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也听说了,吕连城要做隋末瓦岗寨那样的大英雄。
她咬了咬唇,低低地道:“有件事,我不知当不当告诉陈小姐?”
陈湘如点头,道:“喜妹是我身边的侍女,嘴最牢靠,伍大娘也是自家人,你说。”
安娘定定心神,这到底是大事,总得告诉陈湘如一声,“听我夫君说,近来大当家在谋划着要劫潘太师的生辰纲。”
潘太师,崇德帝的帝师兼当朝潘皇后父亲。崇德帝登基之后,整日沉迷女色,这潘太师手握大权,被称为九千岁,而他的三个儿子不是官拜大将军就是官拜尚书,可谓好不风光。乃是朝廷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
陈湘如含着笑,“这事我知道。”
安娘惊道:“陈小姐怎不劝着大当家。劫潘太师的生辰纲乃是大事,这……怕是要捅出天大的祸事来。”
“君不君,臣不臣,潘太师不过就是一介臣子,现下竟让人称他为九千岁,他六十大寿竟办得震动朝野,听说不仅是各地官员得献礼,便是北慕容,南孙术、东程邦都备了厚礼恭贺……生辰纲不过是洛阳世族、各地官员压榨了百姓血汗才有的,为甚劫不得?”
潘太师的东西是能劫的么?还是洛阳及各地官员献的寿礼,只怕那上面的好东西不少,各地的珍玩、宝贝,过些日子都得浩浩入京。
陈湘如想得很简单,那些奇珍异宝,也是民脂民膏,既然给个位高权重的逆臣,为甚不能被月亮山得。
安娘道:“陈小姐。这生辰纲怕是连龙虎寨也不敢肖想的。”
陈湘如依旧握着安娘的手,“卢二爷怎么说的?”这么久了,方知闷葫芦原姓卢,因是月亮山的二当家,自得称一声卢二爷。
安娘摇头,面带惧色,早知如此。上回她就该同意卢二当家的。索性回北方家乡,如今银子都置了衣衫,添补了屋里所缺的东西。可这日子却过得提心吊胆,“他说的话与陈小姐的相似,说这天下大乱,若是给朝廷与皇上的东西自可不劫。这潘太师就是乱臣逆子,既是乱臣之物劫了也是义举。”
陈湘如道:“说得好!”给了安娘一抹安慰的眼神。“我们妇道人家,只管打理好后宅,至于旁的事且由着他们去闹腾,你院里可需要添个丫头什么的?若是需要。到时候着人给你买一个服侍的来。”
这乱世之中,牙婆们手里有的是美貌丫头,或拐来的、抢来的。总之什么样儿的都有,也比盛世时便宜了不少。太平盛世十两银子的身份,如今只屑二三两银子就能买个好的。甚至一个大姑娘,只需三升米粮就能换一个。
伍大娘笑道:“前两回下山,小的结识了福星县城的王牙婆,可以挑几个精干的买回来。”
陈湘如与喜妹使了个眼色,喜妹会意,折身进了内室,不多会儿就取了十两银子来。
伍大娘忙道:“山上有几个小子干得不错,任劳任怨,就差娶媳妇了。”
上回有人瞧上了陈湘如身边的喜妹,打了这主意,让伍大娘来说,还没等伍大娘开口,喜妹不知听那个妇人说了,操了根棍子追着那打主意的小子满山跑。
这事后,大家都知道喜妹是个厉害的,再不敢提。
伍大娘接了银子,笑着对伍平道:“平儿,小心带着乖小姐玩,我先出去办差了。”
伍平应答声“是”,继续与乖乖玩着藏猫猫。
安娘又与陈湘如闲聊了一阵,这才起身告退。
陈湘如如获至宝,没想这闷葫芦二当家的来头不小,原是朝廷的正五品知州,就这一点比龙虎寨可强多了,想了片刻,对喜妹道:“大当家那边事结了,请他过来一趟。”
喜妹应了。
待吕连城过来时,已是近午时分,陈湘如领了乖乖、伍平与喜妹正在用饭。
他一进屋,在一旁的乌盆里洗了手,坐到桌前,喜妹添了副碗筷给他,乖乖天气转暖后就学会了自己吃饭,手里拿着调羹,直往嘴里扒,倒不让人喂了。
吕连城道:“你有事?”
陈湘如道:“问清楚了,你这眼睛还真毒,上回你让山上的小子起哄推闷葫芦做二当家,早前我还纳闷,你怎就看上他了?”
她连连夸赞,直赞得吕连城给吃了蜜糖一般:“打听出他的底细了?”
