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花朝国派使臣来大秦皇朝,主要洽谈两国建交、海上贸易及文化、政治等领域的交流事宜。谈判很顺利,历经近一个月的时间,诸多问题就接洽完毕了。
萧家家主和林夫人积极发挥义父义母的作用,想在离开京城之前把沈妍和沐元澈的婚事定下来,也算此行圆满,可徐老太太突然辞世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慧宁公主因徐老太太归西伤痛不已,又要亲自守丧三日,这节骨眼上,怎么去谈儿女亲事?再说,皇上已下了圣旨,臣子之家要停止喜乐宴请六个月,以寄托对徐老太太哀思。这时候无法做媒,就算是已做成的亲事,也无法下订。
“我本想在引凤山庄小住几天,散散心,就回去找慧宁公主谈你和沈统领的婚事。慧宁公主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只要沈驸马同意,就能马上订下来,这回不得不拖延了。我们计划回国的日期临近,不能耽误,这下也真让我为难了。”
林夫人听说徐老太太的死讯,又看到皇上颁下的丧仪恩旨,就在为沈妍的亲事烦心,为自己没速战速决自责。可谁能预料到徐老太太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死去呢?连司天监那群半仙们都没测出来的事,肉眼凡胎之人就更看不透了。
沈妍挽住林夫人的手,笑语轻言,“义母,您不是说姻缘天定吗?若我和他有缘,别说拖上六个月,就是拖上六年也能成。若是无缘,就算是急匆匆把亲事订下来,也有可能毁婚。义母无须为此事为难,也别耽误你们回国的日期。我想利用这六个月重新规划一下,也走出去看看,回来再谈婚姻之事。”
“去花朝国吧!我带你去日月湖去玩,风景可优美了。”萧水葳这几天因端宁公主之事受了刺激,一直闷闷不乐,听说林夫人等人要回国,她才恢复状态。
“妍儿,要不你同我们一起回花朝国吧?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就能忘记许多愁烦之事,正好沈统领送我们到港口,沿途你们也能多接触几天。”林夫人笑了笑,又说:“等六个月之期一过,我会写信给慧宁公主,她自会安排。”
沈妍低垂着头,不停地数手指,心里很为难。她也想出去游玩,想去花朝国开眼界、长见识,尽品美食。可金财神这几天已化身成“金扒皮”,不方便打扰她陪伴林夫人,却给提前安排了成堆的事,等林夫人一行离开,她就要一一打理。
“济真堂需要处理的事很多,我一时抽不开身,就不陪义母同行了。”沈妍碰了碰萧水葳的手,“你不是说等屯下的货卖完大半就回去进货,我估计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等你回国进货,我手头的事也就处理清了,到时候与你同去。”
“好啊好啊!我正好可以带你游玩。”萧水葳很痛快地答应了。
“你同葳儿一起去花朝国也好,我提前回去处理积压的政务,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就能轻松一点了,也能抽出时间好好款待你。”
“多谢义母。”沈妍很感动,林夫人是她的义母,更是一位忘年的知己。
回国的日期订下来了,林夫人同花朝国几位官员回去,萧家家主、水家家主和萧水葳的父亲要去北越国巡查生意,顺便再开辟新的商路,先不回花朝国。
林夫人代表花朝国给徐家送去了一份厚重的丧礼,并提出回国之事。皇上着礼部按定制安排仪仗送花朝国使臣到港口,并嘱咐沐元澈亲自送他们登船。
徐老太太去逝的第四天,林夫人等人就各自出发了。沈妍、萧水葳和萧家家主等人先把林夫人一行送到了东城门,众人洒泪殷切而别。送走林夫人等人,沈妍和萧水葳又马不停蹄,把萧家家主等人送到北城门,自是一番热切嘱托。
沈妍又恢复了以往的日子,操劳奔忙,打理济真堂和生产间的事务。金财神又是指挥又是帮忙,对沈妍助益不小,不再象以前那样,总是指手划脚、唠叨埋怨了。沈妍感觉金财神此次游玩回来仿佛长大了、成熟了,象个男人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沈妍踏下心,卯足了劲儿,又有金财神帮忙,只用了三两天的时间,就把成堆的事务理清了头绪,按事情的轻重缓急处理就不用挤在一时了。沈妍处理的事务多了,又没有很棘手的要事,自然轻车熟路。
她住在引凤居,平日在引凤居做阵,有要事还有济真堂和引凤居两头跑。日子烦恼充实,一些烦愁事自然而然就抛空了,也没有心情多想多理会。
但沈妍在百忙之中仍抽出宝贵的时间关注了一件事,就是安纹怀孕的事。她派山橙和龙葵到承恩伯府打探,两个丫头仅半天的时间就带回了不少消息。
安纹怀孕一个多月,沈承荣很高兴,把她捧到手心上宠爱。她现在承恩伯府的吃花用度比生了女儿且混了十几年的李姨娘还好,仅次于慧宁公主了。慧宁公主对她这一胎也很重视,派最有经验的婆子护理,小事都责任到人,不容马乎。
深宅内院中,有一个后台硬、背景强的主母,妾室怀孕都会异常小心。可安纹不同,确诊怀孕后就大张旗鼓宣扬,唯恐天下人不知一样,根本不怕有人对她的孩子不利。喜好鼓吹张扬是安纹的性格,可她怀孩子与别人不同,这就反常了。
沈承荣被骟了,有蛋无鸡,别说孩子,连虫子都产不出来,安纹怎么会怀孕呢?这时空不具有体内取精受孕的先进技术,安纹的孩子一定是野种。怀了野种还敢宣扬,又得到沈承荣和慧宁公主的照拂,这就更令人奇怪了。
“姑娘,现在承恩伯府有人私下传言沈统领是慧宁公主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沈统领的父亲救过慧宁公主的命,他父亲死后,慧宁公主念他孤苦无依,才把他带到京城,亲自抚养,这些人太过份了,居然敢非议慧宁公主。”
沈妍微微一笑,脑海顿时清明,心中的疑问也就迎韧而解了。安纹竟敢以沐元澈的身世威胁慧宁公主,即使有沈承荣撑腰,她也活得不耐烦了。除非安纹还知道更多隐秘,这些也一定是松阳郡主交给她的保命的筹码。
“这些事与我们无关,不许乱说,尤其在沈统领面前,明白吗?”
