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率金赤乌疾驰入沃城,万幸回来的及时,迷齐人的攻城部队其时虽已破城,却来不及杀掠,只能匆匆追随主力部队后撤。而狐兰误以为云西还有重兵埋伏,所以竟是被吴忧以区区数百骑吓退了数万兵马。
吴忧阴沉着脸,一一检点受损情况。损失已经不能用惨重来形容。沃城军民伤亡超过万人。宁卫战死,苏华坠城自尽,陆舒重伤,云西衙署官佐僚属非死即伤,四座城门中南门被彻底焚毁,东门被撞塌,各处城墙、敌楼毁损也十分严重。经此一战,城内储备的守备器械消耗殆尽。滚木垒石用光之后,守城军民拆毁城内民居取得砖石木料以备守御,连吴忧的云西都护府的大梁都被拆下运上了城楼砸向敌人。
满目疮痍,举城戴孝,哭声震天,几乎家家都有战死的亲人,有的人家甚至不止一个,云西刚刚恢复一点的元气又被重重地打击了一下。狐兰这次下手够狠,只差一点就把吴忧的老巢给连窝端了。几个侥幸活下来残兵举着残破的旗帜,用木然的目光迎接吴忧这位云西的主人。
“主公!”一名传令兵飞马来报,“莫将军已经探得贼军逃遁方向,请求与主公合兵追击。”
吴忧恨恨拔出佩剑喝道:“上马,追!”五百金赤乌官兵齐齐拔刀在手,发出一声怒吼。
“主公!主公!主公!”陈笠不顾自己瘦弱的身子,颤巍巍拦在吴忧高骏的战马前。人虽然弱不禁风,但陈笠的神情却是十分坚定。
“有话快讲!”
“追亡逐寇,遣一上将军足矣,主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好勇斗狠,而是吊孤问贫,主持全局。”陈笠慨然陈词。
“你这老……”吴忧马鞭抬起了一半,一句骂人的话就要出口,却听陆舒虚弱的声音道:“主公……请听这位先生一言。沃城现在不能没有主公。”陆舒身负重伤,这话却是在一副担架上说的。陆舒在云西的地位举足轻重,重伤之余仍然不忘归谏,吴忧也不得不思量一下。
“主公,末将愿率军出征。”鲍雅大声道。
“好……罢!鲍雅、狄稷,你二人立即率五百金赤乌与莫湘汇合,合兵后便归莫湘指挥,两位替我多砍下几个迷齐狗子的脑袋罢。”
听说要将五百金赤乌全派出去,别人倒没什么,陈笠反倒心虚起来,小声道:“主公,这个……这个……迷齐人刚退,是不是留下几个……你看万一这迷齐人卷土重来……”
吴忧脸色古怪地看了陈笠一眼,没有说话。拉乌赤扯扯陈笠道:“先生,您不用怕,在这草原上,只要主公的旗帜立起来,要兵有兵,要人有人,您只要跟在主公身边,那是万无一失的。”
陈笠干笑一声,晓得自己刚来就丢了脸,何况吴忧已经答应不亲自领兵,算是给了他面子,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吴忧是在宁卫的尸体旁找到披头散发一脸血污的宁霜的。乍一看去,吴忧还以为宁霜也受了伤,检视一下却发现她奇迹般地毫发无损,只是坐在宁卫尸首旁边又哭又笑,任谁也不让动这尸身。碍着她的身份,没人敢强拉她,全城要掩埋的尸体很多,需要救治的伤员更多,竟是一直没人理会得她。
这次沃城保卫战,宁霜居功甚伟,宁氏子弟旧部颇有牺牲,尤其宁卫这个年轻人是吴忧也十分欣赏的。吴忧本是心中对宁霜存了感激,看到她虽然满面烟灰风尘居然没有受伤,鼻子竟是有点酸酸的感觉。拽了宁霜两下没有拽动,吴忧心头却起了一股无名火,揪起宁霜散乱的长发,劈头盖脸打了两记耳光,道:“给我起来!”宁霜被他打得一愣怔,随即发疯似的扑到吴忧身上又抓又咬,用她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语咒骂着吴忧。
“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让野狗扒开你的黑肚肠……我们宁家的人贱,被你杀一遍,还要替你挡刀剑!天底下就我宁霜最贱,活该千人骑万人跨还得给你生贱种……甚么狗屁大周……甚么狗屁沃城!跟我有什么关系!活该杀得你寸草不生,活该杀得你吴家灭门绝种!我恨哪我……我的兄弟姐妹啊……宁家列祖列宗啊……我宁霜该死!该死啊!……”宁霜捶胸顿足,痛哭流涕,边哭边骂,索性豁出去将心底这些年的酸苦伤痛一气发泄出来。
