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懋贤显然也被徐晋唬到了,急道:“徐兄还懂医术?肺炎这病严重吗?”
徐晋哪懂什么医术,只是觉得赵氏在这里碍手碍脚,想把她吓唬走罢了,朝费懋贤暗使了个眼色,然后神色郑重地道:“挺棘手的,关键这病会传染。把门窗关着空气不流通可不行,不仅对病人不利,屋内的人也更容易感染到。”
赵氏闻言顿时变了面色,下意识地用手掩住嘴鼻。
这时丫环入画正好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赵氏便骂道:“入画,你这死婢子咋把窗户都关上了,难怪气味这么难闻!”
“夫人,明明是你让我关上的,说姑娘身子弱经不得风!”入画委屈地道。
赵氏表情略微尴尬,斥道:“我可没让你全部都关上,去,把窗子打开!”说完便捂着鼻子转身走出房间,显然是被徐晋的话吓到了。
入画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让屋外的新鲜空气流进来,房间内顿时没那么气闷了。
徐晋和费懋贤行到床边,入画把帐帘掀起来,只见费如意侧躺着,脸向里面,云鬓散乱,呼吸短促,腮边和耳垂带着病态的嫣红。
“姑娘,大少爷和徐公子来看你了!”入画凑到费如意的耳畔低唤了两声,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入画用手摇了摇她的肩头,这才嘤咛一声,吃力地转过身来,虚弱地道:“入画,什么时辰了,该吃药了吗?”
徐晋不禁皱了皱剑眉,此时的费如意憔悴无比,两腮嫣红,而两瓣本来红艳艳的樱唇却没有一丝血色,似乎连脸都瘦了少许,只是短短两天不见,一个鲜活的美少女竟被病折磨成这样。
入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重复道:“姑娘,是徐晋公子和大少来探望你了。”
“噢!”费如意也是病糊涂了,这才注意到站在床前的徐晋和费懋贤。
“三妹,你现在觉得如何,好点了没?”费懋贤弯下腰关心地问。
“谢谢大哥关心,我好多了……咳咳咳!”费如意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连忙用手帕捂住小嘴。
入画一边替费如意抚拍着后背,一边带着哭腔道:“大少,姑娘时断时续地发烧,药没喝一半又吐出来,这两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口清汤。”
徐晋暗叫不妙,药喝不进,东西又吃不下,这病怎么能好呢。
待到费如意咳嗽平复下来,徐晋这才温声问道:“如意姑娘,有没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
人在患病的时候心理是最脆弱的,特别是被自己在意的人关心时,情绪更容易失控,费如意眼下便是如此,徐晋这一问,费姑娘顿时鼻子一酸,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徐晋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反而把人给弄哭了,顿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三妹别哭,你的病会好起来的,会没事的,别哭!”费懋贤连忙安慰道。
费如意竭力想把眼泪忍住,眼泪却偏偏流得更多了,转身把脸对着墙,哽咽着道:“大哥,我这病怕是好不了,刚才我还梦到娘亲和爹了,让我随他们走呢!”
费懋贤当场如被泼了一桶冷水,小丫环入画更是面色煞白,要知道古人可是相信鬼神的,像费懋贤这种“知识分子”也不例外,这会可没有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之类。
徐晋的心不由一沉,费如意这种消极的心态极为不妙,试问连自己都没有求生的欲望,这病如何能好。
徐晋脑中灵光一闪,欣喜地道:“恭喜如意姑娘,你的病快好了!”
费懋贤和入画愕然地看着徐晋!
徐晋微笑着解释道:“梦境与现实正好是相反的,如意姑娘梦到已故的爹娘,恰恰说明病就快好了。”
入画惊喜地捂着小嘴道:“徐公子,这是真的吗?”
费懋贤将信将疑,很想问问徐晋“梦是反的”出自何典故?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宁愿选择相信这真的,怕自己追问反而戳穿徐晋杜撰的谎言。
费如意缓缓地转回身来,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湿迹,轻叹道:“徐公子不要安慰我了,《周公解梦》中确有直梦和反梦之说,可没说过梦一定是反的。”
徐晋暗汗,看来费如意还真是个博览群书的才女,竟然连《周公解梦》都有涉猎,不容易忽悠啊。
当然,这个时候自然不能露怯,徐晋微笑道:“不知如意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麻衣神相》?”