“是,姑娘。”
沈妍摆了摆手让丫头退下,她在房间挪步,抚额沉思。徐家是非不断,与徐家相关的人也不清省,总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把京城的舆论端口都堵塞了。她决定添一把火,把事情闹开,这把火如何添,还需要她费一番心思。
“姑娘,三奶奶来了,非要见你。”
“请她到花厅。”沈妍跟丫头一同出去,到花厅接待武氏。
武氏火急火燎进来,满脸惊急拉住沈妍,连哭边说:“沈姑娘,求你救救缃儿,不怨她、不怨她,她被人害了,三爷要打死她,救救她,救她……”
“三奶奶,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沈妍递给武氏一杯茶饮,轻声劝慰。
原来,徐慕缃受秦静蛊惑,把徐慕轩要娶端华公主的事告诉了徐老太太。她只是想让徐老太太训骂徐秉熙和松阳郡主,为武氏和自己出口气。没想到徐老太太听说端华公主要嫁到徐家有那么激烈的反映,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死了。
徐慕缃成了气死徐老太太的真凶,当时就被汪夫人关起来了。松阳郡主听说此事,气得咬牙切齿,亲手打了徐慕缃一顿。徐三爷得知是徐慕缃气死了徐老太太,当即就要打死她,被人劝住了。这几天,徐慕缃所受打骂不断,还徘徊在生死边缘。武氏得到消息,到徐家求情,几次都被赶出来了,只好来求沈妍帮忙。
沈妍长叹一声,乍一听说这件事,她也没有主意。徐老太太的死关系到皇室和徐家,惊动太大,想把徐慕缃平安救出来,难度非同一般。
“三奶奶,你先别急,让我想想办法。”沈妍寻思片刻,宽慰说:“徐家现在以丧仪为重,不会这时候处罚缃妹妹,还有一个多月,我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武氏点点头,渐渐平静下来,哽咽说:“缃儿也太冲动了,怎么能把那么隐秘的事告诉老太太呢,气死老太太,惹了大麻烦,想平安脱身哪那么容易?”
徐老太太突然过世,把徐家的喜气搅得荡然无存,确实给徐家惹了大麻烦。
家中长辈过世,儿子需守孝三年,有官职者还要辞官丁忧。徐秉熙本来领的就是一份不用点卯的闲职,这倒不涉及辞官的事,没有朝堂上的顾虑。可徐家不能准时迎娶端华公主,这就给徐家归向大皇子阵营设置了阻碍。
徐慕轩做为重孙,也守孙子例,要为徐老太太守九个月的孝。这九个月别说成亲办喜事,连女色都不能近,他是读书人,又前途无量,更要注重礼孝。
徐家不可能三年之后再迎娶端华公主,皇家也不同意,肯定等徐慕轩出了孝期,就要成亲。九个月之后,徐慕轩迎娶端华公主,徐家还在孝期,不可能风光大办。庞贵妃和端华公主脸面不足,定会气恼结怨,这不就是矛盾的死结吗?
徐慕缃气死徐老太太,不管为什么因由,也不论被谁所害,想脱罪都很困难。
沈妍劝慰了武氏许久,武氏放宽了心,离开了,她心里却堵得厉害。沐元澈过几天才能回来,怎么救徐慕缃,还要求助于他,凭沈妍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金财神见沈妍发呆,碰了碰她的胳膊,得意一笑,说:“水萧藤想给我和那臭丫头做媒,还说萧家、水家和金家都想促成此事,你知道我怎么拒绝的吗?”
