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内损失堤外补这是一种很普通的正常的为政策略,并不会因为统治者的主观愿望而受到动摇。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善良,可以温和,最多自己受点苦,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当你麾下有数百万人的时候,他们的需求就是你前进的方向。
富庶的地方人口总是会出现爆发现象的。
尤其是关中这片很适合生孩子的地方更是如此。
外边的人不断地涌进关中,关中本土的百姓在解决了温饱问题之后,孩子就一堆堆的被生出来,从开始啼哭的第一天开始,蓝田县就要为这个孩子准备土地,粮食,以及学校。
以前关中人生的孩子中,十个有三个基本没有可能活到成年。
自从蓝田县将卫生知识融入到关中稳婆体系当中之后,新生儿的夭折就成少见的事情了。
尤其是消毒,跟产钳这两种举措在关中蔓延开来之后,蓝田县的母婴致死率就大大的下降了。
因为有大量的外来人口迁入蓝田县,血脉混合之后,这里的孩子很少出现痴呆。
孩子多是人丁兴旺的表现,对于大明朝的一个地区来说也同样如此。
人多了,土地不够用,云昭敏锐的发现,一个大明人明显的要比后世人需要更多的土地才能存活,想要过上好日子,就需要更加多的土地才成。
十年以来,关中人口逐渐得到了恢复,在关中土地无法承载这么多人口的时候,云昭既然收取了百姓们的赋税,那么,他就有责任为这些百姓寻找更多的土地。
创造一个更加宽松,惬意的生活环境。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云昭是去偷,还是去抢,亦或是卖身,百姓们是不管的,毕竟,该交的赋税已经交过了。
土地是偷不来的,云昭也不可能卖身,那么,抢劫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河套之地原本为古朔方,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的宁夏卫一个人脑子打出猪脑子来的世界。
自从巨寇杨六,射塌天听了云昭的劝说带着一大群贼寇去了宁夏卫之后,这里就彻底的乱了。
有这两位巨寇裹挟的七八万汉人一头扎进了全是回回居住的宁夏卫,虽然在初期受到了以回回为主的各族原住民的激烈抵抗,不过,他们终究不是杨六,以及射塌天的对手,更不要说其中还有来自云氏集团的两百人辅助。
宁夏卫的官兵们在贺虎臣,王世龙两任总兵官去世之后,基本上就已经蜕化成了农夫。
如今的宁夏卫,百姓们四分五裂的居住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对生产,生活极为不利。
云昭不是陕西路的最高首领,但是他认为自己对宁夏卫这片受陕西路节制的地方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尤其是对一个地方的发展来说,蓝田县必须关注。
说起来,云昭对宁夏大米已经垂涎很久了。
杨六跟射塌天已经很好了完成了他们进驻宁夏的任务,现在,深耕宁夏这片塞上江南的重任应该交付蓝田县了。
去宁夏的最好人选自然是李定国跟张国凤,所以,云昭不得不再次开酒宴,找这两个人商量一下经营河套的事情。
“我们去了杨六跟射塌天怎么办?”
“他们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是个什么话,你的意思是等我们去了之后,这两个人就不存在了?”
“半年前,他们就已经不存在了!”
云昭左右瞅瞅没看见外人,就低声道。
李定国呆滞了一下道:“你杀的?”
云昭摇头道:“是宁夏卫的大里长段国仁认为这两个家伙有抛开我们独自建设受降城的倾向,就找人把他们给毒死了,人头是二月份送来的,因为是绝密,就没告诉你们。”
李定国吞咽一口口水道:“毒死?”