无论宁霜骂得多么不堪,吴忧都面不改色,只是制住宁霜双手,任凭她怎么踢打叫骂都不肯放松。足足有将近一个钟点的功夫,宁霜口干舌燥声嘶力竭,嗓子完全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只剩下喘息的气力了,兀自不出声地喃喃叫骂。吴忧一松手,她竟然就拽着吴忧的衣带慢慢倒卧在地上,身子象婴儿一般紧紧蜷着,嘴角流出一丝透明的涎水,就这样蜷卧在地上睡着了。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徘徊于生死边缘,委实让她太过于劳累了,一下子发泄完放松下来,立刻便陷入昏迷一样的睡眠之中。
吴忧生怕再惊醒刺激她,抽出匕首,割断衣带,轻轻将她抱起,放在担架上,着人抬回云西都护府找间还算完整的房间安息。
“拉乌赤,一刻钟之内,我要见到二夫人。”吴忧简短地命令道。
一脸疲惫的张颖很快就被带到吴忧面前。
“颖,你没事真好。”吴忧欣慰地道:“回来看见的不是死人就是疯子,现在总算看到一个正常点的了。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药味?”吴忧拉过张颖的小手握了一下,怪道:“怎么瘦的这般厉害!”
“妾身不能上阵杀敌,只好跟着救治些伤员,熬点药汤。这是药材的味道。”被丈夫拉着手问长问短,张颖心下甜蜜,小脸红扑扑的,再多的辛劳愁怨也被抛到脑后去了。她本来是有许多话要和吴忧倾诉的,尤其是吴忧不在,宁霜和陆舒越过她直接征召成立奋击营,以致于现在满城皆知三夫人、三主母等等,根本就忽略她的存在,她心中颇有微辞。但后来她听说宁氏子弟死伤枕藉,连宁卫苏华这样勇敢的将领也不免战死,不由得对宁霜又是敬佩又是同情了。其实这些天来她几乎日夜无休跟着妇女民兵救死扶伤,抛头露面,也赢得了不小的贤名赞誉,深受沃城人民喜爱,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张颖不比宁霜从小练武,她身子本来单薄,这阵子操劳下来,竟是瘦的就剩一副骨头架子一般,仿佛大风一吹就能吹到天上去,难怪吴忧第一眼看见她就只剩下满腔怜惜之情。
“夫君,怎不见君姐姐?没跟您一道回来么?”张颖虽对阮君没甚好感,但没看到阮君还觉得奇怪。
“她……再也回不来了。”吴忧脸色一黯,长叹一声,这一趟出行,可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颖儿,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你得帮我稳定城内外军民之心。这一位是子鱼先生,有名的贤人智者,我已拜他为军师将军,不可怠慢了。陆舒伤重,宁霜不能指望。往后这几天,你们二人就一起看看怎样将沃城重建。这里是我从清河那里筹来的款项,你二人先计划一下怎么应用才恰当。另外,这是我的儿子。今后的云西少主。这位是吴语姑娘,专门负责照顾孩儿的起居。他们暂住你处,你能把他当成亲生孩儿一般么?”
张颖先是一一点头应承着,听到后来却是呆了,万没想到吴忧出门一次,不知从哪里弄回一个儿子来,而且已经立为继承人了。张颖原来的一腔兴奋欢喜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心里的委屈凄苦就不用说了,当着吴忧的面却还要强作欢颜。当她想要表示亲昵欲抱一下孩子的时候,一直微笑看着他们说话的吴语却一闪身退开了,张颖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好不尴尬。
吴忧一笑,从吴语手中接过孩子,递给张颖。张颖看那孩儿脸型依稀便是阮君的瓜子脸,粉雕玉琢一般十分可爱,眉宇间隐隐如吴忧般英气勃勃,唇红齿白,眼睛忽闪忽闪一点也不怕人,看着孩子纯净的小脸,张颖反倒觉得自己手脸都是尘土污泥,有些自惭形秽了。本来十分舍不得放手,想到吴忧还有急事,张颖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孩子递还给吴语。吴语微笑接过。
“这是我的新徒弟曲幽之,你们认识一下。他暂时跟着子鱼先生,如果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交给他,你会发现结果比你想像的要好。”吴忧又将曲幽之介绍给张颖。曲幽之忙上前行礼。
“好了,没什么事情了的话,我得立即动身去慰问那些刚刚遭到兵祸的百姓了。以民为本,可对?子鱼先生?”
