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得厉害, 寒风掠过窗边, 冰冷彻骨。
强盗们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惧意漫上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浑身紧绷, 站在那里,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些拿枪的人到底是谁?为何这些人隐在这里,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强盗们思索一番后,惧意却愈加强烈了些, 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向来是他们威胁别人, 他们自己何曾落到过这种境地。
这时, 空气似乎静了下来,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强盗们看了过去。
前面走过来一男一女, 男的高大冷峻, 女的纤瘦清冷,两人的步子不紧不慢。
旅馆里光线有些黯淡,视线看不分明。待到这两人走到前面,强盗们才看清了他们的脸。
强盗们都愣住了。
他们不就是那对私奔的小夫妻吗?
分明还是方才的面容, 但看上去气场已经截然不同。
男的气质冷冽至极,女的气息极为清冷。
两人并肩站在那里, 虽未说话,就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沉沉地向他们压了下来。
陆淮看了一眼, 他的手下把另一个强盗往里一推,那男子踉跄了几步,到了这群人的中间。
这时, 强盗们怎么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计谋败露了。
刚才这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全是假象。
这两人一个伪装成清贫男子,一个伪装成与情郎私奔的名媛小姐,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
强盗们气急败坏,这两人伪装得太好,居然骗过了他们全部人的眼睛。
老板看见这一幕,心思一转,立即开始思索起来。
拿枪对着他们的人定是这两个人的手下,能命令这样一群人,想必这两人身份肯定不低。
而这两人不去其他地方,偏偏来到黑店投宿,一定有什么目的。
老板越想越慌,他不晓得这两人要做些什么,但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摘出去。
老板作了决定,率先开口:“这位小姐,我们做的是正规生意,不知你为何要这样做?”
叶楚瞥了一眼桌上,桌上放着珠宝、大洋以及银票,虽然灯光昏暗,但仍能瞧得清清楚楚。
叶楚的嘴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
她的声音极为淡漠:“在饭菜里下药,抢夺别人钱财,事成之后分赃……”
“若我和夫君反抗的话,下一步,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们杀了?”
叶楚看向老板,眼底没有任何温度:“这就是你说的正经生意?”
老板心神一凛。
叶楚样样都说准了,之前店里也来过别的住客,他们抢完那些人的财物后,怕被泄露,就把那些人全杀了。
反正钱已经到手了,留着那些人的性命只会多生事端。
不过,老板是绝不会把真相说出来的。
为了保全自己,他一定要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老板看着叶楚,语气放软了些:“这位姑娘,我看你对我们店有些误会。”
“方才你说的那些事,我样样都不清楚,我从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叶楚挑了挑眉,黑店老板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了。她倒要看看,老板会说些什么。
然后,老板转过身,用手指着那两个强盗。先前,分明是他派这两人去抢叶楚和陆淮的财物。
“定是这两人自己起了歹心,想要抢姑娘的钱,与我完全没有关系。”
“姑娘若气不过,可以找那两人算账。”
老板心想,是他叫这两人去抢这对小夫妻的钱,迷药是他们下的,进屋抢钱也是他们做的。
他从头到尾都隐在了后面,没有暴露,自然十分安全。
更何况,他可不想陪那群蠢货白白送死。
被陆淮喂了毒.药的人叫柴定,他听了黑店老板的话,生气极了。
他们这群人全部都听老板的命令,若不是老板叫他去拿这对夫妻的钱,他也不会被抓住,更不会吃了毒.药。
柴定气极:“分明是你出的主意,来这里住宿的人,抢尽他们的钱财,如果反抗,全部杀光。”
“分赃的时候,你占大头,现在出了事,就推到我头上,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老板当然反驳:“你别胡说,你自己心术不正,别诬陷到我的头上。”
柴定冷笑,看向陆淮:“这位先生,我吃了你的药,命就在你的手里了,我没必要说谎。”
反正他已经落在了陆淮和叶楚的手里,干脆和这群人鱼死网破,谁要别想好过。
老板现在才知道,之前柴定和他们说要分赃,他们信了柴定的话,才会大半夜来到大厅。
却落进了早已安排好的陷阱里。
现在想来,柴定这样做,定是受了陆淮的指示。若不是柴定背叛了他们,他们现在也不会受人压制。
老板气极:“原来是你背叛了我!”
