大,自已孤城一座,兵微将寡,徐州城池虽然坚固,却又能抵挡几时,还不如趁早抽身保命为妙。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的自已未必没有翻身之身之机会。只要能留得这条残命,只要能保全自已的家人财产,纵然现在丢了徐州,折了部下,又有何可惜!
管家再不犹豫,立即点齐城中数百名骑兵,急急裹了自已财物,又把自已家人全部带上,一群人从徐州城南门奔行而出,折向东南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急急而逃。
至于那些城中的步兵,这些两条腿的低贱生物,只能是逃跑的累赘,则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至于他们在唐军到来后,是降是战,都与自已再无关系。
而到了刘良佐处,只要向其禀明,在刘良臣主力被唐军围歼的情况下,自已率部坚守徐州,虽奋勇杀敌,但终究回天无力,才最终弃城撤逃,相信那广昌伯刘良佐,也无甚话可说。
茫茫夜色下,这名管家率领骑兵仓皇遁去,城中剩余的驻守步兵,亦很快得到了刘良臣战死,管家又已弃城连夜遁逃的消息,顿时一片大乱。
许多胆小的步兵,立即抓紧机会,放弃守城,急急潜逃离去。而一些胆大妄为的无法无天之徒,则趁此良机,在城中纵火掳掠,抢夺民财,奸**人,尽情作恶。
一时间,徐州城中一片混乱,火光处处,哭声震天。这个黑暗的夜晚里,徐州百姓突遭大难,受尽苦楚。
而遥遥看到城中火起,唐军主帅刘国能知道事情有变,立即催动兵马,愈发加快行程。数千名唐军骑兵猛磕马肚,纵马疾驰,他们有如离弦之箭,疾速抵达徐州城下。
唐军一至,饱受乱兵苦楚的百姓,立刻纷涌到徐州四面城门处,与残存的守军一起,大开城门,迎接一路疾行风尘仆仆的唐军骑兵入城。
从徐州城高大宽阔的北面城门进入之时,刘国能的内心,充满了无可言说的喜悦。
真没想到啊,如此一座坚城,当日李自成张献忠联兵攻击,都未能有拿下的坚固城池,竟能以这般近乎儿戏的方式,轻易落入自已掌中,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一般。
由此可以想见,弘光伪朝廷的军事实力有多么虚弱,他的所谓四柱,刘良佐、黄得功、左良玉、郑芝龙之辈,其实又是何等的绣花枕头,不堪一击。如果,弘光朝的军事力量,皆是这般涣散无用的话,也许唐军李啸要拿下整个江南,怕是一鼓而定呢。
想到将来自已能挥兵南下,饮马江南的情景,刘国能内心之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与昂扬。
自已这一生,效力明主,前途辉煌,真是何等快意。为唐王李啸效力,真是自已一生中最为正确的决定。
刘国能长吸一口气,随即下达了入城后的第一道军令。
“传我军令,全军分成两部,一部剿杀城中乱兵,命令他们立即投降,听候发落。敢继续作乱者,皆格杀勿论。”
“是!”
“另一部兵马,前去保护城中重要府库,同时安排随军的监抚司文官清点,要严禁乱兵损毁府库之中各类物资,若有违者,亦格杀勿论。”
“得令!”
随后,唐军立刻开始按主将之令分头行动,约过了近一个时辰,约有数百名乱兵,被唐军当场击杀,割下头颅悬首马前,余者无不震骇。那城中那处处燃烧的火焰,业已被大体扑灭,整个城池,终于从血腥动乱中,渐渐恢恢平静。
总共有近两千人的未逃守军,皆被唐军捕获,全部押至刘国能跟前。
城中广场上,他们用惊惧不安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面前甲胄俱全,一脸冷峻的唐军统帅刘国能。
不过,他们运气倒是不错,对于这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刘国能并不多话,立即下令,将其中曾在城中作乱侵害百姓者关押入狱,准备明天天亮后,即刻押往山东铁龙城服苦役。而未曾作乱者,则与唐军一道暂入城中军营歇息,到了明天,再与先前的俘虏,一并收编利用。
保得一条残命的军兵,纷纷跪地磕头,多谢刘国能的不杀之恩。
至此,整个徐州府,除了少数州县,基本已全部落入了唐军手中。第六镇兵马此次攻打徐州府的行动,堪称一切顺利,手到擒来。
次日中午,唐军步兵与一众降兵,皆已抵达徐州,刘国能下令,除留下少部分伤兵与辅兵,据守整个徐州之地外,其余兵马,统一整编待命。
他令那降将刘良顺,暂为总共三万余人的降军总领,全军引为前部,与唐军大部队一起,休整一日后,立即南下,攻打凤阳府。
这步计划,其实亦是唐王李啸的规划,他要求第六镇在拿下徐州府后,立即南下进攻明朝发祥地凤阳。
现在的凤阳府,因为多次被流寇侵袭,已是一片残破,就连朱元璋的父母祖坟,都早被流寇与乱兵给挖了个一干二净。
故现在弘光朝的各路军镇,皆看不上这块明朝发家的破烂地,只有弘光伪朝派出的州府衙役,尚在其间勉力支撑。
这块破烂残废又几乎没有军事力量存在的地方,那数备精良兵员充足,又裹胁了数万降兵的唐军,自是一鼓而下。
来到凤阳城下,望着这座没有城墙,犹然一片废墟般的白地城池,刘国能与众将,皆是感慨万千。
可叹哪,可叹这座明朝发祥的城市,现在却几乎成了狐兔之所与鬼魂之居,这座明朝的发家之城,现在竟这般荒凉落魄,如何能不令人感慨唏嘘。
而凤阳府的其他县城村落,皆是同样的萧疏寥落,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榛莽一片,似乎如天地初辟,完全不是曾经的人烟繁华之所。
明末乱世,血火交加,百姓或死于刀锷,或填于沟壑,每天都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真真如书中所言,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啊!
