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又下雪了,这是入冬以后的第二场雪,第一场下在了冬月初二,那天徐晋刚好送永福公主住进了对面的避尘居。
一转眼已经是冬月二十八日了,距离小舅子谢三枪和依萨娜郡主的婚期还有十一天,距离嘉靖与贺芝儿的好日子则还有三十二天。
腊月初九是谢三枪和依萨娜郡主成婚的日子,而嘉靖册立贺芝儿的日子则刚好是大年初一,作为姐夫和大舅哥的徐晋自然有得忙了。
事实上,自打进入冬月以来,礼部的各种繁文缛节便让徐晋不胜其扰,一会又要到这里上香,一会又得往那里问卜,就连江西上饶老家也派了三四拨人回去上供敬神啥的了。
这一日,徐晋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舒服地窝在家里看看书,陪一陪妻子儿女。
这一场雪下得可真够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屋顶上,发出扑扑的声响,院中偶尔还传来卡嚓的声音,估计庭树被压折了不少,呼呼的北风吹得窗纸扑楞楞的。
正房的暖阁是徐府诸位夫人的聚集地,此刻暖阁里足足燃了五个无烟煤炉,炭火熊熊,暖意融融。谢小婉、费如意和薛冰馨三女正围坐在一起做着针线活儿,一边闲聊家长里短,气氛温馨而和谐,而费吉祥则歪在小榻上查账,一边指点徐家大少徐康做功课。
另一边的小茶几旁,咱们的北靖王徐大老爷正与徐家二少徐阳隔座对弈,只见北靖王爷正襟危坐,如渊立岳峙,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高手风范暴露无遗。
然而仔细一瞧,那棋盘竟是飞行棋,火儿的四架飞机中的三架已经到达终点了,剩下的一架也进入专用通道,再看他老子……惨不忍睹,四架飞机还齐齐整整地趴在窝里呢!
这时轮到徐晋掷骰子了,这次总算掷了六点,按照游戏规则,掷到六点就能起飞一架飞机,而且还能继续掷一次,所以徐晋的一架飞机得以起飞了,接着竟然又一口气连掷了三个六,四架飞机便全部起飞了。
“哈哈,连掷四个六点,看来为父的手气上来了,阳儿要小心了,你未必就能赢哦!”徐晋道貌岸然地笑道。
那边正在做针线活的诸女闻言都抬起头来,三对妙目齐刷刷地望过来,一直立在旁边观战的俏婢初春却是掩着小嘴拆穿道:“老爷不要脸,作弊欺负阳少爷。”
薛冰馨柳眉一扬,问道:“火儿,你爹爹是不是作弊了?”
火儿挠了挠小脑瓜,小手拿起骰子把六点的一面朝上,然后轻轻地松手,骰子从几厘米的高处落到桌面,嘚的一声,正好稳稳的“六”点朝上,问道:“娘亲,爹爹这样掷骰子算作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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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诸女齐刷刷地向徐晋投去鄙视的目光,好一个北靖王爷,依旧面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地笑道:“又没规定怎么掷,阳儿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像爹爹那样掷骰子的。”
火儿哦了一声,数了数自己最后那架飞机距离终点的格数为“五”,然后拈起骰子,把五点那面朝上,在几厘米的高处轻轻垂直放下,嘚——五点!
“爹爹,孩儿赢了!”火儿弱弱地道,他老子面色登时僵在当场,跟便秘似的。
诸女见状不由笑得前俯后仰!
“这局不算,再来一局,这次咱们约定好规矩,掷骰子一定要抛高!”徐晋撸起衣袖道。
费如意既好气又好笑,嗔道:“夫君作弊就算了,输了还跟小孩子较真,那有当爹的样子,快别下了,省得大家笑话。”
徐晋哈哈一笑道:“那有较真,不过逗你们一乐而已,行吧,今天就下到这了,让你们哥俩玩吧。”
正在做功课的徐康立即像装了弹弓般弹起,滋溜地跑过来大声道:“二弟,飞行棋不好玩,咱们玩象棋吧,哥哥我今天非杀你个片甲不留不可。”
徐阳二话不说,在茶几底下取出一盒象棋,哥俩便楚河汉界,摆明车马,然后热火朝天地厮杀起来!