“主公英明。”
迷齐军队一气奔出数百里才第一次扎营休息。虽然狐兰在正面战场上败给了莫湘,但在敌境内摆脱追击的时候他却展现了惊人的才能。起先莫湘的军队离迷齐军队并不远,但三天后,莫湘估算里程,已经被狐兰甩开了一天的路程。莫湘派出了她最优秀的斥候,还是经常被迷齐人的花招骗过。幸好在云西的地界上,百姓心向周军,经常有农牧民赶来通风报信,莫湘这才没有跟丢。眼看单纯的追击很难奏效,莫湘派人快马加鞭往北方联系哈迷失的队伍,希望能在迷齐人脱逃之前堵住他们的去路。不过莫湘对于能联系上哈迷失不报太大期望。
从迷齐人的逃遁路线上,莫湘估计狐兰很有可能越过丽水,取道云西兵力薄弱的小月氏城越境返回迷齐,因此莫湘用信鸽送信让莫言愁立即派兵抢占丽水彩岭渡。这是莫湘计划的第一道防线,莫湘知道,莫言愁手里的几千兵力是不足以拦住迷齐人的,她给莫言愁的命令是三天,这段时间自己应该能赶上迷齐人的步伐;在彩岭渡之后,莫湘又命令小月氏、大月氏、库比伦等部义从急行军在小月氏城会合,小月氏城,是莫湘选定的决战之地。莫湘粗略估计自己到时候能指挥的兵力应该在三万人以上,运气好的话,应该有四五万人,这全看莫言愁能将迷齐人留住几天,还有能不能及时联系上哈迷失了。这么些人马,虽然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但应该能好好给迷齐人一点教训了。
狐兰首选的撤退路线的确是彩岭渡。因为这里是从沃城撤回迷齐最近的线路,而且是迷齐军队先前入侵时建立的交通线上重要的一环,集聚了不少物资,他先期在此留下了两千军兵屯守,如果不出意外,迷齐大军将在此得到充分的补给。
狐兰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尽管他已经是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路,还是只赶上了看到彩岭渡燃起的滚滚浓烟。桥梁、营地还有迷齐两千人的部队都灰飞烟灭了。望着丽水对岸飘扬的“莫”字大旗,狐兰叹了口气,以前常听人说云西二莫,这次出征他全都见识了。
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狐兰陷入困境之中。强行渡河?丽水已经进入丰水期,河面宽度深度都大大增加,窄处约有一里,宽处已达三四里,周军以逸待劳,若是强行抢渡,死伤必重。这时候狐兰心态已然不同于刚入周境之时,那时他一心要闪击吴忧的沃城,所以纵然多受些损失也都能接受,现在计划失败,他就要考虑多保存些实力退回老窝了。
短暂的犹豫过后,狐兰决定率军退却。狴沙不满道:“不过区区几千周军,冲过去他们也抵挡不住罢?”
