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再续指挥八万水西兵与十二万水东兵决战于洪边。
水西兵精锐,水东兵人多守土保命,双方战了个旗鼓相当,大战一连打了四天,每天双方各自伤亡上万以上,战斗极其惨烈血腥,喊杀声传至贵阳城中。
血色的太阳散发着冷厉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田野在摇晃,下沉,融解,无限广大的空间跟大海一样在抖动。
血红的晚霞在渐渐消退,双方就这样死死对峙着,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谷地主战场上的累累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也没有任何一方争夺。就象两只猛虎的凝视对峙,谁也不能先行脱离战场。
他们连续对攻了四天,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对攻战,水西兵一浪浪的攻势余波未尽,水东兵又如飓风般狂卷而至。
河岸上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烧越旺,远处一片漆黑的鸭池河上吐出更多的火光,但这座洪边大寨的大部分地区却是一片黑沉沉的寂静。
战争是骄傲之子,骄傲是财富之女。
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这都是屁话,安再续他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左边的兄弟右臂上插着一支箭,却用不熟练的左手死命地砍着,面目狰狞;右边的兄弟杀红了眼,大声的吼叫,嘴角甚至流出血来,直至背后动不了……。
这便是战争,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烦冤旧鬼哭的场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香闺梦中人。这恐怕是那些达官显贵们是不会想的吧。
不但水西兵打得筋疲力尽,就是水东兵也筋疲力尽,差不多无力再战,但是他们退无可退,退一步就是家园,就是祖先坟茔所在。
他们没有选择了,一旦战败,水西兵将会把他们从地表上抹去。贵阳城中的巡抚王三善下令:“水东宣慰使宋万化立即放下武器,到城中巡抚衙门解释安邦彦及四十八土目之死。违者,就地格杀!”
宋万化不屑一顾,他十万大军在手,十二马头部民为后盾时,贵阳城他来去自如,谁敢动他一条毛,他敢令贵阳天为之变,地为之摇,巡抚王三善,敬他时是巡抚,不敬之时就是一个屁。
现在他的大军被重创,十二马头部民凋零,他的底气和实力没有了,他也不敢去贵阳了,对于巡抚,他还是不屑一顾,敬他时是巡抚,不敬之时就是一个屁,有本事来捉我?
王三善手下那些垃圾兵,战五渣,狗屎不如,有种出来贵阳城溜溜,老子打到他出屎。
宋万化经过对峙,决定再次发动猛攻,战士们一个个冲上去,挥舞着大刀浴血奋战,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就替上去,一个战士浑身划得稀烂,在倒下去的一刻,还高喊口号,悲壮极了!
宋万化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血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东方,是极其剧烈的爆炸,南方,是箭雨横飞,在天顶,则是一排排石炮弹,好象天空裂开,无数碎石从而降,夹着阵阵爆炸之声。
宋万化已经很累,但是他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水东就完了,将军在远方挥舞着戟,仿佛在用鲜血画画一般,那颗盔甲下面的永远不曾低下的头颅,是所有水东人的希望,好像旗帜,所以他必须永远立在大阵之中,才能鼓舞士气,振奋人心。
倒在战争的血河中的人们,还无法看到希望的曙光就被无情地、无辜地、残忍地被抹杀了,所以他不能退,也不能休息,一旦他没有出现在大阵之中,水东宋氏这面大旗,就等于倒了。
战争,从来都不会使正常而富有正义的人们感到舒心愉悦,只会使他们在惊心动魄之余承受着巨大的苦难。
宋万化也感到疲惫和绝望,损失如此之大,何日才能恢复?水西安再续,真达的疯狗一条,全是用同归于尽的打法,不计伤亡,不计代价,今日即使他们胜了水东,他们也没有办法恢复旧观,水西也将是元气大伤,永远不能恢复,如此恶徒,真正的自我毁灭、毁灭社会人格,是不可理喻的疯狗。