“麻衣道者倒是听说过,麻衣神相是谁?”费如意摇了摇头。
徐晋暗喜,不知道最好,要是知道还怎么忽悠,于是煞有介事地道:“麻衣神相不是人,是一部关于相术的书,著书者姓陈名义山,祖上师从麻衣道者,精通相术和奇门遁甲,其相术造诣堪比唐朝的袁天罡和李淳风。义山公晚年著了一部书叫《麻衣神相》,其中的解梦篇便有“梦是相反”之说。”
徐晋说得有理有据,费懋贤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自然信以为真,佩服地道:“徐兄果然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徐晋微笑道:“惭愧,我平时喜欢读些市井杂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嗯,根据相学上来讲,如意姑娘眉清目秀,面白过耳,鼻若悬胆,贝齿内收,下巴圆润微翘。这可是难得的富贵长寿相啊,将来必觅得佳婿。”
丫环入画一脸的崇拜,徐公子好有学问啊,竟然还会看相。
费如意被徐晋直白的点评相貌,表情很是羞涩,特别徐晋最后那句必得佳婿更是让她娇羞难当,以手帕掩住半边俏脸,双眼秋波流转,竟然恢复了些许生气。
徐晋轻咳了一声,趁热打铁道:“所以说如意姑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不过,正所谓:天道三分,人道七分。如意姑娘想快点好起来,还得积极配合治疗,大夫开的药必须要喝,每日三餐也得按时吃!”
“可是……那药很难喝,人家喝不下!”费如意说完脸上有些发热,实在这话听着有点撒娇的味道。
徐晋倒没作他想,认真地道:“忠言逆语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所以药虽难喝,但也必须喝,如果实在喝不下,你就想象自己在喝糖水好了!”
费懋贤笑道:“徐兄这方法倒是新鲜,三妹,要不你立即试试!”
“大哥,又不是你喝,你自然说得轻巧了!”费如意轻嗔道,不过还是让入画把那碗汤药端了起来。
药刚端到面前,费如意闻到那股药味,顿时觉胃部不适,连忙掩住小嘴。
徐晋温声鼓励道:“深呼吸,不要看,闭着眼睛喝下去!”
费如意连续深呼吸几下,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地一碗汤药全喝了进去,难受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入丫连忙拿了块蜜饯给费如意含着,后者捧着胸口片刻,这才把呕吐的感觉压了下去,蹙着的黛眉渐渐舒展起来。
入丫欣喜地道:“姑娘,你把药喝了!”
费懋贤也是一脸的欣喜,感激地看了徐晋一眼,唉,果然还是徐兄管用啊!
徐晋微笑道:“愚公尚可移山,精卫犹能填海,小小一碗药又算得了什么,困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克服困难的决心。”
费如意眸中闪过一丝异彩,轻道:“徐公子字字珠玑,如意受教了,难怪徐公子能写出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费懋贤也是一脸的佩服!
“贤哥儿,不要逗留太久了!”
这时赵氏的声音在外面传了出来,显然是催促徐晋离开了。
“真讨厌!”入画撇了撇嘴暗道,小丫环虽然不懂医,但也看得出姑娘与徐公子聊了会儿,精神明显好转,自然巴不得徐晋多陪自家姑娘一会。
“如意姑娘记得要按时吃药和进食,另外,房间也要保持通风干爽!”徐晋叮嘱了一句便和费懋贤告辞离开了房间。
费如意目送着徐晋和大哥离开,芳心不由微微有些失落。
入画笑嘻嘻地道:“徐公子好厉害啊,竟然还会看相,下回奴婢定也求他给瞧一瞧!”
费如意不由俏脸微红,想起了徐晋说自己将来必得佳婿的话。
“徐公子是真的懂相术,亦或是暗示什么……毕竟那天我们都那样子了!”费如意一颗芳心扑通乱跳起来。
入画并不知道费如意正在患得患失,见自家姑娘的精神似乎不错,便问道:“姑娘,厨房里煮了粥,要不要吃点?”
费如意感觉还真有点饿了,于是点了点头。入画不由暗喜,看来小姐的病果然快好了,徐公子真是厉害。
其实费如意只是普通的着凉罢了,最主要是受到了惊吓,经过徐晋的开解,把心结打开了,心情开朗,再配合吃药,自然大大好转了。
另外,之前把门窗都关死了,屋内酷热烦闷,人的情绪能好才怪,现在房间内空气流通,呼吸顺畅,自然倍感轻松。
入画刚走出房间便碰到送走徐晋后返回的赵氏。
“上哪去?如意现在怎么样了?”赵氏随口问道。
“姑娘好多了,现在想吃粥,奴婢到厨房拿粥!”
赵氏不禁讶然自语:“啧啧,这徐晋还真有点本事啊,糟了,如意这丫头说不定真瞧上了那小子,不行,我得尽快给她定一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