徐晋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两小子厮杀了一会,便踱到诸女旁看她们做针线活。冰妞儿的孕肚此刻已经很显了,估计正月中旬左右就会临盆,这会正在做一双绣花的小袜子,因为有经验的稳婆说这胎极有可能是女娃。
谢小婉瞥了一眼正手舞足蹈地下棋的儿子,低声嗔道:“康儿的功课还没做完,相公便让他玩,把心都玩野了,那还有心思做功课。”
徐晋轻松地笑道:“没事,劳逸结合嘛,康儿都做了半个时辰功课了,休息一下又何妨,休息完效率更高。”
谢小婉无奈地嗔了相公一眼,她自己虽然自小习武,但却更希望儿子习文考科举,偏偏康儿却更喜欢舞刀弄枪,总是静不下心来学习,相比之下,火儿似乎在习文方面却更有天赋,悟性和记性都更胜一筹,唐诗宋词一背就会,一记就记得住。
谢小婉虽然温婉大度,但作为一名母亲,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更加优秀,至少不要被其他兄弟比下去,而徐晋作为一名穿越者,在教育方面的理念自然跟谢小婉截然不同,在他眼中,两个儿子的优缺点他看得很清。
长子徐康活泼好动,性格开朗大方,跟谁都合得来,缺点是做事马虎大意;而次子徐阳文静沉稳,意志坚韧,缺点是内向不太合群,不善交际。
两个儿子各有优缺点,徐晋并不想压抑他们的天性,既然康儿喜武厌文,那就让他往武者方面发展好了,而阳儿擅长读书,那就培养那他习文。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论是谁,只要发挥长处,在自己的领域做到极致,都能够出人投地,功成名就!
所以徐晋的教育理念便是八个字“顺其自然,顺水推舟”,孩子的教育只需要恰到好处的指引,最不需要父母强加自己的意愿!
“包租婆,咱们家今年的收益如何?”徐晋在费吉祥的小榻旁坐下笑道,顺手抄起一部账本翻了翻。
费吉祥噗嗤的失笑了出声,抿起樱唇白了夫君一眼道:“包租公不会自己看啊!”
徐晋不由哑然失笑道:“看账本多麻烦,还是夫人告诉夫君吧,省得眼花缭乱。”
费吉祥轻笑道:“念起来也麻烦,妾身就说个大概的总数吧,今年除去朝廷的俸禄和赏赐,光是门下的生意便进账六万两左右,车马行收益约占三成,茶叶生意占三成,还有四成是玻璃和店铺、地租、蹴踘产业等的收益!”
话说除了刚穿越到大明时那段穷困潦倒的日子管过钱外,此后徐晋就没管过钱了,全部交给谢小婉打理,如今家大业大,谢小婉打理不过来,便把产业方面尽数交给了费吉祥,她自己专管后宅。
所以徐晋目前也不知道府里到底有多少钱,现在听闻除去俸禄外,府里一年竟然还能进账六万两银子,不由吓了一大跳,脱口道:“六万两!真的假的?”
费吉祥眨了眨眼睛,略带得意地道:“这还只是收到的现银,还有未曾折现各式山货、海货、牲畜等,若都盘清,估计一年进账七八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徐晋瞠目结舌道:“原来咱们家这么有钱啊!”
费吉祥好笑道:“这算什么,夫君现在可是堂堂郡王,年入十万两也不见比得过那些宗亲和老牌勋贵,譬如那魏国公徐鹏举,一年怕是不止一二十万两的进账。”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赚钱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咱不能跟那几个比,省得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适当也要做些让利。”
费吉祥甜笑道:“夫君放心,咱们家做的都是正当营生,既不欺行霸市,又无垄断经营,赌坊、利债、酒色全不沾,修桥补路建庙的好事咱们也没少干,老百姓只会念咱们北靖王府的好,那里会骂咱们。”
徐晋半开玩笑般道:“好事也不能干太多,你夫君在民间的名望已经够高了,过犹不及!”
费吉祥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妾身晓得了,对了,前日韩少掌柜派人送来一批上品秋红茶,还有几斤龙涎香,夫君要不要送一些到对面避尘居去?”
费吉祥口中的韩少掌柜即算死草韩鑫的儿子,亦即是徐晋曾经的同窗韩闯,这家伙现在专门帮徐晋打理红茶生意。
自从开通了海上贸易之后,如今河口红茶已经出口到欧洲各国,并且日渐风靡,被欧洲人奉为茶中皇后,出口量巨大,利润相当丰厚。
所以如今韩闯这货混得风生水起,甚至亲自坐船押货到欧洲游了一圈,今年徐府进账的六万两银子,其中就有三成是红茶生意贡献的。
费吉祥提到对面避尘居,徐晋才猛然醒起,自打冬月初二送永福公主入主后,自己竟然近个月没去探视过永福公主了,于是点头道:“也好,等雪停了我亲自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