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出自正常家庭的女人,似乎都很喜欢回娘家……云娘这种不是出自正常家庭的女人在回娘家的前一天晚上,也睡不着觉。
见母亲忙里忙外的整理东西,一刻也不停歇,云昭没好气的道:“人家不待见你,还谋你儿子的家产。”
“儿啊,云猛他们也去西安……”
“是我要求的,你儿子的命金贵着呢,没人护卫,我不冒险。”
“我是说……我是说……要是你外祖他们对你不好,你要恼。”
“没事,我很能忍,实在忍不住就把他们都干掉!”
云娘哀叹一声道:“你还是不要去了。”
云昭笑道:“娘,您已经预料到我去了会被欺负是吗?”
云娘坐在炕头无力地摇摇头道:“以你外祖的脾气,我们可能会受辱。”
云昭笑了,拉住母亲的手道:“欺负我没关系,要是敢欺负你,他没好日子过。”
“云猛他们开始听你的话了是不是?”
“没有,主要是听福伯的话,而福伯认为我现在就能做一些主。”
云娘有些为难,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回去睡觉了,云昭以为,母亲今晚不可能睡好,所以就起身去找福伯,商量母亲明天坐马车的事情。
“武库不能轻易打开,云氏即便是要完蛋,武库也不能打开。”
云昭什么话都没说呢,云福就先说话了。
“武库其实不属于云氏是吗?”
“对!属于‘彪字营’,不属于云氏,你祖父不过是‘彪字营’的首领而已。
你云昭不过是‘彪字营’的一个晚辈罢了。”
“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是‘彪字营’的晚辈都有资格拿着鞑子跟倭寇的脑袋来换武器是吧?”
云福重重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你祖父当年之所以没有把武器给云猛他们,就是因为,‘彪字营’是官,云猛他们是匪!
保家卫国的武器不能落在贼寇手中!”
云昭瞅着云福叹口气道:“祖父在的时候,云氏就有很多人当了贼寇。”
云福傲然道:“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不是你祖父弄的,留存阴族为盗,是孝,为国杀敌,是忠!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也就是说,六叔他们没有资格获得武库里的武器是吧?”
“是!”
“那好,您给我好好地保存着,哦,对了,‘彪字营’的其余晚辈在那里?”
“你想干掉他们?”
云福闻言,声音变得有些冷。
“没,就是想问问他们在哪,能不能大家合起伙来一起去杀鞑子,杀倭寇。”
云昭觉得自己好像没法子在讨论下去了,天知道古人的操守是怎么回事,另外,他对武库虽然还是非常向往,不过,也没有到非拿到不可的地步。
就在这几十年里,武器更新换代的速度很快,旧有的武器不一定就能适应新条件下的战争。
云氏一族分出了阴阳,然后就把云氏族人给弄了精神分裂症患者。
云昭决定,以后要结束这种迂腐的行为。
今天,福伯也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武库里的武器很多,多的可以让人起杀心。
天亮的时候,云氏的两轮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一辆真正的碧油车,只是上面的装饰陈旧了一些。
不知道钱多多那个狐狸精是怎么煽动母亲的,去西安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带上了她跟云春,云花,以及秦婆婆。
五个人挤在碧油车里应该不是很舒服,可是,母亲喜欢,云昭也就听之任之了。
他依旧骑着驴子,云杨,云卷两个少年跟着,不过,他们坐着拉货的马车。
云猛一身庄户人家的打扮,赶着一辆驴车在前面开路,云虎,云豹,带着四个刀客打扮的盗贼假装是家里的护卫。
福伯自己赶着一辆驴车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天刚亮,这一行人就离开了云家庄子。
