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没有收回长剑,目光如鹰牟般盯着朱由校!”
“大胆!”大内侍卫们拔出短铳,齐齐指着李暮,大声喝道:“放下剑,否则格杀勿论!”
朱由校厉声道:“放下!”却是对大内侍卫们说的,皇帝严令,他们只好无奈放下,朱由校对杨如花道:“长平!你也是这般想的?”
杨如花脸色苍白,双目含泪,说道:“维新他说,皇上不再是当年的皇上了!”
朱由校胸口如同被大锤撞了一下,他脸色苍白,踉跄退了几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对于米柱,他一直是亦臣亦友,非常相得。
米柱也馈赠以琼浆,像这一次,君臣之间稍有猜疑,他便回来,解释了误会,并提前了解决方案,自己竟然耳软听信谗言,猜忌于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李天华走了进来,他将李暮的剑夺下,放回腰间剑鞘之内。
朱由校说道:“朕与维新,亲如兄弟,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房内气氛沉重,空气仿佛要凝结了似的,御医们也停下了手,不再抢救,朱由校道:“你们怎么停手了,谁让你们停手的?”
几个御医齐齐跪下,连连磕头,其中一个道:“皇上恕罪呀!非是我等无能,而是米伯爵伤势太重,药石无效,现在全凭一口老参吊着,药力一过,便会……。”
朱由校泪如雨下,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叶向高、孙承宗齐齐劝道:“皇上节哀呀!”
朱由校捂着心口道:“朕!朕!心好痛呀!”
王体乾劝道:“皇上小心龙体,米伯爵知道皇上关爱至此,必定会欣慰。”
米柱一介文人,外表文秀,却是一向神采飞扬,坚毅强悍之人,那种自内而外的强大,是没有人可以相比拟的,此刻神采全无,形如槁木,杨如花、李暮伏在身上哭。
朱由校将米奇和米洲抱了进来,将他们放在米柱身边,说道:“这是你们爹爹,快说说话!”两个小家伙吓坏了,只一个劲儿哭。
朱由校问御医:“可有办法让他清醒片刻?交待遗言也好!”
御医摇了摇头。
米柱伤势太重,早己是气若游丝,全凭一口参汤吊着,随着药力消退,气息断绝,手一软,就此归天,房中哭声一片。
朱由校反而冷静了下来,叶向高和孙承宗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自古没有君上为臣子守灵之说。
朱由校叹道:“天意弄人!”
叶向高道:“请皇上还宫,以安民心。”
朱由校道:“也罢!魏公!维新的后事就由你负责吧?务必办得风光体面,就用国公之礼吧?谥号文忠,赐金万两!”
魏忠贤泪如雨下,神情木然的点点头。
朱由校回头再看米柱一眼,然后沉重的离开了房间,出到外面,庭院之中跪了许多的人,他们都脸色沉重,痛哭出声。
李天华半跪而下,捧上宝剑,说道:“臣向皇上请辞,臣与维新,形如兄弟,今见他为奸人所害,遗孀弱子,臣定护其周全,安返南洋。”
朱由校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准了!不过朕当你休息,事成后再回来上值吧?”
在澳国公府门口,米礼义匆匆赶回,看见许多人手臂上戴上了黑纱,一口鲜血喷出了,昏了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什么更惨的了。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说道:“去诏狱!”
王体乾忙道:“皇上不妥呀!皇上万金之躯,岂能去这污秽之地?”
朱由校道:“朕问你了?朕要你同意了?朕要亲自揪出凶手,为维新报仇!”他咬牙切齿的道,米柱遇刺,让他伤心气愤到了极点,他满腔怒火,就想找个地方出气。
皇帝大队人马直奔锦衣卫北镇抚司,这是前所未有的,皇帝一向安坐宫中,发出指令,亲临锦衣北镇抚司,还是二百多年第一次,许显纯连忙出迎。
朱由校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虚的?捉不到凶手,你们自己上书请辞吧?”
许显纯道:“臣己封锁了京城,正在进行搜捕,现在己查明,凶手的1621式火枪和手榴弹为军器监一小吏偷出去卖的。”
朱由校道:“诛其三族,直系上司削职抄家,永不再用。”
许显纯道:“遵旨!”
曹随道:“现场发现十七具凶手们留下的尸体,正在确认身份,他们个个都是武艺高手,应该是来自江湖或者民间。”
朱由校道:“曹随!米伯爵提拔你于微未,让你成为当朝伯爵,光宗耀祖,这是知遇之恩,他的大仇,你不报,这是猪狗不如了。”
曹随道:“臣向皇上发誓,必定要报米伯爵的大仇,否则便是猪狗不如,枉自为人。”
朱由校道:“你查到了什么?”