其他强盗们脸上也露出了气愤之色,他们都被柴定连累了。
叶楚和陆淮不动神色地看着这一切,神情漠然。
然后,他们对视了一眼。
既然老板已经露出了马脚,也没必要再看他们继续狗咬狗。
叶楚声音极淡:“说够了吗?全都给我闭嘴!”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似冰雪一样。
老板眸色一紧,凉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瞬间住了嘴,不敢再讲下去。眼前这少女极有气势,分明年纪不大,却让人害怕。
这时,陆淮淡淡地看了其中一个暗卫一眼,眸色沉沉,气息极为冷冽。
那个暗卫会意,他立即往地上开了一枪,子弹恰好打在老板脚边的地板上。
离老板仅一寸之远。
这一枪是对黑店老板的警告。
枪声响起,强盗们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老板虽努力挺直了脊背,仍旧害怕他们手中的枪。
这些拿枪的人身形笔直,枪法极准,不晓得是什么来头。
若这些人要他们的性命,他们怎么逃得了?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起来,气氛也愈发压抑了。
大厅里安静极了,任何声响都清晰可闻,令人更加紧张了。
叶楚扫了那些强盗一眼:“你们别忙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放心吧,一个都走不了。”
这些人作恶多端,害了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必定要受到惩罚。
强盗们心里一紧,他们都做了不少坏事,自然会心虚。
这时,一个暗卫走了上来,他的手上是一叠素净的纸张。
先前,陆淮让暗卫去调查了这家黑店人员的档案,他们曾经的经历,他们害过什么人……
那些档案极为详细,方方面面都没有遗漏。
陆淮看向叶楚,声线低沉:“夫人。”
然后,陆淮把资料递给了叶楚。
叶楚和陆淮商量过,那些强盗心狠手辣,极难对付。
若要彻底震慑他们,就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在陆淮和叶楚手里,这样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叶楚翻看了一下,眼眸微紧。
她看了之前的那个服务生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你十六岁的时候,抢了一家珠宝店,拿走了全部的珠宝,不仅如此,还把珠宝店烧了……”
“珠宝店被迫倒闭,店主一家流离失所……”
叶楚声音极淡,落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极了。
她继续开口:“十八岁的时候,你砸了一家……”
服务生脸色苍白极了,恐惧又袭上了他的心头。
这些事情全是他做过的,有些细节连他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叶楚却讲了出来。
一字一句,极为清楚。
自己在这个少女的面前无处遁形,一举一动都被她知道得明明白白。
叶楚又看向赵二娘,冷冷地开口:“你十八岁的时候,欠了巨额赌债……”
“你假意嫁给一个富商,卷走了他全部的家产,富商家破人亡……”
赵二娘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些事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她换掉了姓名和身份,来到了汉阳,没人知道她的过往。
这个少女竟然调查得这么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二娘已经晓得叶楚他们不是好惹的,但她仍然想再争取一下:“姑娘,我……”
叶楚似笑非笑:“我耐心不够,你确定你还要说下去?”
赵二娘心里漫上了阵阵凉意,她的手脚一片冰冷。
陆淮和叶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群强盗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定不敢再犯事。
陆淮让强盗们回到房里,暗卫则监视着他们。
而黑店老板则留了下来。
陆淮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开门见山。
陆淮淡瞥了老板一眼,冷声道:“我们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陆淮派手下调查过,黑店老板曾在汉阳监狱里待过,那里的管理极其森严。
不知怎的,后来他从监狱里出来时,却成了监狱附近一家旅店的老板。
这是监狱附近唯一一家旅店、老板还在里面服过刑……
种种迹象都表明,老板和汉阳监狱必定有些联系。
若陆淮要知道汉阳监狱的事,从他身上入手,可以方便许多。
老板心生警惕:“什么交易?”
陆淮的声线极低:“你这家店,和汉阳监狱有什么关系?”
老板心神一凛,陆淮为何会问起汉阳监狱的事,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监狱的事极其隐秘,老板自是不会对任何人透露。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老板神色谨慎。
他脸色极为镇定,继续开口:“我承认这家店是黑店,我们这里的人也都是坐过牢的。”
“但是,我确实不知道汉阳监狱的事情。”
陆淮早就料到老板不会轻易说出,他的反应在陆淮意料之内。
陆淮忽的问了一句:“你最近是否见过你的家人?”
老板猛地抬头,前段时间他欠了赌债,为了不连累家人,他才几经辗转,重新回到汉阳。
他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些追债的人,以为家人必定是安全的。
但听陆淮的意思是,他要拿他的家人威胁自己吗?
老板这样想着,眼神带上了几分凶狠。
这时,陆淮瞥了暗卫一眼:“把人带上来。”
过了一会儿,大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妇女牵着一个小孩子,走了过来。
正是老板的家人。
老板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的妻儿,心想,若陆淮等会要对他家人不利,他应该怎么做。
老板的家人走到陆淮面前,感激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们。”
听见这句话,老板怔了一怔。
陆淮救了他的家人?
老板的妻子看着老板,开口:“你离开家后,追债的人就找上门了。”
“幸好有人救下了我们,我们才没有被带走。”
“……”
当时,陆淮和叶楚在火车上撞见了那群追债的人。
陆淮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正是黑店老板后,让暗卫去帮了他一把,暗地里保护他回汉阳。
另一头,几个暗卫去了黑店老板的老家,救下了他的妻儿。
因此,老板的妻子才会说陆淮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老板原本以为陆淮会拿他妻儿来威胁自己,现下事情竟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他心里有些愧疚。
他欠了赌债,受人追杀,便逃上了火车,想回到汉阳。
是他太大意了,差点把家人置于险境。
老板想起方才陆淮说要和他做一笔交易,他抬起头,下定了决心。
“我同意和你们合作。”
他的意思是,会告诉陆淮汉阳监狱的事情。
陆淮和叶楚相视一笑。
今夜的事情忙了很久,天差不多快要亮了,但他们的目的已然达成了,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
陆淮担心叶楚会累,让她先去休息。
叶楚同他道了一声晚安,便起步离开了。
陆淮看着叶楚的背影,她的身形纤瘦极了,他心中在思索。
他向来懂得她的心思。
若是被重重保护的金丝雀,一生不知疾苦,虽得了顺遂,却失了自由。
陆淮明白得很,叶楚不会,她也不愿。
她想成为一棵树,能同他并肩而立,共同经历困难险阻。
风也好,雨也罢,一同前行便是了。
陆淮这般想着,那边,叶楚并不知情,她的步子一转,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她转身进了房间。
陆淮一直望着叶楚,便连她已经回了房,他仍没有收回视线。
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看得更为清晰一些。
这几日的事情在眼前一幕幕掠过,从火车到旅店,他们一路走一路演着。路上虽有波折,但只要他们合心,就能轻易化解。
两个人的表演极为默契,仿佛不用开口,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陆淮也不晓得,那些默契从何而来。
火车上,他们是半梦半醒间被人惊扰的伴侣。
旅店里,他们是父母反对相约私奔的小夫妻。
……
陆淮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怎么就觉得她那样熟悉呢?
我的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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