在攻下凤阳府之后,按李啸的计划,第六镇兵马要继续一路南下,攻下庐州府。拿下庐州府后,要再继续往南,最终拿下那阻扼长江,切断东西的兵家要地,安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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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庐州府与安庆府,皆是由已据占了大半个湖北与河南南部的左良玉部势力,分派兵马驻守,故第六镇接下来的主要对手,便是以左良玉部为主。
第六镇唐军军兵,在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凤阳府各个州县后,立即挥师南下,直攻庐州府。
前往庐州的官道上,烟尘滚滚,铁甲森森,唐军与一众刘良顺部降兵,有如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巨兽,径往庐州府城(也就是今天的安徽省城合肥),猛攻而去。
而在唐军第六镇兵马,从凤阳府南下,一路往攻庐州府之际,从山东安东卫港出发,从海路进攻淮安府的唐军第七镇兵马,在镇长曹变蛟,副镇长靳统武的统领下,经过唐军水师一路海路运送,业已顺利从哈喇港登陆。
登陆之后,他们立即按李啸所定之计划,全军挥师西进,准备先后攻下喻口镇、马逻乡、苏咀口等要地,最终直抵刘良佐的最后据所,淮安府城。
唐军第七镇兵马,齐装满员铁流滚滚,有如一条钢铁长龙般径往西攻,唐军从海上突如其来,让淮安当地的刘良佐部守军,完全出乎了预料。
象现在的喻口镇之处,仅有数百老弱残兵,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唐军会不走陆跌,反从海上进攻,故当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唐军军兵,从东面地界汹涌出现之时,所有的人都惊惧万丈。那些守卫城墙的军兵,甚至有人吓得险些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面对这般强横凌厉的力量,抵抗没有任何意义。故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整个喻口镇的守军立即选择了投降。
唐军首战告捷,兵不血刃极其顺利地占了这座海边重镇。
此时此刻,在淮安府城中的广昌伯刘良佐,这位被弘光伪朝寄予厚望的淮徐总兵,却是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打转。
他现在,已同时得到了刘良臣战死与徐州失守,以及喻口镇被唐军攻占的可怕消息。
这两条消息一齐传来,几乎把刘良佐残存的信心给彻底击垮。
刘良佐说起来,也算是一员明朝的悍将,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无数,人送外号花马刘,这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名头。
只不过,向有骁将之称的他,这位广昌伯与淮徐总兵,现在却是在房中团团打转,一筹莫展。
没想到啊,唐军行动如此迅速,攻势这般凌厉,而他们的路线,又这般出乎自已意料。
真没想到,唐军不走陆路,反而已然从海上登陆,从最短的距离开始直接攻击自已的心脏府城,这简直是在自已最为软弱的地方,狠狠地插了一刀。
要知道,最要命的是,现在的自已,早已把主要兵力,布置在淮安与山东交界之处,以备唐军的突然进攻。却没想到,唐军却突从海上杀来,这可是完完全全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这般战略失误,真真情何以堪!
而现在的自已,其实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两个选择了。
其一是,下令那些安置在山东交境之地的军队,全军尽速撤回,与淮安府中现有的数千守军,一起死守城池。希望能用兵力优势与城池储备,来抵挡唐军攻势,拖住唐军进攻,从而等待其他军镇赶来救援,到时再与他们一起,合力反攻,将唐军击退。
其二则是,自已趁唐军尚未到达之机,立即率领城中残兵,全力南下逃跑,一直跑到扬州府去与总兵黄得功汇合,然后一起坚守扬州,从而待机寻变,徐图恢复。
只是,这两个方案,都有极大漏洞,让刘良佐反复思虑,都觉得不太满意。
第一个方案,便是万一自已的部队尚未撤回,而唐军就已到淮安府城,那自已将成瓮中之鳖,再难逃脱。
第二个方案,则是自已这般逃命,固然可以顺利保全性命与家财,但这般做,等于是把安身立命的基业,全部拱手让给了唐军。这对于一个乱世中的军阀来说,这无异于是近乎自杀般的行为。无兵无权的自已,简直就与一头待宰的猪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