狐兰斥道:“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这叫兵不厌诈。我倒要看看这个小莫将军是否具有和大莫将军一样的智略。”
莫言愁的副将毕素丹道:“敌军不战而退,必有诡计。”莫言愁深以为然,当即派出斥候侦察迷齐军队的动向。俄而,探子回报,迷齐大军似乎完全放弃了争夺彩岭渡的打算,全军转向大月氏城急进,竟是不惜长途奔袭,要趁大月氏城空虚拿下这座城池。虽然路途远些,但从大月氏城一样可以越境回迷齐。莫言愁于是自领兵回援大月氏城,而以毕素丹率本部军把守彩岭渡。同时将迷齐军的动向通知莫湘。
莫湘接信后叹道:“阿愁上当了!”果然不出三日,莫言愁分兵之后,迷齐人忽然杀了个回马枪,以猛将野利斯为先锋,尽遣精锐强渡彩岭渡,毕素丹抵挡不住,被野利斯斩于阵上,所部两千人被全歼。迷齐人用了一天的时间全军渡过彩岭渡,将莫言愁甩在背后,继续向北进军。
彩岭渡失守地太快,莫湘估算时间怎么也赶不上在小月氏城会战,只好放弃原计划。本想就此将狐兰放出境也未尝不可,但恰在这时候,鲍雅、狄稷率五百金赤乌前来助战,罗奴儿又为莫湘补充了三千生力军。派出去与哈迷失联系的使者传回消息,居然奇迹般地与哈迷失的部队取得了联系。原来哈迷失率部北上后肃清了伏虎山区一带的迷齐游骑,并以此为基地,不断进击迷齐人的交通线。新的消息让莫湘重新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于是重新准备部署会战方案。
冲破彩岭渡防线后,迷齐军队再也没有遭遇强力阻击,一路顺利地向小月氏城进发。不过狐兰几乎出自本能的感觉到有危险徘徊在自己周围。最令狐兰焦心的是他先前一路上留下的补给站被破坏了大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是哈迷失下的手。好在他先前用来保护交通线的部队兵力比较强盛,哈迷失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吃下三倍于自己的兵力,只能用突袭的办法一再进行骚扰。
从懿县开始,狐兰陆续汇合了虎牙弁、青蠓、丝卜赖等酋长,兵力增加到五万五千人,除了狴火鲁所部的万余部众还在守护迷齐人北归的隘口,迷齐南征的部队都会齐了。并且大军在多日的饥荒过后重新得到了补给。狐兰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尽管云西各部军队已经云集在小月氏城,尽管莫湘一路阴魂不散地追蹑在他身后,尽管哈迷失还在伏虎山虎视眈眈,最后,还有吴忧和他的烈火金赤乌,在云西屡次遭遇挫折之后,狐兰反而激发了强大的斗志。
狴沙建议象对付莫言愁一样杀莫湘一个回马枪,彻底摆脱这烦人的尾巴。一般情况下,这个建议是不错,但对手是莫湘就另当别论。狐兰认为,对于莫湘而言,虽然她率领的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部队,但以莫湘带兵的能力,这样一支军队在她手里一定会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无论突袭还是伏击对于莫湘而言都是不管用的。其实狐兰原本不用向狴沙解释这些,但因为侵入云西以来接连遭受失败,狐兰在军中的权威也遭遇了挑战。狐兰现在不得不在军事会议上对自己的计划进行说明。
支持狴沙的人不在少数,四面受困的处境让他们心焦,而且很多人又是在周境内横行惯了的,并不把云西军看成多大的威胁,狐兰的指挥能力受到质疑。
当晚,狴沙串联了相好的青蠓、丝卜赖等部酋长,各率部曲,拉了一万多人马,私自脱队而去,要寻找机会袭击莫湘。狐兰闻讯大惊,亲自率兵截住狴沙等人,黑夜里,两边险险发生火并。
狐兰怒道:“狴沙!你要造反么?”
狴沙带着惯常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态回答道:“设头汗,我只忠于天神和我自己的良心。我觉得我是对的你是错的,而你——并不能说服我,所以我决定自己干。你被莫湘吓破了胆子,你这胆小鬼!”
狐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的一点,沉声道:“狴沙,你侮辱了我!”
狴沙笑道:“是又怎样!你要和我决斗么?”