从云家庄子到西安城足足有一百里,如果是快马,一日就可跑一个来回,而驴车……就需要两天。
以前,云昭从不认为五十公里会是一个远距离,现在,骑着驴子,以步行的速度,慢慢向西安靠拢。
古人之所以会重离别,就是因为该死的交通工具。
离开乡间小路上了官道之后,云昭就不断的朝云虎,云豹嘿嘿发笑,笑的两位叔叔面红耳赤。
这条大路就有几位叔叔的血汗。
官道上人来人往的,大部分都是推着鸡公车的小商贩,也有赶着驴子驮着粮食去西安城贩卖的农夫。
麦收后的这段时间是关中最富庶的时候,也是商业最发达的时候。
从道路上往来的商贾来看,关中的商业氛围并不好,人们能够拿来交换的物资不多,大部分都是米粮,鸡鸭一类,再就是一些手工制成品,比如竹篮,柳条筐……
走了不到二十里路,云昭已经吃了一个西瓜,一堆晚熟杏子,跟两个青桃子。
商贾们拒绝用铜钱交易,用银子有不合适,于是,云福就愉快的用驴车上的麦子做了交换。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商业现象,如果这种以物易物的行为变成关中普遍交易方式的话,就说明大家都在逃税……
没人把国家当成一回事,这对明王朝来说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讯号。
关中人家很少有马,不是不能饲养,而是饲养了马之后很容易被官府征用,所以,久而久之,喜欢养马的关中人也就渐渐地不养马了,改养骡子跟驴子。
给云娘拉车的是一匹大青骡子,这匹骡子身材高大,性情温和,是云氏家大牲畜中的明星,按照福伯的说法,这样好的大青骡子,在西安都罕见。
妇人的马车走在路上是不会撩起帘子的,即便是再闷热也不能撩起帘子乘凉,尤其是大户人家更是注重这些规矩。
路上也有很多撩起帘子看外边的妇人,她们都是做生意的,半天时间,云虎,云豹兄弟两已经偷偷地光顾两次了。
下午的时候就要过浐河了。
这条发源自云氏汤峪的小河,在经过大量小溪汇合之后,才到平原上就变成了一条河流,最终汇入了灞河。
这条应该属于云氏的河流上被人架上了一座木桥,还有人专门站在两边收费,看样子是一个好买***劫道强。
云昭仔细看了收费的过程,发现官府收费其实比较人性化,云昭眼看着一群乞丐大摇大摆的从桥上走过,一文钱都没有往桥头上的竹筐里丢。
而负责收费的官差好像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云氏车队上桥之后,官差们就如临大敌,把破旧的腰刀都抽出来半截子,语气阴冷的要钱。
一头驴要收十文钱,一个人收两文钱,驴子比人值钱也就罢了,还要看驴车上的货物。
“骡车里面装的是官眷!”
福伯将气势提起来之后,也是威风凛凛的。
“洪大人有令,不论官民,一体缴纳过桥费,同时,也必须查验货物,若是没有蓝田县税官勘验,必须补足商税。”
差官头子坐在凉棚里吃着盐水黄豆,也不过来,慢悠悠的对云福道。
云福拱手道:“不只是那位洪大人?”
“督粮参政洪承畴,洪大人,这位军门,如果与洪大人有旧,就请美言几句,求他高抬贵手,饶过我等苦哈哈,不要再设卡取苦哈哈的几文钱,免得被乡亲们戳脊梁骨,喝口酒都有人吐唾沫。”
差官头目话说的好听,却没有放云氏家眷离开的意思。
云娘跟秦婆婆从马车里钻出来朝差官盈盈一礼道:“妾身身为官眷,自然不敢违令,只是车马中还有三个闺女,不方便抛头露面,请差官行个方便。”
差官已经喝得微醺,支棱起眼睛看了云娘一眼,随即转过头去道:“官夫人给脸,咱也不为难夫人,缴纳了过桥钱,就请自便。”
云娘谢过之后,就上了马车,云昭跳下驴背,蹦蹦跳跳的来到差官跟前抓了一把盐水黄豆笑嘻嘻的道:“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来当什么差官。”
差官见云昭长得白胖可爱,就笑了一声道:“那你猜猜,我是干什么的?”
云昭笑道:“你该是军中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