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谢孟廷的叙述,程仲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荒唐的假设:多才多艺的老师在授课的过程中与美丽的女学生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而不能自拔。而女学生的父亲则因为看不上男老师的贫寒和残疾,坚决反对,甚至痛下杀手。
为了掩盖罪行,他将可怜的男老师装扮成了一个乞丐,将他推进了脂粉河,试图掩盖罪行。
程仲有这样的想法纯属是后世的影视作品在作祟,毕竟这种事在电影电视中可并不少见。
大户人家的小姐在未出阁前一般都是养在深闺的,轻易不能让人见,但是谢家的情形不一样。
谢孟廷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谢江波今年十九,为兄;女儿谢思存今年才十七岁。为了让儿子专心攻读,生意上的事谢孟廷根本不让谢江波上手,而谢孟廷年龄渐长,精力渐衰,家中的生意自然不能没有人搭理,因此很多事自然要落到谢思存的头上。
这谢思存呢,虽然是女儿身,但似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把谢家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成为了谢孟廷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谢孟廷大方的让管家去后院请谢思存出来相见。
对于谢思存的登场,程仲多少有些期待的。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见到大户人家的深闺小姐,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模样。但转而看到谢孟廷这副身材,程仲又有些泄气,这谢小姐即便是美如天仙,配上二百斤的体重恐怕也会让人倒足胃口。
环佩之声响起,芬芳盈鼻中,谢思存走进房来。
这一刹那,程仲一下子呆了。并非是他定力太差,而是因为这个女子他见过!
当日在广富林河畔,伊人乘坐乌篷船翩跹而歌,绝世的容颜已经深深的刻入程仲的脑海中,不曾稍忘。
本以为那匆匆一瞥,已经用完了两人五百年修来的缘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在这里还能遇到!
“民女思存见过海大人。“谢思存盈盈行了个礼,典雅自然,一看就知道是见惯大场面的。
“谢小姐免礼。“海瑞淡淡的说道。同时看了一眼程仲,却惊讶的发现程仲目滞眼直,就差没有流下哈喇子了,真是丢脸!
不由咳嗽一声,说道:“程仲,见过谢小姐。“
啊!程仲惊醒,连忙站起身,行了个礼。
“竟然是你?!“谢思存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很显然她也记起了广富林市的匆匆一瞥,他那火辣辣的,不带任何掩饰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赤果果的登徒子!没有想到他竟然和新县令沾亲带故。
“妹子,别看程兄年纪不大,却是本次县试的案首,县尊大人的高足呀,学识之渊博,为兄也是望尘莫及,佩服之至呀,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哟。“谢江波连忙介绍说,希望程仲的出现能够冲淡那个人对谢思存的影响。
不过谢江波的这番介绍非但没能让谢思存对程仲产生半分的好感,恰恰相反,却让谢思存的心中又产生几分鄙夷——攀上了知县的高枝,想做县试案首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至于什么知县高足,这等小儿科的掩人耳目的把戏,骗得过旁人,又岂能骗的过自己?和他相比实在是差了不知千万里!
虽然谢思存可以掩饰,但是程仲还是看出伊人对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岂止是没有感觉呀,简直是厌恶呀。
程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招致谢思存如此的厌恶。不过既然她是这般的态度,程仲也不会死缠烂打,硬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一个自以为是的漂亮女人而已!
“谢小姐,刚刚听令尊说,杜崇德教授过小姐丹青?“海瑞问道。
“正是!“谢思存说道:“杜先生的丹青造诣非凡,小女子钦佩万分,虽然努力学习,却依然不能及先生之万一!“谢思存面露敬仰的说道,而这越发印证了程仲的怀疑。
刚刚谢江波在妹妹面前极力的帮自己鼓吹,恐怕是想用自己去影响谢思存对某个人的爱恋。而这个人是谁恐怕不言自明了。
学生对于老师最容易产生这种崇拜的情感,而这种感情又很有可能转为仰慕,最终演变为爱情。恐怕谢孟廷也正因为此,才防微杜渐,对杜崇德痛下杀手的吧?
想到这里,程仲看谢孟廷便愈发的觉得他像是一个封建的家长,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
如果谢孟廷是杀人犯,那谢江波会不会被牵连进来呢?
虽然他和谢江波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这个坦诚、率真的富家少爷还是很有好感的。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档子事!
“谢小姐,能麻烦你带本县到杜先生的卧房观看一下吗?“海瑞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杜先生此时恰巧外出了,而且至今未归,恐怕大人要空走一遭了。“谢思存说道。
听了谢思存的话,程仲又不由有些可怜这个女孩,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心目中崇慕的情郎已经命丧黄泉了呢!当然,隐隐的,程仲的心中也有一种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微酸。
“无妨。“海瑞说道。
谢孟廷父子本来要陪同的,却被海瑞拒绝了。
杜崇德卧房在西跨院,大概二十个平方的大小。房间布置的很雅致,四面的墙上挂了几幅兰花,从画风来看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画都是杜先生画的?“海瑞仔细的看了看这些兰花,不由暗暗点头。这杜崇德丹青妙笔确实很有几分功底,也难怪谢小姐如此的推崇。
程仲对于绘画并不精通,走马观花一般看了一遍。他的行为自然落入了谢思存的眼中,更增鄙视。
“是的,这些都是杜先生作品。先生酷爱兰花,几乎所有的画作都是兰花。“谢思存说道。
“那他为什么不在房间中养上几盆兰花呢?“程仲扫了一眼房中竟然连一盆花都没有找到。
谢思存似乎有些恼怒程仲打断了她的话,对于他的问题听而不闻,默然不应。
海瑞却点了点头说:“这个问题正是本县所好奇的。杜先生既是清雅之人,为什么不在卧室中养上几盆兰花,时刻亲近呢?“
“这一点思存没有问过先生,也不甚明了。“谢思存说道:“如果海大人想知道,可以等先生回来,当面相询。“
“这个……估计没有谁愿意当面问他任何问题了。“程仲面色怪异的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谢思存对海瑞恭敬,对程仲却毫不客气。
“程仲,不得无礼!“海瑞阻止程仲说下去。然后又问谢思存道:“杜先生有家人吗?“
程仲心说:这个问题有些煞风景了。杜崇德年过半百,又是个举人,当然早已经娶亲生子,说不定孩子都一大堆了。而这位谢小姐很明显是钟情于他,这么问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
但是让程仲有些意外的是,谢思存的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思索着说道:“听说先生在留都的时候是有家室的,不过后来分开了。先生两年前来到华亭,一直没有回去见家人,也没有家人来此寻他。“
“是这样啊。“海瑞的面上露出沉思的表情。
“这倒是奇怪了,既然他在此地没有家人,也未曾回去,那你知道他这两天去了哪里吗?“程仲从谢思存的话语中发现了问题。
海瑞暗暗点头,自从见到了谢思存之后,程仲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但是问出的问题却很关键。
让程仲尴尬的是,谢思韵根本就没理他。
“谢小姐,这也是本县想问的问题。“海瑞不得不说道。
谢思韵这才说道:“既然海大人见问,思存自然有问必答。先生虽然在华亭没有家室,但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去一趟,每次短则一两天,长则三四天必回。这次先生出去两天了,想必就要回来了。海大人说不定还能和他见上一面。“
程仲心说:回来?他要是真回来了,那我可不见他!
“那谢小姐知道杜先生每次出去都是和谁交游吗?“海瑞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