云昭点头道:“段国仁认为此事不宜大张旗鼓,更不能让外人知晓,要给他留出来清理这两人心腹的时间,就只能用隐秘手段了。
本来我准备给他们八个月的时间来安稳这些人。
可惜,蓝田县先是地龙翻身,又是水灾的,影响了作坊生产,加上道路损毁严重,明年的商贸形势会很差,我们必须未雨绸缪,给蓝田县寻找一个新的财源。
我们考量过之后,认为河套是个不错的地方,那里已经风调雨顺很多年了,民间积蓄了很多财富,却没有被有效的利用,加上那里财富分布很不平衡,异族人的势力过大,对我们的统治不利。
你们过去之后,要打破这种壁垒,以武力支持段国仁的改制大业。”
李定国的喝了一口酒平缓一下心情道:“段国仁要怎么改制?”
云昭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均田,平赋,取余财用于建设好河套之地,等待关中移民就食。”
李定国摇晃一下脑袋道:“也就是说,要打击那些土豪劣绅是吧?”
云昭给李定国,张国凤重新倒满酒道:“那里情况复杂,信回回教的人太多,我们不禁止百姓的信仰,但是呢,我们也不容忍有人借助神灵之名盘剥百姓。
这些年段国仁已经培育了一些精通回回教义的本土阿訇,你们要支持这些新的宗教人士,打击那些旧有,腐朽的,变质的宗教人士。
最终建立属于我们的新宗教体系,这是一桩极为重要的工作,对我们将来向西域进军极为重要,我们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我们向西域进军的先锋官。
这是蓝田县体系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你要小心谨慎,段国仁这个人为人阴鸷,说话,做事可能不讨人喜欢,不过,你也不用怀疑他的立场。
他是一个可以为我蓝田县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张国凤放下酒杯道:“我们的权限有多大?可以自主的程度有没有一个尺度。遇到突发事件我们能不能随机应变?”
云昭淡淡的道:“做吧,那里的军事计划全部由你们两个说了算,你们要配合段国仁的工作,同时,段国仁也要配合你们,蓝田县做事,向来都是文武互不干涉原则,但是,在第一阶段,是以段国仁的工作为重点,我想,你们应该能把握好尺度。”
李定国轻声道:“杀戮必不可免。”
云昭抬头瞅瞅李定国道:“军队就是干这个的。”
李定国默不作声,举起酒杯跟云昭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
送走了这两个人,云昭忍不住摇摇头,自己在内部人中间施行的有话就说政策其实很让人头疼,好多事情是可以做,却不能说。
一旦说透了,就会引来别的麻烦。
段国仁在信中说的非常清楚,回回教对宁夏卫来说极为重要,且不可替代,还说,人脑袋对人世的认可不同,哪怕模样一样,语言一样,就会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如果有国家观念还好一些,可惜,在大明,汉人认同自己的家族,回回只会认可自己的宗教。
李定国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云昭很担心他会弄出乱子来的,可是,不用李定国,别人会更加的没有经验,还不如让李定国出马。
事实证明,云昭用两万两银子把李定国买回来是一桩多么划算的买卖。
李定国在离开云昭的大书房之后,就迅速找到了蓝田县内部情报大总管云霄,他要云霄在最短的时间里替他找到一个人。
云霄再把此事告诉云昭之后,云昭就高兴地在自己脑袋上捶打两下,如果自己以前是一头英明的野猪精,那么,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就是真正的蠢猪。
对付回回人,自然是回回人最好,他们之间相互对付那就是族群自己的矛盾,与外族人无关。
李定国要找的就是昔日的同僚,绥德人——老回回!
老回回当年也是一地豪雄,曾经带领兵马转战陕西,宁夏,山西,河南,最远抵达河北,湖北,声威最盛的时候麾下兵马三万余。
自从李洪基兵败,张献忠,罗汝才投降,老回回便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已经病死了,但是更多的传言说,老回回依旧不死心,还在暗中积蓄兵马粮草,准备东山再起。
此人在回人中声望颇高,有一呼百应的能力。
“老回回没有死,但是呢,也没有准备什么东山再起,而是潜伏在南阳附近的伏牛山北麓中养病,已经有两年时间不曾出头露面了。
估计对张秉忠已经心灰意冷。”
“伏牛山啊!”