曹随道:“臣突袭了东厂风宪官杨以诚府第,抓获了一百二十一口,分开审讯,发现其家奴中有人与匪徒勾结,将米伯爵前往杨府饮宴的消息传出,被匪徒利用,中途伏击。”
朱由校道:“全部处决!”
曹随一怔,说道:“杨以诚应该是并不知情,只是下人与匪人勾结,他乃左副都御史左光斗大人之婿,罪不至死……。”
朱由校道:“治家不严,连累害死当朝伯爵,这罪还小?”
圣意己决,曹随不敢再说,明知是错杀无辜,看见皇帝盛怒,他也不敢多求情了,因为许显纯还多嘴一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而且杨以诚的岳父左光斗还是米柱的政敌之一,一直是针对东厂,针对米柱的主要官员,谁知道里面水深水浅。
曹随道:“我等认为,所谓的匪人,有可能是范文升,就是犯人范文斗之弟,为人阴险狡作,当日李沧海勾结蒙古人,就是他从中穿针引线,此人最近在招募江湖高手,这可能是他干的。”
朱由校咬牙切齿道:“揪出来,将之千刀万剐。”
曹随道:“这个人藏得很深,我们的线索很少。”
朱由校道:“你们东厂和锦衣卫干什么吃的?捉一个人,捉了这么久?真是废物。”
曹随脸色十分难看,他知道皇帝仁厚,今日变得凶狠,气急败坏,完全是被米柱的死刺激到了,皇帝御驾亲临北镇抚司,本身己是例外之中的例外,前所未有,曹随只有默不作声。
朱由校道:“圣旨下:限东厂锦衣卫三日之内,抓捕范文升归案,否则提头来见!摆驾回宫。”
王体乾盼到脖子都长了,就盼这句话,立即尖声叫道:“摆驾回宫!”
曹随、许显纯立即道:“恭送皇上!”
皇帝走后,许显纯愁眉苦面,说道:“老曹!这次咱们兄弟的脑袋是别在了裤腰带上了。”
曹随道:“忠心王事,戮力而为吧!”
米柱遇刺,乃京中一等一的大事,震动极大,但各大报纸都没有报道,因为锦衣卫直接上门拜访,明文下令,有敢胡乱报道者,一律格杀勿论,在官方没有定论之前,任何报道都视为妖言惑众,一律杀头。
不过米柱遇刺,还是传了出来,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恐慌,京师九门,全部戒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行人不敢上街,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们直在逐条街逐条街进行清洗排查,但凡有可疑人物,一律锁拿回去,严刑拷问。
米柱离京二年,但威望依然很高,他是喜峰口大战的主要功臣,护国有功,威望极隆,听闻他出了事,百姓们不顾锦衣卫和东厂封街,前去国公府前祭拜。
谁知国公府只是门口挂了一个奠字,侍卫们人人臂带黑纱,但是大门紧闭,禁止人进出,一些来前来送奠仪、白金的也被拒之于门外,如果不是门口的侍卫,还是熟悉的面孔,只怕有人认为,澳国公府让人封锁了。
澳国公府现在戒备森严,像是打仗,多于办白事,他们拒绝了任何一个人送来的奠仪和挽联,也拒绝了任何人的拜访慰问,连英国公、成国公等勋贵吏部尚书亓诗教、兵部尚书熊廷弼都被拒之于门外,一律不见。
皇帝正在御书房讨论米柱葬礼的问题,皇帝希望用国葬之礼,然后谥号文忠,这让大臣们集体反对,认为过于厚待米柱了,毕竟他己辞职,只有一个空头伯爵的名头。
米柱为国戎边有功,当得起国葬之礼,但他一介武将,没有功名,幸进出身,没有经略州府,造福一方,也没有传世经典文集,以泽后人,何德何能,当得起文忠之谥?文忠仅次于文正,为人臣子最高的荣誉,可以流芳百世了。
米柱既死,封为亲王之事无从说起,便将朱由俭封为信王,永镇南洋,则是迅速获得通过,其实信王早封,多了永镇南洋这一条。
大臣们一致同意,这让朱由校十分羞怒,他说道:“朕己失去一个兄弟,你们这是要把另外一个也赶走。
叶向高道:“信王镇南洋,宜早不迟,夜长梦多,生米煮成熟饭,这便尘埃落定了。”
朱由校在大臣们的一致坚持下,只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