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失落非常微妙。以前被人欺骗,忍忍就过去了,现在被人欺骗,却有种心伤的感觉。忍是心头上一把刀,她已经练就一副铁石心肠,早已不怕痛,如今放佛又回到原点。
再忍忍吧,反正娱乐圈的爱情就如同戏里,难辨真假,反正她这么笨,被人当做幌子也是迟早的事。反正,很多年以前,她早就体味到什么叫做彻底失去。
当年,那个人留下那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她一次次在梦里呼唤,叫的撕心裂肺,最终都被满面冰冷的泪催醒。当年,爸爸走的时候,留下一屁股赌债,她也忍辱负重了,那些被追债的日子,那些被要挟的日子,她都忍过来了。
再伤心也得自己忍着,因为她还有妈妈,因为她还有宇恒。踏进这个圈子就注定多灾,谁不是扛着包袱爬过来的呢?爸爸在天上看着呢,她得忍,爸爸当年那么辛苦地替她隐瞒了天大的秘密,就是为了让她有朝一日从头再来,她得继续忍着。
回到别墅里的时候,胡悦用惊悚的表情看着她。
“袖珍……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微带着颤抖,袖珍缓过神来,才发现眼睛一直空空的裂开着,有点酸疼。胡悦一定是被她脸上的惶恐吓到了。起初,她经常在梦里被惊醒,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眼睛都哭肿了,脸上的肉都凹了下去,像是活死人。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觉得讨厌。后来,她干脆不跟人接近了,渐渐疏远了朋友,渐渐脾气变得暴躁,渐渐用口是心非,缺心少肝对付周围的人。
她不过是一只刺猬,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求别人不要伤害自己,为何别人总想拔掉她的刺?
“我冷的。”扫掉眉发上的雪,低声应道。胡悦要把她拉到壁炉旁,就被她劝走了。
“你脸都发青了!”
“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眼睛一闭,什么都不要想,该走的总会走的。
胡悦犹犹豫豫的张着嘴要说什么,见袖珍一脸倦意,只是轻声道:“袖珍,我想跟你说,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都绝对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胡悦说这话,尾音有点发颤,她不知道这句不应景的话是怎么冒出来的,刚想问,听胡悦脚步声已经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低声吩咐:“去帮我看看优子吧。”
大人要漠不关心,优子总可以关心吧。她才6岁,她还什么都不懂,就带着一身病。
听到胡悦把门关上的声音,袖珍缓缓起身,掏出久违的手机,充上电开了机。未接电话有很多,跟预料的一样,有几个是宇恒跟妈妈打来的。因为自己经常在外工作的关系,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也是正常的,胡悦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妈妈现在应该也不会太担心。
宇恒忙于公事,经常到处飞,平时跟她的联系也不是很频繁,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呢?如果知道的话,非把华天修大卸八块了不可。不过现在想想,她在这里过得也算相安无事,节目就要重新开录,生活还得回到正轨,节外生枝又有何用?想来想去,只给他们发了报平安的短信。
令袖珍吃惊的是,打来最多的竟是高夏,隔三差五的打给她,加起来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他的电话都集中在一周以前打,这一周开端只发了一条短信来:“看到回我电。”指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回去。
还有一个电话是尹薇打来的,这个女人跟自己通话的次数真的很少。最近一次还是好几个月前,她用质问的语气,问她华天修可能会去哪里。她说华天修手机已经关机,她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天知道她有多冤枉,她又不是华天修什么人,别人找不到她就能找到吗?华天修缠着她,尹薇也缠着她,她觉得自己终有一天会被他们逼疯。
“你只要告诉我,你们以前去过的地方。”
尹薇最后几乎用低声下气的语气这么问,可怜得像只哀求食物的猫。袖珍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他们以前会去的地方?掐指一算,真的没多少地方。
他们的地下恋持续一年,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两个月。初恋总是来去匆匆,她的初恋更是残缺不全。那时总感觉不像恋人,没有属于他们的老地方,没有纪念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参加某个公众活动,或者某个舞会,他们刚好被安排在一起,因为需要牵手而牵手。就连初吻,也是在很不愉快的情况下进行的。
那次她在看剧组新送来的剧本,拿着各种颜色的荧光笔在上面划台词。她不是女一号,但参演女一号的演员是她儿时就崇拜的姐姐,于是还没来得及背自己的台词呢,就先把女一号的台词画出来,忙里偷闲地欣赏。
看到剧本的华天修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以为是自己趁幽会的时候还不忘把工作带在身上的事惹怒了他,一整天一个劲地讨好他,华天修却自始至终没有理会。
离最迟的约会时间还有俩小时,他们就不欢而散了。本来,一分一秒对他们来说都像海绵里的水,十分宝贵,那次他们却把时间拱手相让。袖珍早早地来到剧组,路上需要花一个半小时时间,她却感觉像走了一天半一样漫长。当她神色恍惚地从休息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变魔术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心里是想哭的,憋了一路的委屈,还得一路猜他在烦恼些什么。可是,为了忍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她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来这里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看见!”