花朝国和楚国的皇族以往就有联姻的先例,水萧藤想给萧水葳和金财神保媒很正常。可碰上金财神这压根就不怎么正常的人,再利国利民的好事也难成。
“你怎么拒绝的?”沈妍要给老板几分情面,陪笑顺口一问。
金财神干笑几声,很暧昧地看着沈妍,脸庞浮现红晕,说:“我跟他说你要死要活,非我不嫁,我没办法,只好跟你私订终身,就不能娶那臭丫头了。”
沈妍正喝茶,听到金财神的话,一口茶全喷出去了。金财神反映很快,拿起帐本就遮住了自己的脸,沈妍那口茶水没给他洗了脸,全喷到了他的袍子上。
“我知道你很高兴,这确实令你惊喜,可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呀!”
“激动你个头呀?”沈妍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把自己装扮得金光闪闪,还嫌你那张脸不够亮堂,还要贴满脸的金片吗?对你死缠烂打?非你不嫁?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有病吗?我宁愿终身不嫁,也不会跟你私订终身。”
金财神怔怔看着沈妍,眼神越来越委屈,噘着嘴问:“为什么?”
“哼!你不想娶葳儿,可以另找理由,何必胡说八道?把我拉进是非中。”
“我想便宜你,真的。”金财神说话的语气一本正经。
沈妍满脸激动,重重点头,很温柔地挽住金财神的胳膊,金财神脸上的欣喜渐渐扩大,还没等他的喜悦扩满一张脸,沈妍开口说:“金哥,我绝不占你便宜。”
金财神的脸顿时晴转阴,甩开沈妍的手,重重冷哼,“我看你是被那个臭丫头薰染了,不识抬举,不对,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敢问大东家,这罚酒……”沈妍紧紧捂住嘴,只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
她同一天认识金财神和徐慕轩,到现在快九年了,当年金州街头的一幕已印入她的脑海,刻进了她的心里,每每回忆起来,总是记忆犹新。
她给徐慕轩做了童养媳,幸福过,也迷茫过,更有伤心愁烦。时光流转,分和聚散,最终他们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到现在仇怨与日俱增。而和金财神合作关系也好,蓝颜至交也罢,时至今日,仍温馨如初,此生此世难得此情此义。
金财神是楚国皇后所出的皇次子,又是金氏家族的继承人,血统尊贵,身份优越。他很聪明,尤其是在经营上,他的敏睿果敢非一般人能比。可他在生活中却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赖皮傲娇小心眼,男人可爱的缺点,他一样不少。
金州初见,沈妍在心里就给金财神定了位,不管两人交往多么密切,她对金财神也爱不起来。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认为把谈情说爱强加在他们之间很俗气。她也知道金财神只是欣赏她,还没有上升到爱的地步,或许永远都不会有质的飞跃。金财神是可交之人,她不想失去挚友,所以从来都没有情和欲的想法。
金财神重重冷哼,“罚酒就是扣掉你的红利,抹掉你的股份,还要……”
“哈哈……大东家,我好怕怕哟!”
“你……”金财神见沈妍是一种玩笑的口吻,心里有几分失落,却也轻松了。
认识沈妍多年,除了生意谈判,两人从没正而八经说过话,不管话题有多么郑重,都是嘻嘻哈哈,随意不拘,就把问题解决了。他欣赏沈妍的个性,喜欢跟她这么轻松自在的相处,不用拘谨,也没必要讲究俗礼,高兴最好。
财神兄一直认为自己青春正年少,把婚姻大事摆在很遥远的将来。可他出身皇室,又是金家过继的独苗,娶妻生子当然越早越好,越多越好。他怕娶一个不熟悉的女人,结束了自己快乐的单身生活,还要整天相敬如“冰”。所以,他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叫嚣着便宜沈妍,其实也是为自己打算。
沈妍轻叹一声,拍了拍金财神的肩膀,郑重其事说:“葳儿性子率真,比我还随性洒脱,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你肯定会幸福,也一定要幸福。”
金财神抛给沈妍一连串谴责的白眼,又有气无力说:“好吧!我听你的。”
“算你聪明。”沈妍正要萧水葳说好话,见山橙冲她使眼色,她赶紧出去了。
武氏又来了,还是因为营救徐慕缃的事,非要见沈妍。沈妍也很为难,按行程估计,沐元澈后天才能到京城,不和沐元澈商量,他还真没有救人的把握。
金财神出来,扯着沈妍的衣袖,问:“听说有个傻子向你提亲了?是真的吗?”
“你才是傻子呢,他比你聪明多了,不信吗?”沈妍很护短,在她心里,沐元澈已经是她的人了,她感觉不错,就不允许任何人非议质疑。
“当然不信,我要和他比试一番。”金财神满脸酸意,很不服气。
“不用比试了,我当下就有一件为难事,你能做成,你就比他聪明。”
“什么事?”金财神兴致很高,他巴不得沈妍碰上为难事,他若是把为难事解决了,肯定会磨亮砍刀,逼着沈妍要条件,逼她就范。
“山橙,告诉他。”
沈妍让山橙把营救徐慕缃的事告诉金财神,不过是随口一说。可两个时辰之后,徐慕缃活生生站到了她面前,再看金财神得意阴涩的眼神,她悲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