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国统区”内的所有报社,都收到一份相关通知,严禁继续报道周赫煊的演讲。理由很简单,容易引起外交纠纷,日本驻华公使已经对此提出抗议了。
傅东华也回到上海,开始进行《泰坦尼克号》的翻译工作。他首先是给小说人物起名,在傅先生笔下,杰克最终有了个叫邓嘉恪的中文名,而萝丝则名叫白露思,本土化得够彻底。
周赫煊对此没有任何干涉,傅东华的翻译水平他信得过,傅版译本《飘》属于难得的佳品,相信《泰坦尼克号》的译本也不会让他失望。
《神女》已经在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阮玲玉整天忙得休息时间都没有。周赫煊也没再去上海,而是直接从南京坐火车沿津浦线回天津,同行的还有老朋友徐志摩。
徐志摩这几年为了养家糊口,身兼光华大学、大夏大学和中央大学多个教授职务,频繁往返于上海和南京之间。
而这次,徐志摩把南方的工作全部辞了,毅然决然北上,前往北大和北女大任教。显然他跟陆小曼的感情出了问题,已经闹到分居的地步,不然徐志摩不会把上海、南京的职务全辞掉。
这种家务事,周赫煊也不好劝。
反正徐志摩会回心转意,选择原谅陆小曼,最多再过两三个月,他就要北平、上海来回奔波。家住在上海,工作在北平,出门上个班都要坐飞机轮船,生活得够时尚现代啊。
周赫煊开玩笑道:“志摩兄,你现在去北大教书,就不怕被拖欠工资?”
“蒋校长已经赴任了,北大的工资还是有保障的,”徐志摩解释说,“胡适之前几天回国,我去北大做教授的事情,就是他帮忙引荐的。”
这个事情嘛,又牵扯到教育系统的派系之争。
胡适和蒋梦麟都属于蔡元培一系,现在蒋梦麟做了北大校长,立即求贤若渴的招聘名师。胡适便向蒋梦麟推荐了包括徐志摩在内的,多位学者名人,正好徐志摩想离开上海,一拍即合的答应下来。
至于北大的教学经费,也暂时有了保障。北平地方政府出一些,中央财政部再出一些,这是张学良和常凯申商量好的,包括北平其他几所国立大学也是如此。
虽然还是难免有克扣拖欠,但跟以前比起来,北平的国立大学总算迎来好日子,这都要多亏了是张学良在主政华北。
张少帅跟阎锡山、冯玉祥,以及那些北洋老军阀比起来,他的可爱之处就是思想进步。对教育事业这种国家大计,他非常支持,而不是把钱藏着掖着用来扩充军队。
车轮“哐哐哐”的撞着铁轨,徐志摩皱着眉头眺望窗外。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火车行到半路,终于忍不住问:“明诚,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感情问题?”周赫煊确认道。
“是的,”徐志摩表情痛苦地说,“结婚以后我才发现,我跟小曼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的兴趣爱好太奔放,我真的跟不上脚步,现在她又吸上鸦片,怎么劝也不听。我活得好累啊!”
徐志摩似乎不想说陆小曼的坏话,许多内情都没讲出来。
陆小曼如今在上海,已经跟宋子文的女朋友唐瑛,并称为交际圈的“南唐北陆”了。她身边爱慕者、追随者众多,特别是有个叫翁瑞午的医生,整天就围着陆小曼打转。
陆小曼的鸦片瘾,似乎也是因为翁瑞午。
陆小曼有严重的哮喘和胃病,痛起来呼天抢地,甚至多次导致晕厥。翁瑞午推拿按摩很拿手,可以减轻陆小曼的痛苦,而吸食鸦片,也是翁瑞午推荐给陆小曼减轻病痛的手段。
现在陆小曼已经离不开翁瑞午了,一痛起来就打电话找翁瑞午按摩。两人还一起去跳舞,一起去看戏,甚至发展到一起在家里唱戏的地步,而且是当着徐志摩的面切磋技艺。
可怜徐志摩辛辛苦苦赚钱,不仅要供陆小曼各种花销,还要帮她买鸦片,甚至帮她在戏院捧角。
所谓捧角,就是花钱捧自己喜欢的戏曲演员,利用包购戏票、打赏、喝彩、写文章吹捧等等手段,抬高那位演员的身价地位。
就徐志摩累死累活的工作状态,陆小曼居然还拿着丈夫赚来的辛苦钱去捧角!
用周赫煊的话来说,那就是一败家娘儿们。
“你别问我,这是你的家务事,你打算怎么办?”周赫煊反问。
徐志摩说:“上海太过复杂,北平要淳朴得多。我这次辞去南方的工作,就是想带小曼回北平定居,远离上海那个灯红酒绿的妖魔世界。但她死活不肯,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周赫煊道:“没想过离婚?”
徐志摩默然,说实话,他想过离婚,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他对陆小曼还有感情,二来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再离的话肯定又要被谴责,三来陆小曼的生活状态很糟糕,离婚后他实在放心不下。
周赫煊感慨道:“你这是纵容,知道吗?就好像父母对孩子的溺爱,你越宠她,越骄纵她,就越是害了她。你最好早做打算,而不是得过且过,这对双方都是长久的伤害。”
“我也明白,但是无法下定决心。”徐志摩说话的语气很焦虑。
周赫煊心中冷笑,暗暗吐槽道:你当初跟张幼仪离婚倒是很有魄力。
“真要我出主意吗?”周赫煊问。
徐志摩说:“明诚,请你帮我指条明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周赫煊笑道:“很简单,断掉她的一切经济来源。只给她最基本的生活费,看戏、捧角、跳舞、吸鸦片这些钱让她自己赚。等晾她几个月再说,到时候……”
“她会死掉的!”周赫煊的话还没说完,徐志摩就叫嚷起来。
周赫煊耸耸肩:“得,当我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