而且水西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朝廷,现在朝廷明显有意支持水西,因为水西远在鸭池江之西,山高皇帝远,管理不着,而水东,则是在贵阳城外,近在咫尺,朝廷有所选择,这也很正常,只是朝廷的政策,何时如此极端,变得剑走偏锋了。
水东大军刚击退水西大军的进攻,还没有来得及歇息,左方尘头大起,一彪军杀来,宋万化一看旗号,钦命龙虎将军马!不由得大惊。
钦命的龙虎将军马,只有马祥麟一个,重庆一战,马祥麟名传天下,号称西南第一勇将,居然是他率军前来,不但宋万化慌,手下的士兵们也慌,全因马祥麟威名太盛了,白杆兵和皇家卫队正式被认为是天下精锐。
马祥麟率领两千骑兵冲至,领头一千,乃是从黑水卫队中的蒙古骑兵,一群可以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的家伙,他们呼叫着,全力冲刺,突击水东兵大阵。
宋万化让士兵们摆起枪阵,他们摆出了三米长的拒马枪,密密麻麻的,你这些马冲来,必会被刺成筛子,拒马枪挡不住骑兵冲击,但是可以令对方死亡惨重,密密麻麻的长枪兵,布成枪阵枪林,层层抯击,层层抵抗,最终让对方死伤惨重,无功而返。
但是蒙古兵并不上当,他们没有直冲,而是斜冲,在接近水东兵大阵时,发出飞箭,猛烈的射击水东兵大阵,这些士兵,死伤惨重,极其的狼狈。
蒙古兵并没有冲阵,而是在阵外高速机动,迅速的射杀水东兵,这让水东兵死伤惨重,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蒙古兵的拿手好戏,在游斗快速骑马之中,在马上射杀对方,这是蒙古骑兵横行天下的大杀技,不知摧毁了多少国家,灭掉了多少敌人,连欧洲最强大的重骑兵军团都栽在了这一招之下。
蒙古铁骑将“箭雨”与“打了就跑”的战术结合在一起运用:在每个百户长率领的约100名士兵中,约有80人负责实施上述战术,其余20人则作为重装骑兵。在每个波次的攻击中,派出20名士兵分几次向敌军射箭,完成任务后即返回己方队列。他们在最后一次放箭时距敌军约为五十步,这种距离既可确保射出的箭能穿透敌军士兵的盔甲,又能避开敌军的反击。
在返回己方队列时,他们通常会使用前述的“回马枪”战术。由于每人都携带有60枝箭,他们几乎能在半个时辰(甚至更长时间)内保持这种徐进火力攻击态势。在蒙古帝国的兴盛时期,蒙古军队始终采用上述战术作战,是他们的六大战术之一。
马可·波罗在13世纪末对此也曾有过描述:“当他们与敌军作战时,总是能用这种战术取胜。他们从来不会乱作一团,而是骑着马沿圆周路线不停地奔驰,同时向敌军射出利箭。他们从不认为在战场上后撤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经常在后撤过程中使敌军遭受沉重打击。蒙古军队利用这种方式取得了突出战绩。”
蒙古骑兵在大阵之外游斗,使用半旋转战术,猎杀水东兵,令严阵以待的水东兵死亡惨重,士气大挫,诺大一个军阵,居然在对方轻骑兵游动打击之下动摇。
蒙古骑兵乘机在侧翼进攻,一举突入对方战阵之中,左冲右突,大砍大杀,将水东兵的大阵撞得七零八落,骑兵乘机冲入水东兵石炮(抛石机)阵地,大砍大杀,一举毁灭了他们的投石机和床弩阵地。
接着四千名火枪手,兵为四路,全力攻击水东兵阵,他们平步推出,始终保持强大的火力输出,弹丸如雨般射出,水东兵整排整排倒下,对待这种火力,水东兵没有应对措施,敌人可以在百步破甲,你却拿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原本他们的抛石机、床弩对火枪手有杀伤力的,但已被毁灭,所以他们难逃被屠杀的命运。
作为旗帜的宋万化再也撑不住了,转身就走,水东兵全线崩溃,他们纷纷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的逃跑,漫山遍野都是逃兵。
巡抚王三善出现了,率领一万卫所兵,全力追杀搜捕水东兵,这些卫所兵们,打硬仗不行,但是打顺风仗,痛打落水狗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他们呼叫着全力追杀,经此一役,水东宋氏,元气大伤,十二马头部民也受到致命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无力维持其庞大地盘,水东宋氏,树倒猢狲散,成为了历史尘埃。
蒙古骑兵摧毁了水东兵大阵后,就地休息进食,辅兵们为他们补充物资和武器,休息半个时辰后,向水西兵营地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