话音刚落,她就被他一把抱起,脸平行地对着他的眼眸,唇已经触电般着了魔。
“被人看见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他低声说,语气像压抑了很久。
缓过神来,她的脸已经涨红得像猪头,眼睛还得跟做贼一样东张西望,防不胜防。
“你……你干什么!”她本能的只想反抗,也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害臊。
他已经顾不上她的挣扎,炙热的吻就再度来袭。她不会忘记,那个像在探索什么东西一样的吻,生硬地在她唇齿间胡乱穿梭的感觉,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放开了她,垂下那双深邃的眼睛,说:“我去跟导演说,不给你拍吻戏。”
她几乎是愣住了,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呆了一分钟,才呢喃道:“我没有吻戏……划的那些台词,是女一号的。”
把她轻轻放下来后,华天修脸都涨红了,牙齿相咬的痕迹微微显露在脸颊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那个吻没有被任何人撞见,也许他们的恋情从一早就注定是水中花,镜中月,不该来。袖珍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他们去过的地方”,实在没有标识。无语的对尹薇说:“走过的路,你要一条条去找吗?”
“那你告诉我,最近一次你们两个人见面是在哪里?”
这女人的固执真不是盖的,袖珍没好气的说:“墓地。”
那还是去培训基地之前的事,她去墓地看望父亲时在那里跟他偶遇了。她只是随口一回答,想让她死心。没想尹薇竟然没再追问,也没揶揄,认真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把电话挂了。其实她也没想过为什么会在那里遇到他,他看的会是谁,没想到,尹薇竟然对华天修执着到这个地步。
尹薇这次依然用质问的语气问她:“天修哥在哪里?”
这是节目组前来考察的第二天,尹薇跟着第二拨工作人员来到片场。本来只是初期踩点和布阵工作,嘉宾无需参与,见到尹薇的时候,袖珍总觉得她是冲着她来的,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今天的工作多了游戏试验环节,因为制作组来的人数不足,袖珍也被要求参与试验。中间休息的时候,尹薇揪着袖珍便问:“天修哥在哪里?”
节目组落脚的地方在山脚下的酒店,片场布在山间几个景点,袖珍起居的别墅在半山腰的别墅区,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虽然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可她见到华天修的次数加起来也才匆匆两三次,谁知道别人找不到他,她该如何去找他?
“敢不敢用你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尹薇问。
“你们华总喜欢关机,我打了也没用。若有意见,让他下次别玩这招,找我有什么用?”袖珍不以为然,将道具箱里的毛毯拿出来盖在膝盖上,因为下一个环节的试验要在眼前的小溪流上面做,怕沾湿衣服,制作组让她先把雪地靴脱掉,换上薄一点的防水裤袜。不知道离开始还要多久,只觉站在这冰川水上面浑身冷得刺骨,她的腿都开始打哆嗦了。
“只是打个电话,用得着吓成这样?”
袖珍不想再跟她啰嗦了,掏出手机拨了华天修电话,没想电话竟打通了。她心里直咒骂,华天修开机开的可真不是时候,刚想挂电话,华天修就接通了。
“喂?”他的声音还是像大提琴一样低沉,周围死一般的宁静。
“哦……你电话不是关机了吗?”她也不知道该问啥。
“谁说我关机了?找我什么事?”
应付了华天修几句,袖珍准备挂电话。还没来得及滑动挂断键,手机已被尹薇夺了去。
“我就说,你会知道天修哥在哪儿。”尹薇瞪着袖珍,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打开通讯录,果然看到袖珍打给华天修的号码跟他平时用的号码不是同一个。其实她只是偶然间注意到华天修有两个手机,好奇他的私人号码会打给谁,刚才一试,竟真的被她试出来了。
“为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缠着天修哥,你还要这么做?”
袖珍站在低低的石块上,本来尹薇就比她高,现在显得更高了。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里面好像充斥着水雾,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同样都是女神,为什么萧诗迁跟尹薇的气质迥然不同?萧诗迁是太阳的化身,尹薇却像一条毒蛇,处处跟她针锋相对,而且理由还莫名其妙。就凭她运气好打通了华天修的电话,就诬陷她?
“你要追华天修,就去追,我不会拦着你,也不会碍在你们中间。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你欠的那些债,谁帮你还的?凭你现在的片酬,还到今天就能还清吗?”
尹薇的语气颇有点咄咄逼人,袖珍没想到,消息竟然都传出去了。心里咯噔一下,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申袖珍,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已经不爱天修哥了,7年前他因为你远走他乡,7年间一次都没回来过,为什么到现在还要他帮你付出这么多?”
尹薇笑了,她笑起来声音真是妖娆,就像她笑的发颤的曼妙身姿一样。那样的傲慢,那样的嘲讽,笑的那样刺骨。
讽刺,可笑,尹薇一定也是个爱情的疯子,她认定她跟华天修有关系,就没有改的余地,就像她认定华天修当年的走都是自己逼他的一样。千万次的解释又有何用?袖珍只是淡然的漠视她,嘴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申袖珍,你终于流落到这一步了?你要吃这一套,你找别人去啊,这种丢脸的事别赖上天修哥!你到底要和多少个男人发生关系才满意?”
袖珍只觉心底都是瓦凉的,她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幕的发生。她现在,成了“被包养”、“被潜规则”的人了,只是这半个月的时间过于太平,所以,外界的消息她都不知道而已。她可以想象,网上的评论会怎么说,更可以想象,那些厌恶她的黑粉会怎么说。
一想到所有可能的恶毒语言,她就浑身发毛。难怪,这段时间她老是做同样的噩梦,梦到自己被脱光光了,流落街头,被人指点,遭人唾弃,梦到自己脱光到连头发都不剩几根了,手搭在脑门上,摸到一片可怕的赤裸。
恍惚间想起胡悦昨天说的话,她用隐晦的语气对她说,不管她做过什么,她都相信她,还叫她要相信自己……看来,这段时间外面的八卦一定闹得鸡飞狗跳吧。可是,谁说这是假新闻呢?她现在,就是最遭人唾弃,千夫所指的身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