“没有错,冯英的部属就在伏牛山,不过,冯英准备把伏牛山打造成自己的老巢,所以,对伏牛山的人采用了怀柔的态度,加上老回回平日里深居简出,从不惹事,所以,被冯英错过了,如果不是这次李定国要我彻查老回回,我还不知道他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云昭笑了,对云霄道:“告知李定国!”
安排完毕之后,云昭就不再理会了。
偌大的关中在暴烈的太阳炙烤下,成了一个巨大的桑拿室,云昭很害怕海量的水蒸气飞到天空上又会变成雨水落下来。
好在,云彩飘走了……
“一定要喝开水!”
杨雄的嗓子有些嘶哑,见到云昭之后,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些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河水不能喝,井水也脏了,必须烧开之后喝……白灰铺撒地面,人不能直接睡地上,能把铺盖晒干,就一定要晒晒,哪怕晒不干,也要见见太阳。”
这是玉山书院学生这些天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蓝田县已经没有镜子了,这里的玻璃作坊制造出来的昂贵的玻璃镜子,全部变成了太阳灶,由这些学生背着,去那些没有煤炭,木柴烧不着的地方给人们烘烤木柴跟木炭。
关中厚厚的黄土,终于将地面上多余的水全部吸收干净了,也预示着灾难已经慢慢过去。
云昭平生第一次认真的拜谢了漫天神佛,感谢神灵们没有把瘟疫落在蓝田县。
每个人都清楚,这一次蓝田县之所以能躲过去,与蓝田县储藏的大量煤炭有关,也只有这个东西能在柴火湿漉漉的时候给人们带来一锅锅的开水跟热饭。
也清楚,是玉山书院三千名学生走街串巷宣扬卫生条例的结果,更是蓝田县官府不惜血本的耗用了大量金钱跟物资的缘故。
可是,人们只要说起救灾的第一功臣,却把云氏大门前的那颗石头列为第一。
于是,云昭家门口的这块巨石就香火鼎盛的厉害,甚至有人向云昭谏言,在这里修造一座“石头庙”以满足百姓的拜谒之心。
云昭自然是第一时间否决了石头庇佑蓝田县这个无稽之谈。
可就是这样说了,这颗石头还被人用红绸子包裹住,打扮的如同新嫁娘一般,引来更多人的膜拜。
“妇人求子的时候求这颗石头还不如求我!”
云昭在听说很多愚夫愚妇们居然认为摸了这块石头有助于受孕之后就难免会勃然大怒。
冯英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皮幽幽的道:“确实如此,您至少已经让我们两个受孕了,有经验啊。”
“徐先生的这个主意不好,一块石头就抹杀了我蓝田县官民的努力,真是不知所谓。”
钱多多笑道:“这是徐先生在帮你推卸责任呢,一年里头那里敢比我蓝田县倒霉,先是地龙翻身,后来就是水灾,要不是人手管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话就要在我蓝田县验证了。
有了这块石头,虽然把功劳揽走了一半,可是呢,也把责任揽走了一半啊,下一次我们再倒霉的时候,您至少有一次迁怒石头的机会。”
这个道理云昭自然是清楚地,只是心中郁闷而已,跟两个大肚婆讨论神灵不好,云昭就很自然的转换话题问冯英。
“确定就是这几天?”
