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亲讲了半夜,云昭才弄明白,害他只能吃小米饭的人不光是过山虎云猛,摧山虎云虎,钻山豹子云豹,避水犀云蛟,还有一个叫作八面狐狸云霄的家伙。
云昭猜的一点错都没有,云家庄子九成的收成都给了月牙山的强盗!!!
“太欺负人了……”
云昭云昭看着自己的早饭又是小米粥就怒不可遏。
云娘撇撇嘴道:“人家能给我们孤儿寡妇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
云昭沉默片刻道:“谁是家主?”
云娘认真的道:“你是!”
“我说话他们肯听吗?”
“按道理来说应该听,可是,你想要他们乖乖听话,就要比云猛强,比云霄狡猾,现在我们母子做不到,就只能乖乖的吃小米饭。”
“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应该不会,云氏这个模样已经好几百年了,没听说阴族有戕害过本家的事情。
当然,这也跟我们本家从未放弃过阴族有关,你太祖,祖父,父亲宁愿克己,也没有亏待过阴族,这份人情还是很重的,云猛他们或许被权势迷了眼不当回事,其余的族人不会允许他们戕害我们,如果他们敢做这事,离心离德就在眼前。
你爷爷在世的时候阴族很乖,什么事情都是你爷爷说了算,自从追随你爷爷的本家好汉都战死了,到了你父亲这一代,人家就不怎么肯听话了。
你父亲过世之后,我们娘两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大小事情都是阴族说了算,如果没有福伯帮扶,我们的日子就更加的难过。”
“娘,我们为什么要急匆匆的去西安府?因为这些人吗?”
“他们要看你,娘不许他们惊吓到你,云氏家世清白,我也不想让我儿成为一名贼寇。”
“云氏有一大半人都是贼寇了,再谈清白世家不合适吧?”
“阴族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别看云猛他们在外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看似威风,实际上,他们连名字都不敢告诉别人,顶着什么过山虎,摧山虎一类的花名混日子,就是死了,也不敢埋进祖坟!
想要光宗耀祖,还得看我儿!
如果真的到了我们母子没有立锥之地的时候,娘就敢把云氏扯弄的分崩离析,让他们以后只能跟别的贼寇一样吃草根树皮去吧!”
“母亲要去西安府,是不是想借外祖的威名来压制一下云猛他们?”
云娘叹口气道:“我儿以前痴呆,娘做这些事情没有必要,我儿现在聪慧了,比谁家的孩子都要聪慧,娘如何再能让那些人把你当做傀儡来摆布呢?”
云昭想了一下道:“我想见见云猛他们,也想知道刘宗敏来云氏庄子的来意。”
“福伯说刘宗敏不受云猛他们待见,是他执意将刘宗敏请来的,目的就想要刘宗敏成为我们家的二管家,给我儿弄一点根基。
现在看来,刘宗敏这个人野性难驯,恐怕不是辅佐我儿的好人手,就打算送走。
可是呢,请神容易送神难,刘宗敏现在赖上我们家了,他要在这里见云猛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去晋西北图谋大事。”
“娘,我们不急着去西安府,不急着去找外公,云氏的事情最好在本家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云昭一口气喝光了稀粥,丢下一句话,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他想找福伯问清楚,云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自己还有没有隐藏的本钱。
走到中庭,云昭慢下了脚步,深深地呼吸了两口空气,就踱着步向门外走去。
这时候,把心静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大门外,刘宗敏背着一个长条包袱正在朝云福拱手告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福爷既然不愿意参与进来,某家这就告辞,只是他日大军席卷天下之时,福爷莫要说我刘宗敏不认故人!”
说完话,见云昭站在门口看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丢给云昭道:“想过好日子,就要懂得杀人,这东西给你留着,算是给你赔罪,他日若是有难,可以来求我一次。”
云昭接过匕首,拔出来看了一眼道:“好,有今日的情份在,你我他日若是为敌,我饶你一次不死。”
刘宗敏仰天大笑,指着云昭对云福道:“这才是云石连的血脉,尔等碌碌小人,不足为伍!”
说完就昂首挺胸的沿着大路去了。
本来平白得了一个铁匠铺子的云杨此时就站在铺子里,云卷,云舒也在帮忙。
铁匠铺门前发生的一幕,全部落在他们的眼中,见云昭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外,不知不觉的就凑到云昭的身边,目送刘宗敏的身影越来越远。
云福看了云昭他们一眼淡淡的道:“从明日起练武吧!”
云昭用冰冷的声音回答道:“也要读书!”
云福冷笑一声道:“文武双全之人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
云昭指指脑袋道:“以后,这里可能更加的重要。”
云福大笑一声道:“好一个野猪精!”
等云福进了家门,云昭就扶着云卷的肩膀坐在门槛上,说真的,就刘宗敏刚才显露出来的威势,云昭能把话硬气话说完整,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要去造反了!”
云卷,云舒的脸上满是崇敬之色。
“也可能要去送死了!”
云杨冷冷的插话。
云昭摆摆手道:“这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云杨抬杠道:“你怎么知道?”
云昭道:“他很厉害。”
云杨回想一下刘宗敏打铁的模样,也就不说话了。
对于少年人来说,英雄离他们太远,而快意恩仇的巨寇距离他们很近。
关中本来就是刀客横行的地界,悍勇斗狠才是男儿本色,像刘宗敏这种明明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在他们眼中这才是男儿要干的事情。
刘宗敏远去了,他豪爽,能干,强壮的模样却改变了一群云氏少年的心。
从那以后,关于刘宗敏的传说总是会被外来的货郎带进云氏庄子。
总以为在大明练武会与后世的练武方式不同,被福伯调教之后,云昭发现,无非是,体力,耐力,敏捷度,以及一些实用的搏击技巧。
在戚家军里待得时间长了,也自然秉承了戚继光练兵的那一套。
比如《练兵实录》!
福伯原本就是戚家军中的一名哨官,没有看过戚帅的《练兵实录》,训练起少年人来,用的就是这一套,因为有大量的实践运用,效果甚至比照本宣科来的更好。
徐先生在完成对少年们的扫盲教学之后,他没有继续再教少年们新的儒家典籍,而是教起了《纪效新书》。
云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在大明这个时代里,戚继光的兵法著作,已经是最实用,最前沿的军事著作。
在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在喜鹊吱吱喳喳的叫声中,云氏的夏粮终于要收割了。
这是最让人欢喜的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更是官府,盗贼们收割百姓的好时候。
云氏庄子只要是能动弹的人,都将在麦子黄的时候全员出动,从今天起,不再有闲暇,不再有困顿,甚至不再有疾病这一说。
为了来年能够填饱肚皮,每个人都将行动起来,不能让一粒粮食浪费在地里。
地主家的倒霉大少爷云昭也没有例外,薄薄的夏布衣衫换成了厚重的粗布褂子,脚上的布鞋也换成了硬底子的草鞋,在腰里别着一柄镰刀,在星星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的时候,就随着大人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