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财政危机的延续
在当年大战之后,在朱祁镇想来。
大抵是两三年之后,朝廷恢复元气,财政情况转好,那个时候就大举出关,步步为营,恢复开平,大宁,东胜卫,将整个漠南蒙古纳入朝廷手中,瓦刺隔着大漠对峙,然后再经营海西,以长白山为屏障,海路为转运,海西大量屯田,当粮草充足的情况之下,一路逆黑龙江西进,一个沿着辽河北上,双方夺取肇州,也就是而今哈尔滨以西边一点,然后经营肇州。
肇州虽然苦寒,但是水土尚可,可以屯田。
朝廷经营好了肇州,就从肇州直掏漠北。
从漠南直扑漠北,要越过宽达数百里甚至更宽的瀚海。这是一个极大的困难。
但是从肇州进入漠北。
却是河道密集,水草丰盛,甚至很多地方是可以屯田的。
所以胜则狂飙突进,如果不胜则步步为营,与瓦刺拼国力。
这个几乎朱祁镇酝酿了太久太久了。
只是事实与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正统十四年的一场大战,给大明财政造成了极大的灾难。
周忱用尽办法,才堪堪维持住。
也做了很多不体面的事情。之前说过的,就不说。比如卖度牒,不错,就是和尚的身份证。
太祖皇帝对和尚有多限制,比如当和尚要考试,比如四十岁以上才能出家。等等。后来法度有些松弛了。
宫中很多人都信佛,但是朱祁镇却是不信的,他对佛教没有怎么打压,也没有怎么扶持。所以京中和尚的数量在他亲政之后,还有大量的缩减。
原因很简单。
在北京建立佛寺的主力就是太监。
宫中的太监与外面的佛寺,是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朱祁镇对整个太监群体是持打压态度的,也影响到了外面的佛教。
所以度牒就有很大的市场,周忱就开始卖度牒,狠狠的从寺院捞了一笔。
其中零零碎碎的事情很多了。
正统十四年各种法度执行的非常严格,而罚脏银的收入创了新高,达到了一百万两上下。
所谓的罚脏银是刑部的收入,在大明律之中,有不少罪行是可以用赎刑的,就交罚款。
可见周忱在面对财政危机的时候,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朱祁镇本以为,在正统十四年之后,他与也先都是在处理内部问题,他恢复时间应该比也先处理脱脱不花快一点。
却万万没有想到。
正统十五年尚好,正统十六年就是老天爷不给面子了。
整个正统十六年,都呈现出一股西旱东涝的局面。
甘肃,陕西,山西,乃是大旱,而辽东,山东,淮安,却是大水。还有两京地震,虽然没有伤多少,但是也弄得人心惶惶的。
不管是旱还是水,总是要赈灾的。
所以,正统十五年刚刚攒了一点银子,就砸进去了。
不过正统十六年整个年度来,还是差不多的。毕竟大明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并不是北方,而是南方。
南方也有些不顺,但是总体来说也算是丰收。
而此刻周忱坚决要求将正统十四年从各地抽调的银子给还回去。
因为他做过地方官,太明白一件事情,将地方财政抽空,有多大的影响,而很多事情即便是地方没有钱,也是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对百姓的变相加税。
朱祁镇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还是周忱顾虑周全。
朱祁镇固然是想灭瓦刺,却不想因为瓦刺的问题,让百姓遭殃。
只是朱祁镇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个想法,让他正统十七年的日子好过一点。
如果说,正统十六年,大明是北方东涝西旱。那么正统十七年,就是天下北涝南旱。
北涝到了什么地步,去岁大旱的陕西,
正统十七年八月,河决延安,绥德。
至于整个北方都报上三个字:“大雨水。”
这一片大雨水有多大?
朱祁镇从各地报上来的情报上来看,四月份于谦上报,新河水位超过预期。
这一条新河也是朝廷财政的吞金兽。
财政危机一直不能度过的另外一个原因。
正统十四年的时候,于谦仅仅来得及修建一两岸的遥堤,两道夯土大堤,相隔四五十里,将黄河水给限制在其中。甚至有些地方距离百里左右。
预估黄河除非是汛期,否则黄河水是灌不满河道的。
但是而今刚刚进入三月,黄河水就满了,从河南岸到河北岸遥堤一片汪洋,至于在河道内部修建的什么月堤内堤,都被黄河水给淹没了。
于谦自然是紧急上报。
不过,总体来说黄河新河道还是有惊无险的,首先是于谦数年之间一直在治理黄河与运河体系,黄河大堤基本完成,至于运河河道,也即便完成了。只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运河如何通过黄河北上。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于谦正在想办法解决。
准备在河堤上修建一南一北两道闸口,让船只通过,不用的时候,或者是汛期就封闭住。
于谦搞定的工程,总体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其次也是整个工程,还没有完全完工,很多材料都有剩余,当黄河水大至的时候,加固也是很轻松的。
从四月道五月间,似乎是第一波降雨,主要在河南,陕西,等黄河流域。黄河数次表现出很危险。
于谦都及时处理了。
两岸百姓都上了堤坝。
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得出来,黄河改道的阻力。
且不说黄河一冲,几十里百里宽的河道,乃是不知道多少人所有家产都投入其中了。而今黄河也不安分,恐怕住在黄河边的人百姓,每到汛期都要上河了,这可是一个苦差事,更不要说河决的恐怖了。
山东本地对这一件事情一直是有怨言的。
但是到了六月之间,北至北京辽东,南至南阳,江淮一带,陷入了大雨水之中。
这样程度的降雨给各地的水利措施,施加了强大的压力。河北地区还好,真正出问题的徐州,河南,凤阳,特别是徐州。
徐州大雨似乎一口气下了三个月。
三个月无休止的大雨,所有收成都泡在水里了。
徐州百姓应该庆幸,庆幸黄河已经改道了,不从徐州这里过了,否则他们遇到的灾难就是双重的了。
在正统十七年六月到八月之间,朱祁镇看最多的事情,就是大雨水。他能做的事情,就是赈灾赈灾赈灾。
这还不是全部。
江西大旱。
似乎大明的雨水都一古脑都跑到了北方来了。
北方情况暂且不说,单单说江西一地,江西巡抚韩雍赈济百姓十四万四千七百户,三十五万六千六百余口。
而韩雍这个出身顺天府,正统七年的年轻进士,也进入了朱祁镇的视线之中,被朱祁镇寄以厚望。以待将来。
先斩后奏,将江西的官仓都扫荡一空,又用种种手段,让各地富户纳捐,才算是江西局面撑起来了。
但是这样的局面并不是每一个大臣都能撑起来,撑得住的。
福建盗贼复起。
朱祁镇只能让福建加大对夷州的开拓,将很多流民都迁徙夷州,提前开启了福建人闯南洋的旅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背后有朝廷的支持。
夷州很快设了三个县,充实了起来,并不是孤零零一个县了。
南方尚且如此,北方更不用说了。
这一年从财政方面计算,朝廷严重超支,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就砸进水漂之中了。
而且这还不是一切的结束,看上却简直是一个开始。一个残酷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