冯英伸出一双手道:“妾身可是算着日子呢。左右还有十天时间。”
云昭又把目光落在钱多多的身上,钱多多叹口气道:“还有两个月呢。”
云昭点点头,再看看两个大肚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张蜘蛛网给缠住了,这道网虽然看不见,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且将他绑缚的结结实实。
男人天生就是向往自由的一种动物,有了家眷之后,全凭着一股子责任感在支撑,支撑的时间长了,就会习惯,最后忘了反抗。
老回回姓马,名字不知道,或许他就没有名字,更大的可能是他不愿意说。
这在造反的人群中很常见,李洪基,张秉忠,在早年的时候用的也是匪号。
只是自认为实力强大了,这才用了本来的名字,或者给自己取了一个更加响亮的儒雅的有文化的名字。
老回回不是这样的,即便是隐居在伏牛山下,也坚持了自己的信仰,名字还是老回回,不过,在大明,人们只要见到回民,就会这么称呼,所以,也不起眼。
李定国,张国凤以及护卫来到老回回府邸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
这座庄园算不得大,也算不得精致,几乎就是一个由茅草,土坯建立起来的建筑群。
门前就是一条小溪,小溪对面是百十亩田地,从田地里生长的一些稀稀疏疏的秋粮来看,这里的土地算不得好地,应该是开荒不久的产物,想要变成好地,需要很多年不断施肥,精心伺候养地才成。
连日来的奔波,即便是李定国,也感到有些疲惫,十几个人在溪水中洗过了脸,就坐在一颗伞盖一般的柏树底下等着人家打开门招呼客人。
不大功夫一个络腮胡大汉推开柴门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李定国面前道:“小尉迟,八大王命你来取我的性命吗?”
李定国诧异的瞅了老回回一眼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回回道:“云枝儿来过一次,被我打跑了。”
李定国道:“艾能奇找你干什么?”
老回回大笑道:“还能做什么,要回招揽旧部,重归八大王旗下,为他卖命。”
张国凤插言道:“你有自立之心?”
老回回怒视了张国凤一眼道:“飞天鹞子,你在你大面前这么说话还不够格。”
李定国微微笑道:‘这么说,你准备老死在这里了?“
老回回瞅瞅李定国身边护卫们的武器道:“山上的女大王很不错,只要很少的一点粮食,既然在这里能活下去,就没必要再召集儿郎们去送命,小尉迟,你是八大王麾下难得的好人,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要我跟着八大王再受一次羞辱,老子也不干,你杀了我吧!”
李定国苦笑一声道:“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出过山了。”
老回回道:“三年七个月。”
李定国摇摇头,对老回回道:“杀羊吧,给我弄一顿水盆羊肉,路上没有来得及吃饭。”
“你不杀我?”
“谁有心思杀你这头老山羊,你皮糙肉厚的不好吃,这一次来跟你说一件事情。”
“杀羊吃水盆羊肉可以,想要回到八大王麾下这不可能。”
李定国淡淡的道:“有人开始谋算宁夏卫了,你如果不出山,你的同族就会死伤惨重,想要继续敬仰你的神,恐怕也没机会了。”
老回回冷笑一声道:“我族安居庆阳宁夏一地已经快要两百年了,见惯了英雄好汉,也没见谁能把我族灭了去。”
李定国瞅瞅有些激动地老回回道:“这一次你的族群真的大难临头了。”
“谁?李洪基还是八大王?”
“蓝田县云昭。”
“这不可能,他蓝田县富甲天下,我这个三四年不出门的人都知道他坐拥整个关中,不会看上塞外那苦穷之地的。”
李定国默然不语。
老回回半晌才颤声道:“他出潼关就是一马平川的河南,他走蜀道就是天府之国,他向南就是湖南湖北这样的鱼米之乡,他北上做什么?”
“人家说河套之地乃是塞上江南,他想拿下来种稻子。”
老回回第一次朝李定国拱手道:“多谢将军报讯,这就回去,带着后生们跟姓云的拼了。”
李定国摆摆手道:“不急,不急,先招呼我吃一顿水盆羊肉是正经。”
“你有秒策?”
“有的是!”
李定国随着老回回进了院子,低头瞅着碎石板铺的仔细的地面叹口气道:“看来你真的想在这里长居。”
老回回跟着叹口气道:“当初但凡大明朝能给我们这些人一口饭吃,我也不会起兵造反,起兵造反了,就不该跟着八大王瞎混,以至于好好地英雄好汉,因为多说了一句不愿意投降的话,就被人抽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