喜妹笑道:“今儿小姐问清楚了,二太太说二当家姓卢,祖籍登州,原是南边福州的知州。因不满孙术,被人迫害丢了官职,原要带二太太回家乡的……”
吕连城先是一怔,道:“我只当他是哪家的落难富家公子,没想原是个知州老爷,哈哈……不过这小子办事倒沉稳,字写得好,说话也极干练,我瞧着是个人物。这几日正与他商量山上要做的第一桩大生意,与他说好了,我做前面的事儿,由他来做后面的事儿,我带兄弟们在外头转了一圈。官府那边也派了兄弟去打听消息,今儿晌午又有十几人来投靠,这事儿交给二当家的去办了。”
闷葫芦是个知州老爷,瞧上去年纪倒不算大,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这么年轻就当了知州,定是个能干的。吕连城试了他几回,知他办事沉稳,索*给他一些差事由他着办。能者多劳,也只有多办差使,方能彰显卢伦的才干。
他挑卢伦为二当家,不仅是给自己找帮手,更是多一个打理这山寨之人。
吕连城管打劫,闷葫芦而负责善后处置。但这一回是他自占山头、当家作主以来干的第一桩生意,绝不容出现半分差迟。
许是官府知道,他们这些小贼不敢动如此一大笔生辰纲的主意,从北边还是东边也好,如今各地所有献给潘太师的贺寿礼都云集到了洛阳城,知道的人不少,但吴虎为求平安,万不敢打这主意。
陈湘如道:“听说你在东边的老鹰岗也安排了兄弟驻守?”
吕连城道:“不仅是老鹰岗,葫芦岗也派了人过去,先建屋子,到时候三山相互呼应,三山为一派,就能大干一场。”他顿了一下,“原想再挑个三当家出来,竟没个看入眼的。”
在看人上,陈湘如自认不及吕连城。
他一到这里,几乎给几个年轻能干的人给了同样的机会,早前还讷闷,后来陈湘如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试探各人的能力,这一试就发现了卢伦,还先与手下的兄弟打了招呼,让他们推选的时候要抬卢伦,今儿弄明白卢伦的身份,陈湘如对了算是佩服之至。
老鹰岗,原不叫这名,是现在才改成老鹰岗的,这名是陈湘如取的,说那里山势陡峭,老鹰难越之关。实则是吕连城送了她一个“月亮山”,她就回赠一个“老鹰岗”。
葫芦岗这名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却知道是与月亮山形成三足互望之势的另一座山头,各山之间若要走一个来回需得两个多时辰。
陈湘如微微点头,“三山呼应,一处有难,另两处可及时支援,如此一来,这方圆二十里便都是我们的范围,我们既是仁义之师,就不为难老百姓,要抢就抢贪官污吏的东西,那些生存不易的商人也可放过。”
吕连城抱拳道:“遵小姐之命!”
陈湘如抬手轻打,“又拿我取笑,我可等着你大干一场后,十里红妆娶我过门呢。”笑得灿烂如花,直瞧得吕连城两眼发直。
陈湘如歪头,一脸娇俏,“我迷昏你了吧?”
吕连城道:“我就没昏。”
她小唇一勾,带着愠怒。
吕连城低声道:“心被你迷住了,这眼没花头也没昏,还记得你是我的未婚妻。”
喜妹翻了个白眼,这大白日的两个人也不管桌上的孩子倒说起情话来了,好在她近来听得多了,想最初,常被他们俩肉麻得要昏过去。
喜妹生怕他们再说,忙道:“可别再说,再说下去连我都昏了呢。”她顿了一下,岔开话题道:“郑嫂子养的鸡仔昨儿把刘嫂子的菜给啄了,两个今儿吵了一上午,刘嫂子要去郑家捉鸡仔解恨,两个就打了起来。”
伍平接过话,道:“郑嫂子好厉害,把刘嫂子脖子都挠出了血了,刘三哥急了出手打了郑嫂子……”
吕连城听得心烦,“大男人也掺合几个女人的事,明儿就抓他们练兵,瞧他们还没事闲的慌。”
这里正说话,就听院门外传来一声轻呼:“干什么的?”
却是被院门外的卫兵给拦住了,每日院门前都有人看守,吕连城说得让大伙养成习惯,大当家家里一日十二个时辰,每次有两人值守,二当家院门前也是如此,虽然二当家只得一家三口,也有人看守的。
郑嫂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呼天抢地地道:“陈小姐,你可是给我做主哇,我家的鸡吃了刘家的菜,我都同意回头另种菜了,可那恶婆娘就是不同意,非要杀我家的鸡,那才多大鸡儿,才捧大呢,我还指望养大生蛋呢……哇啦啦!”
吕连城微敛着眉头,正要出口,陈湘如笑道:“你是办大事的,这属后院事务,我自会处理。”她与喜妹打了个眼色,喜妹又给吕连城添了一碗饭。
吕连城低怒道:“这些个女人也太无聊了,回头让她们多做些事。”