狐兰道:“正是。”此言一出,全军哗然。狴沙勇猛善战,是公认的迷齐第一勇士,虽然新近在沃城受了不轻的伤,但正面硬碰硬地决斗,营内还没人敢说能胜过他。
“好极!没想到这就有机会领教设头汗的武艺!放马过来吧。”狴沙跃跃欲试。
“且慢,我们定个约吧,如果我取胜,你们部下所有将士立即重归大队,服从我的指挥,向我本人宣誓效忠,我赦免你们叛变之罪。如果我败了,任凭你们处置。”狐兰不疾不徐地道。
“一言为定!”狴沙根本就不必征询其他几个酋长的意见。双手各执一支标枪催马出阵。狐兰从容地从得胜钩上取下一柄银枪,也不见他怎样作势,**战马猛然间昂首人立,怒嘶长鸣,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狴沙。
狐兰一人一马来得好快,饶是狴沙反应神速也只来得及将双枪交叠成十字架住狐兰闪电般的一枪。这一枪好重!狴沙连人带马被这一枪撞得连退数步。只是这一击,在迷齐军里已经引起了相当的惊叹了。
“好!”狴沙被激起了凶性,看也不看,左手标枪脱手掷出,毫无花巧地直奔狐兰背心而去。
狐兰仿佛背后生了眼睛,银枪向背后一别,当的一声磕飞了狴沙的标枪,却只见狴沙手腕一甩,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控制得那支标枪在空中转折了几个弯子,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二马盘旋,狴沙大喝一声,双枪出手,锋锐的枪尖在空中幻化出万千寒芒,矫若游龙,啸若虎吟,仿佛有两只看不到的手操纵着这一对钢枪展开凌厉的攻击。随着这套枪法的展开,狴沙攻击的范围骤然扩大,在他略带卖弄的全力施为之下,数丈方圆之内,狐兰似乎近身都难。
狐兰却不与他相争,兜转马头,取下弓箭,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用连珠快箭招呼狴沙。狐兰箭术得过名师指点,每次四支,又快又疾,而且每一支箭射出后或快或慢,或者在空中交击之后忽然改变轨迹和速度,角度极其刁钻毒辣。
“想不到可汗大人还有这样一手犀利的箭法。嘿嘿,仅此而已么?”狴沙闪避着狐兰的快箭,语带讥讽道。忽然两支标枪一收,一揿一按,已经组合成为一柄双尖长枪,左手顺过盾牌,右手持枪,向着狐兰猛冲过来。狐兰挂起弓箭,双手持银枪迎战。
银枪与钢枪重重交击,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二马错镫,两人贴得极近,手上的枪都极力压过对方。狴沙力量虽然较大,但跨下战马却不争气,抵不住两人的巨大力量,趔趄偏向一旁。狐兰的坐骑转身极快,以致于狐兰下一枪已经是朝着狴沙后心刺去了。狴沙来不及旋身,只得用盾牌挡过这背后凶险的一枪。狐兰一占到上风自然不肯放过机会,银枪如暴风骤雨一般击向狴沙,连续三枪击中狴沙的盾牌之后,那面纯铜大盾牌的盾面居然被击地格格龟裂。最后一击,银枪将那盾牌彻底击碎,透盾而过,划破了狴沙的左手,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向狴沙心脏。狴沙举枪来格,狐兰的银枪却在将将势尽之时忽然起了不可思议的变招,大喝一声“着”枪尖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猛然扭动弹起,直刺狴沙面门,狴沙大惊,情急生智,用受伤的左手抽出短剑,奋尽全力斩在狐兰枪尖上。右手枪奋力刺出,竟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狐兰一击不中,此刻委实后继无力,他变招极快,借狴沙反击之力宕开枪尖,旋出险招,双手撒枪,单脚踩镫,在战马上侧立起身来,避过狴沙枪刺,一脚从背后踢过头顶,正踢在高速旋转的枪攥上,银枪空中一个旋转,那枪攥呼啸着转到前面,正中狴沙左耳根部,狴沙不及防备,惨叫一声,坠落马下,抱头翻滚惨嗥不已。胜负已分。
狐兰轻轻接住银枪,将枪尖斜斜举向空中。战马环绕着狴沙转了一个圈子,随后就轻快地在两军阵前跑动起来。
三军将士轰然一声喝彩,全是为狐兰发的,就连刚刚还心向狴沙的迷齐军兵也不例外。迷齐人最重勇者,狐兰正大光明接受挑战,正面击败了狴沙,无疑同时具备了勇敢和智慧,这样的将领怎不叫人心折!
“设头汗,万岁!设头汗,万岁!”起先是零落不齐地,后来简直成了山呼海啸一般雄浑壮阔地欢呼声在迷齐军中响起。
狐兰只觉平生未曾如此畅怀适意,他放纵骏马由快跑转为飞奔,除下沉重的头盔,任凭长发在风中飘舞。
三军将士全都惊呆了,不是因为狐兰战胜了狴沙,而是因为这位刚刚除下了头盔和面具的统帅,竟然拥有一张可以媲美最美丽的女人的精致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