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取漳州已经三日,昨日才同王拙部会师,此时正与王拙在帅帐内商议明日拔营分赴同安、海澄,一举截断郑成功陆上退路之事,却闻报郑军海澄副将求见,欲献城投降。
两人对于郑军降与不降原本兴趣不大,特别是李定国对郑成功两次失约更是心怀不满,前年新会之战前他连写九封信说明厉害关系,催促他发兵前来共破广州,可都被郑成功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托,此事至今李定国想起来心里都还气愤不已。
郑成功若是如大兴军这般自立门户,不与明军瓜葛也还说得过去,可他一直以来便竖明旗,且自称遥奉永历为主,但所作所为已经将其狼子野心显露无遗。
凭大兴军的实力,要克复海澄、同安等地简直是易如反掌,但昨日汉王却传来鸽信,对于郑成功麾下来投者,若无大奸大恶可以收降,既然汉王有令,那便照此办理就是。
听闻海澄副将来降,王拙便将当初大兴军在武昌中计一事说给李定国听,末了又道:“我倒觉得还是小心为妙。”
“且先听他说些什么。”李定国点了点头,吩咐亲兵将苏明带入帅帐。
苏明进得帐来,却见帅帐上方左右各坐了一人,都是三绺长须,看起来堂堂正正,不怒自威。这一下他犯了难,不知道哪位才是李定国,也不知该如何见礼。
稍微楞了一下,他便翻身跪倒在地,口中叫道:“海澄副将苏明拜见两位大人!”
旁边王拙亲兵提醒他道:“左位是李军长,右位是王军长。”
明代以左为尊,王拙和李定国身份差不多,但因是在李定国帐中,而且李定国比他年长,他便坐了右面次位。
苏明得了提醒,又重新见礼:“苏明见过李将爷!见过王将爷!”
“免礼!”李定国挥了挥手,等苏明起来站好,又问道:“听说你此来要献城投诚,却不知你区区一员副将,如何会有献城之意?又如何能够作得了主?”
“将爷容禀!”苏明拱了拱手,“海澄原本只有一镇人马,由前冲镇将黄梧和我镇守,但现在郑森又派遣中提督甘辉领五镇兵马前来……”
苏明心中本就憋了气,此时一股脑把来降的前因后果全都说将出来,方才觉得心头舒畅了些。
“如此说来,那苏茂是你族兄?”苏茂被斩杀一事在郑军中闹得沸沸扬扬,军情司细作自然也将此事打探得清清楚楚。
“正是!我族兄率部进攻鞑子琅山大营,在过钓鏊桥时中了鞑子埋伏,身中两箭一铳,拼死突围出来,却被郑森砍了脑袋,我等自然不服!”
“那黄梧又是怎么回事?”
“当初我族兄率兵攻揭阳琅山大营中伏失利之时,护卫左镇镇将杜辉和前冲镇镇将黄梧救援不及,因此受了连累,杜辉被杖责六十军棍,差一点就被当场打死,黄梧虽未受罚,但郑森要他守海澄戴罪立功,若有闪失数罪并罚,黄梧怕自己再犯错就会送命,因此要与我一道献城投诚!”
李定国又问道:“那杜辉现在何处?”
“回将爷!杜辉受杖责后,郑森本想将他安置于南澳,但适逢大兴军兵发潮汕,便改派陈辉统领水师前往抵挡。杜辉与镇海将军王国化现守同安。”
王拙一听此话眼前便一亮,要真照苏明如此说来,那杜辉受此无妄之灾,哪会没有一点怨恨之心?若是能说得他来投,倒是少了许多麻烦。
只是到现在为止,尚不知这苏明所说是真是假。
“依你看这杜辉有没有可能向我大兴军投诚?”李定国却也想到了这节。
苏明想了一想才道:“杜辉受杖责后在人前并无怨言,他与我等关系并不密切,因此我和黄镇将并不敢将此事说与他知晓……不过等大军取了海澄后,我愿前往同安说降此人!”
王拙暗暗点了点头,苏明如此说来才算是合情合理,要知道这投诚之事一旦走漏了风声,那立即就会引来杀头之祸,谁会老早就将此事四处张扬?
“苏明,你和黄梧愿献城投诚,本将自是欢迎,日后汉王殿下也少不了论功行赏,但不知你与黄梧准备如何行事?”
“若是在数日之前只有我与黄梧二人驻守海澄,献城便是简单至极!但如今甘辉又率了五千人入城,我等人马不足以抗,只有等大军到时开西城门迎大军入内。”
“我军从陆路行军而来,只在漳州收集了数十条船,海澄有月溪相阻,船少不能渡河,不知你可有良策教我?”
“回将爷!前两日郑森已经下令将柳营江两岸所有民船尽皆征调至厦门,但海澄原本有百余条船,甘辉来后又带了两百条过来,因此现在月港之中共有三百多条船。”
“但若是大军抵达月溪,甘辉很在可能将船转移到柳营江上去,所以我与黄镇将商量过后,觉得大兴军应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月溪,然后派人渡河抢船,到时我与黄镇将全力配合,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定国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低头沉思了一会,方才说道:“你刚才所说确实有理!此事越早越不容易引起那甘辉注意,本将这就点一千精兵随你前往海澄,大军随后开拔,争取今夜便入海澄!”
“王军长,你看如何?”李定国说到这儿,还没忘了向王拙征求一下意见。
王拙呵呵笑道:“李将军,明日我要往同安去,海澄一路由你负责,当然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依我之见,你去同安后暂不慌攻城,等我取了海澄之后,让苏将军跑一趟再说。”
“也好!”
苏明一听李定国只派一千人随他去夺船,连忙说道:“李将爷,只去一千人是否太少?万一惊动了甘辉那可抵挡不住!”
“你尽管放心!我这一千人足可抵他五千人。若是被甘辉察觉,那就强攻!无论他发不发现,今晚大军必须过月溪河!”
李定国见苏明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心下也是暗自发笑,想当初他听别人说大兴军战力如何如何之时,还不是一样认为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
大兴军的战力若是没有亲眼见过,谁会相信能够以一抵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